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白河乌晓
“多谢大侠相救，我们……我们真的感激不尽……”听到动静，那群被抓来的男人感激涕零，纷纷道谢道，林岳如不耐烦地摆摆手，“不用言谢，赶快回家去吧。”
李小遥颈上的伤口位置相当凶险，所幸只伤了皮肉。多亏了来的路上那位老人给的金创药，他从怀里翻出了条随身带的巾子，在张小二的帮忙下，笨手笨脚地给李小遥包扎，止住血后，他把依然昏迷的李小遥安置在榻上，然后回来检查狐妖的尸体。只见那死掉的狐妖腰间系着一物，凑近一看，居然是一把石制的钥匙。他皱了下眉头，对着张小二问道：“你可知这是哪里的钥匙？”
那张小二摇头，道：“不知道，那妖怪有几个近侍，他们应该清楚。”
林岳如点点头。蛇妖和狐妖死后，大部分被抓来的人自是欢呼雀跃，恨不得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回家和妻儿团聚。然而那几个近侍听到二妖已死的消息时，却怎么都不肯相信，在真的亲眼见到蛇妖和狐妖的尸体后才嘀嘀咕咕地慢吞吞地去收拾东西。
“你们知道这个钥匙是哪里的吗？”林岳如拦住那几个侍从问道。
“这是洞窟后门的钥匙。从这里下去再走一段就到白河村了。”其中一个侍从懒洋洋地答道。
“哦？看来你们去过？”
“……”
“除了这妖怪，你们却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难道说还是想做那妖怪的同党？”
“呵，同党？”那个侍从冷笑道，“我为这妖怪办事，不说荣华富贵，至少还能得个衣食无忧。看看那些腰缠万贯的老爷们，有几个有良心的？”
“是，这二位主子虽然都是妖怪，可从来没亏待过我们，事情办得好月钱也不会少，过些日子还能回家探看，不比以前在大老爷们家里做事强？”
“哼，为了些许蝇头小利，你们就能自甘堕落，做妖怪的同党？”林岳如怒道。
“您是林家堡的大少爷，当然觉得这都是些蝇头小利。”一个近侍将收拾好的行李搭在肩上，“林少爷，告辞。”
“…………”说罢，那两个近侍就消失在了洞窟中，林岳如一时语塞，也或许是想到了之前在苏州城外之事，一时居然无法反驳。旁边的张小二小心地看了一眼他的脸色，还是犹豫着开了口：“林少爷，有几个弟兄家里是白河村的，不如先开了这后门，也方便他们回去？”
“好，你知不知道这附近最近的医馆在哪里？”
“就在白河村，有个韩医仙，他医术高明，附近十里八村的，有什么小伤大病，全都找他！”
林岳如将钥匙递给他，“多谢，等开了门你们就各自离去吧。你娘还在等你，我们自会离开。”
“好，多谢林少爷……”
张小二带着剩余的人向后门的方向过去了。他转身回去，发现李小遥已经醒了。她以墙壁为支撑，勉强保持着正坐，双目紧闭，脸颊泛出一股带着死气的青白，愈发衬得颈上的手帕上的血迹鲜红的可怖。额上汗珠细密，几缕碎发在她脸颊边被风撕扯着，看样子，她似乎正在尝试自己调息。
“你醒了？怎么样？要不要我帮忙？”他心头一紧，快步奔到榻前，刚靠近她身边，就感觉到了阵阵凛冽的真气，没想到她掌握的这么快。
“不用了。”周围的真气渐渐消了下去，她缓缓抬眼，将乱掉的鬓发捋到耳后。
“你也太乱来了，强行使用自己还没掌握的招数容易走火入魔的。”李小遥咬着嘴唇，小声道，“……我也能行啊。”
“什么？”
“……没事，那也是情急之举，不然我恐怕就要死在那只蛇妖手里了。”李小遥依然低垂着眼，站起勉强笑道，“看来我们只能从头找起了……”
“别灰心，这才一日不到的时间，再厉害的妖怪也跑不了太远，只要大方向对了，找到人就是早晚的事。”林岳如道，装作漫不经心地把自己的剑丢给她，“姑且当那蛇妖说的是真的，青鳞赤发的神族肯定不会对赵兄弟不利。况且那东西的特征如此明显，我们多打听打听，肯定会有人见过的。”
“而且你的伤得快些找个地方处理下，我们先往白河村的方向走，顺道可以打听下消息。”
“嗯，也对。”李小遥伸手接住剑，也觉得他这一番话颇有道理，“那走吧。”
二人向洞窟的后门方向走去。狐妖和蛇妖的尸体就那么静静地躺在地上，从后面石刻的衣柜里，传来了一缕细不可闻的吱吱声。
“你也受伤了？”等到出了洞窟，李小遥才发现这林大少爷臂上的袍袖处的颜色明显比周围深了一片，那衣袍又刚好是绛色，不仔细看的话还真的发现不了。
“没事，皮肉伤而已，拖个一时半刻问题不大。”林岳如随意道，“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那伤口再深半寸，你就没命了。”
