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大道忘情（下）
“阿挽……阿挽……”那魂灵似乎想起来什么一般，轻轻点了点头，“对了，阿挽……我……我记得。是你爹说的……你爹呢？”
“死了。他耗尽了功力救了你我，之后就烟消云散了。”
“什么……”那魂灵一愣，随后垂下了头，“那……我为什么还在这里？”
“你一直守着蜀山的禁令，一旦这里有蜀山的弟子进来，你就会醒来，阻止他们入塔，将他们都杀了。”少年讲道，完全不顾那魂灵渐渐难以自持的颤抖
李小遥吃了一惊，低头仔细一看，这才发现地上远一些位置的破布的确是看起来新一些，她急忙暗暗捏紧了匕首，那魂灵慢慢转过身子来，对着李小遥：“你……你进来……是来干什么的？”
“救人。”她咬紧牙关，死死盯着那魂灵，那魂灵突然暴怒，长发猛地扬起：“救人！这锁妖塔里哪里有人！”
七星剑当胸劈来，李小遥捏紧拳头，一把将断剑朝魂灵的方向掷了过去，喝道：“那前辈，你是后悔了！？”
“……闭嘴！”断剑被七星剑上猛烈的剑芒一触立刻炸开来，方才的一把钢剑化成了细碎的铁粉，魂灵握住七星剑，当头朝她砍来！
“嗤！”一道月牙形的弧形真气劈向魂灵的七星剑，混在空中的铁粉触及这道真气，顿时金光暴涨，化成了混着真气的细密利刃，全部将那魂灵扑去，魂灵终于有了反应，大吼了一声，宝剑一挥，退了好几步，手中七星剑被那月牙刃一击，偏了几寸，李小遥抓住机会，将匕首换到右手，猛力跃起一步，口中默念咒决，身侧金光暴涨，身侧浮起数百把金色的光剑！
脚下一轻，她本人也如同利剑一般，没入那金光里，魂灵见此景象长啸一声，握紧了手中的七星剑，拦腰向她猛砍去！
“身为蜀山弟子，却私自与妖魔勾结，该当何罪！受死吧！”
七星剑上的金光和李小遥身侧的剑芒骤然交汇，然后又猛地迸溅开来，等到光芒散去后，李小遥手中的匕首尖扎着一枚金色的符咒，刺中了那魂灵的天灵。身侧的数百柄金色的光剑将那魂灵死死钉在墙上，那魂灵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怒吼，握着七星剑的手臂又欲动作，只听啪地一声，玄色长鞭甩出，死死缠住了七星剑的剑格，林岳如额上青筋暴起，另一手中长剑死死抵住少年的剑锋，反压向少年的喉管，阿挽小声嗯了一声。
“你……很强，”
小臂颤了颤，本来指向林岳如颈部的剑叮当一声落地。
“抱歉，我可不能死在这里。”她小声道。胸中气血翻涌。
虽说剑没有直接砍中她，但那猛烈的真气依旧搅得她五脏生痛。她拼力稳住手中的匕首，喉头一甜，居然咳出了一口鲜红的血液，顺着嘴角蜿蜒而出，她抿住唇，对着那渐渐在空中消散的魂灵道：
“前辈，不是你的错。”
她死后被自责缠绕，绊在这锁妖塔中——可能无数次地想过，如果当初没有进锁妖塔，当初没有爱上他，甚至当初不曾和他相遇——一切会不会不同？
如果，哪里有如果呢。
然而她也好，她的丈夫——那只妖也好，都只是那场惨烈战役的牺牲品罢了。被仇恨和偏见占据了大脑的人和妖，哪里还有心思去分什么善恶对错？
那魂灵半透明的眸子中眸光一动，如同一片枯井中居然涌出了甘冽的清泉一般，魂灵轻轻伸手，那少年如同听到呼唤一般，向那魂灵走了几步——
“阿挽……好好活着。”
这句话后，那魂灵的轮廓渐渐开始模糊，七星剑叮当一声落在了地上，林岳如终于松了口气，长鞭如同游龙一般甩开剑格，收回腰间。李小遥用手背一把揩掉唇角的血迹，集中精神于那符咒上，念道：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急急如律令。”
“罗……罗遐…”那魂灵缓缓合上了双眼。
“前辈，您安息吧。”符咒的温软白光中，李小遥轻轻道。
魂灵眼角缓缓滑落了一滴晶莹，渐渐消散。
白光褪去，那符咒随着魂灵一起，融化在了空中。
“小遥，怎么样？”那魂灵终于消失了，李小遥整个人一晃，啪地一声跪了下去，林岳如急忙近前去看，她摇了摇头，：“哈……我没事，林大哥，多谢……多谢你。”
“行啊你，你怎么就觉得我一定会那招‘万里狂沙’了？”当她冒险将铁剑投出化为粉尘时他已经明了她的意图，只是没想到她敢拿自己的命来赌。
“我猜的……”她居然还笑得出来，林岳如哼了一声，“猜？你这分明是玩命！”话虽这么说，他却还是翻开了行李找伤药给她，“……伤要不要紧？”
“不要紧，都是小伤。”她接过他递来的行军丹吞下，之后盘腿坐下，尝试稳住依旧混乱的气息，这时，不远处的少年居然缓缓走近，弯下身子捡起了七星剑。
“你想做什么？”林岳如急忙拔剑挡在李小遥的身前，那少年摇了摇头，“我没有恶意。”
“娘她解脱了。我应该感谢你们。”
二人相视一眼，林岳如率先开口问道：“那你真的是这位前辈的儿子？你在一直在这里生活？”
“是，我娘就在这里生下了我。”
“那你知道怎么出去吗？”李小遥急忙问道。
“塔内有一条谣言，吞吃掉九十九个人类，或是一千个妖怪，就能获得离开这里的力量。”
“……什么？”二人这才明白了为何之前遇到的那些妖怪如此凶猛，“此话当真？”
“谣言而已。看在我爹的面子上，其他的妖怪不会对我怎么样，倒是你们，自己小心。”少年说完后，径直走到了李小遥面前，将剑递给她。
“剑给你。”
“给我？可这是你娘的遗物，为什么？”李小遥急忙站起。
“你可能会用到。”少年说完后将剑塞给她，转身就走，李小遥急忙叫住他：“等下……阿挽，你在这里有没有见到一个人？”
阿挽转过身来：“你真的是来救人？这塔里没有人。”
“……十五天之前，这里有没有进来一个妖？”
“有好多个，每天都会有新的妖进来，你说的是哪一个？”
“他……他叫赵麟。大概……大概是蛇的样子？”
“哦。”那少年阿挽点了点头，“你们继续往下走，就能看到。”
“你见过他！”李小遥双眼突然亮起，“阿……阿挽，那你和我们一起走吧，帮我带个路，之后我们一起出去！”
“出去？不可能的。如果能出去，这里的其他妖早就出去了。”阿挽抬起头，“我不能给你们带路。”
“我常走的路，你们不能走。”
“那……那我们怎么才能下去？”李小遥心急如焚，急忙问道。
“走那边。”少年抬起空洞无神的眼睛，伸出一只如同条石般僵硬的手指，直直指向正前方，李小遥顺着那方向走过去，发现正前方一路走到头，只有一堵严严实实的石墙，“啊？可是这里是死路啊……？”
等到二人再回过头的时候，阿挽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