第108章 犹记清欢
晨间的阳光静静地投在屋内的被褥上。
两人如同雕像般静静相拥，不知道过了多久，赵麟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好了……小遥，没事了。”
“嗯。我知道。”她的声音有点哑，慢慢松开了他，这才发现自己又整个人压在了他身上，恐怕他已经喘不上气了，她急忙轻手轻脚地爬下去，还是坐回床边。
“怎么样，阿麟，你感觉还好吧，需要什么吗？”
“嗯，不用，小遥你在就好了。”
李小遥笑了，双手拉过他的右手，静静握住，“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我昨天担心了好久，哈，虽然知道圣公前辈很厉害，但是……”
“圣公前辈……？”他在模模糊糊的记忆中搜寻着，恍惚好像在混沌中听到过这个称呼，模糊的记忆中还有什么熟悉的景象一闪而过，坍塌的岩石，翻滚的池水——她没事……太好了，还有……他忽地一声坐起，“对了，小遥，林兄呢？”
她默默垂下眼，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难道……”
“都是我的错，如果我当时再早一些释放法术……”他握紧的双拳微微颤抖，她急忙摇头：“不，阿麟你可别这么说，当时你已经很勉强了，怎么也不该是你的错啊。”
“是我一开始……一开始就不该和林大哥一起进锁妖塔。”她沉默一瞬后，缓缓吐了口气，抬起头来：“不过……圣公前辈说，还有办法，说不定，说不定林大哥真的能没事的。”
“圣公前辈还是有些把握的，不然他不会告诉我。”她如同在说服自己一般强行打起了精神，然后露出了和以前一样令人安心的微笑，“好啦，阿麟，你刚醒来，先别想那么多了……啊。”
他轻轻抚上了她的脸颊，她睁大眼睛，露出了一个丑丑的笑容，没哭。
但是此刻他却宁愿她哭出来。
他笨拙地撑起蛇身，然后轻轻地搂住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她闭上眼睛，无声地咬紧了唇。
“居然发生了这种事？”赵麟醒来后，稍作休息，便和李小遥二人一起告知了众人来苗疆的前因后果。知道锁妖塔发生的事后，阿努瞪大了眼睛，“什么，师父那个……朋友把殿下关进锁妖塔里面了？”
“凭什么，就因为他说殿下是妖怪？”
“此人愚蠢又自以为是，自从数年前魔尊之乱后便如同惊弓之鸟，对于任何和妖有关的事物都不放过。”圣公冷哼道。看到平时不苟言笑的圣公一提到剑圣仿佛变了个人，极尽冷嘲热讽之能事，阿辛听到都摇了摇头：“算了，这也不能完全怨他，毕竟当年出了那么大的事，中原众多百姓和门派都被波及，蜀山派也搭上了不少人命……”
“他这一次又搭上了一座塔和一条人命。”圣公的目光飘向院内的石屋，“最后却要我给他擦屁股，呵，好一个斩妖除魔正直刚健的掌门啊。”
“……算了，先不提了。殿下，你现在感觉如何？可还有不适？”
依旧躺在床上的赵麟点了点头，“多谢前辈，已经没事了。”
“好，那之后再服了药，灵力应该就能完全恢复了。大约还要三五天，这几天你切记遥静养，不要动用灵力。”
“好。……只是前辈，我还能恢复人形吗？”
“我无法确定，如何恢复人形，关键在于你自己。”圣公道，赵麟轻轻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我知道了，我会试试看的。”
“哦？可以恢复啊！那师父你前几天还说什么不能恢复……”
“我说的是‘可能不能’。”
“哦……”阿努尴尬地挠了挠头。
“阿麟你可别勉强自己啊，等到完全恢复了再试也不迟，万一……”
“小遥，你就放心吧，我这次不会乱来了。”
“……那好吧，阿麟你要答应我，千万别再做那些危险的事了。”
“嗯，一言为定。要是你还不放心的话……”他伸出小指，“再用那个法术。”
“法术……？”李小遥愣了下，瞬间红了脸，急忙解释道：“那个，那个不是法术啦！就是个，就是个游戏，呃……也不对，反正，反正绝对是不能和其他，其他女孩子用的！呃，男孩子也不行！”
“啊？哦，这样……”
“哈，我们就不打扰你们年轻人了，走了走了，等会儿记得来吃饭。”阿辛笑了笑，转头就走，圣公也点了点头，大步离开了屋子。
李小遥和阿努本来打算将苗疆的事情和十来年前的事情先压一压，等到赵麟身体好一些的时候再告诉他，免得他太过担心。便准备绕开话题，没想到赵麟异常敏锐，他迅速地想到了早上从窗户中飘进来的枯叶，从时间来看，现在是盛夏，按道理来说不可能出现如此干燥的风和枯黄的落叶，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
“苗疆有什么事情发生吗？是不是很久没下雨？”
“呃……是有一段时间了，殿下。”阿努有点犹豫地回答。
“你是……啊，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回……回殿下，叫我阿努就行了。”阿努有点紧张道，赵麟笑笑，“好，阿努，你也不用那么生分，叫我名字就好。”
“哦……那，阿麟哥。”阿努点了点头，松了口气，本来绷紧的脊背慢慢地放松了点。
“多久没下雨了？”
“大概一年。”阿努道，“这几年雨水越来越少，今年一点雨都没有下。”
“那……现在的水源情况怎么样？”
“河流和湖泊都干了，水井也快没有水了……不过，应该还能再撑一段时间，小遥姐从十年前带回了水灵珠，一定有解决的办法……啊。”阿努似乎自知失言。
“十年前？”赵麟很快切中了重点，李小遥扶额，只能将十年前的事情和盘托出，赵麟听了后陷入了沉默。
“情况就是这样，只不过，我现在还没想到为什么我会回去。”
“原来爹他之前就……”
“拜月教主……”
“我要亲自去一趟神殿。”片刻思索后，赵麟抬起头道，“冥冥中，我感觉爹一定有什么东西想要告诉我。”
“不行，阿麟，你刚还答应我的，没好起来之前，哪里都不许去。”李小遥急忙阻止，赵麟笑了笑，道：“我知道~小遥，我现在这个样子，即使想去，也没办法去啊。”
“就这么出去，可能会吓到人的。”他很轻松地道，锁妖塔那之后，他似乎也渐渐接受了自己如此的身体，纵使知道旁人依旧会侧目，但似乎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在乎自己的‘非人’了。
“谁那么胆小啊。”她满不在乎地道，“要是有人敢乱来，我第一个不答应！”
他笑着点了点头，这便够了。
旁人的眼光，又有什么意义？
“姑娘小伙们，早饭好了——”厨房传来了阿辛的声音，李小遥急忙站起来，“阿麟，我去拿点吃的，你别乱动啊！”
“好——”他点头应了。
“哎阿努你待着吧，我一起拿来就行了。”她今天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步伐也变得轻快了起来，阿努站起后又坐下，道：“原来——你们感情这么好啊。”
“我最开始还以为小遥姐肯定就是……呃，一时兴起什么的。”可能是想到了在鬼阴山时候他说的话，阿努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如果知道了这些事情，肯定就……”
赵麟笑着摇了摇头。
窗外吹进来的风又干又涩，他望向窗外的枯黄，轻道：
“在仙灵岛……我当时感觉一切都完了。”
“水月宫，师兄弟们，林爷……还有小遥也好像也不记得我了，我当时不知道她到底是忘记了，还是……总之，我什么都没有了，所以我当时认为，这世间再与我没有半点干系。”
“然后，小遥她说，我不是一个人，还有她在。”
“……啊。”
“如果不是她，我真的不知道那天我会做出什么……”
“后来在锁妖塔的时候，我真的做了要在那里困上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准备。”
“上百年，沧海桑田，我觉得，那就这样吧，她一定是回家了，或者干脆答应了林家堡的婚约。”
“她本来就不应该和我这样的“妖”纠缠。就让她忘记一切，快乐地度过一辈子就好。”
“后来……感觉像是在做梦一般，我都不知道我当时说了什么，但一定是让她难过了。”
他低下头，声音渐渐地低了，带着温柔的宠溺。
“事实上是，我还不够了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