“可你……咳，要不要先回林家堡？”李小遥犹豫着开口道。
“我好歹是江南林家堡的少爷，会有这么娇气？你难道以为我受了点小伤，就要哭着回去找妈妈？”看他似乎又是一脸不忿的样子，李小遥叹了口气道：“好好好，林大少爷，那我们快点往白河村走吧，先找到医馆再说。”
“你还能走吗？要不要我扶你？”
“能走。”李小遥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了口，“刚才……谢谢你。”
“不用谢，如果不是你，恐怕我早已变成那妖怪的傀儡了。这么一算，我们也算是扯平了。”
李小遥默默点了点头，二人一路再无话，绕过一段树丛，走到了一条大路上，人渐渐多了起来，再往前的方向，有一座石桥，桥下流水潺潺，桥边的大石上，赫然刻着“白河村”三个大字。
“看来是到了。”林岳如道，“一会儿先去把伤处理了，再在村里打听打听赵兄弟的消息。”
李小遥点点头，跟了上去，跨过石桥后，却见那村内分外的热闹，尤其是在一个挂着赤色幡的门面前，幡上书一个黑色的“米”字，一群人在门面前排着长龙，排到最前面的人，小心翼翼地交出一串铜钱，接过那伙计递来的巴掌大的一个小布袋，将布袋小心翼翼地揣在怀里，如同得到了什么祖传珍宝一般，喜滋滋地回家去了。伙计将钱丢进旁边的一个箱子里——那箱子已经被铜币铺满了，他拍了下手，扯着嗓子叫道：“下一个！”
“这是在卖什么？人这么多？”李小遥好奇，抓住一个排队的人问道。
“还不是在卖黑心的货！”
“黑心货？什么东西？”
“糯米啊。”
“糯米？糯米算什么黑心货”
“一看你们就是从外面来的，我们这村再过去一点，就是黑水镇，黑水镇现在正在闹僵尸，据说整个村子里的人，全都被感染了！”
“什么？还有这种事？那你们为什么不到别的地方去买糯米？”
“那杀千刀的骆员外！当邻村闹僵尸时，就以比市价略高的价钱收购糯米，所有农人、米店都把糯米卖给他了。现在，大家担心黑水镇的尸妖，便争着买糯米对付僵尸，就那么一小包，居然炒到了一百文！”
“这么贵？”林岳如惊道，“这人根本就是草菅人命！”
那排队的人苦笑，“他们这些贪官，哪里晓得把人命当回事哦……”
“尸妖……”李小遥紧咬着嘴唇，眉头紧蹙。“你别胡思乱想。”林岳如打断了她，“请问韩医仙家在哪里？”
“从这后面过去，向左边行数十步就到。
二人谢过了那排队的人，向他所指的方向走去，穿过人群，沿着道路走过去，前方然是一间白色的屋舍，院内几株银杏树的枝叶随风摆动，带来阵阵清新的植物香气，就是那香气中，居然夹杂着些许诡异的臭味，倒像是尸体的腐臭。二人面面相觑，但还是掀开了门帷，林岳如率先开口道：“打扰了，我们……唔！！！！”
话还没说完，他便被屋内的情形惊呆了。院内铺着数匹白布和临时搭起来的床板，上面躺着一群奄奄一息的病患。这些病患的情形也是甚为可怖，许多人面容枯槁，皮肉如同破布一般贴在骨头上，面露恍色，嘴角的唾液从下颌流下来，直滴到白布上。还有些病患腿脚明显都已经开始腐烂，但双眼泛红，面色发黑，被用麻绳死死捆在木板上，见到二人进来，似乎挣扎着要爬起来，从口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小哥……小哥，行行好，脖子借我……借我咬一口……”
就在这些病患中间，有一名少年来回穿行着，细心地给他们换药，喂水，一边还在给旁边捧着药罐的小女孩交代着事情，似乎一点都不怕这些可怖风病患，见到李林二人进来，他抬起头，拭了下额头上的汗珠，“二位，是要看诊吗？”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收拾了下手头的事情，简单看了下二人的伤口，道：“不碍事，二位随我来。”
二人跟着少年进了屋，没想到，这屋内也是人山人海，有的躺在竹床上，有的坐在板凳上，□□声此起彼伏。那少年安顿李小遥坐下，解开了她颈上的帕子，转身对一直跟在后面的小丫头道：“小宝，这位公子的伤势由你来处理。”
“好呀哥哥。”小姑娘奶声奶气地应着，看样子不超过五岁，林岳如蹲下，看那小姑娘清洗伤口的动作居然异常地娴熟，清完之后，她居然搬了个小凳子，踮脚去台子上拿了药粉，熟练地撒在他的伤口上。
另一边，李小遥的伤口也被少年上好了药，用白布仔细地包了起来。少年收拾好手头的东西，道：“明日再换一次药，就没事了。”
“谢谢。”李小遥不由得对面前这位少年肃然起敬“你便是韩医仙？”
“不，你所说的医仙应是家父。”少年微笑道，“家父在内室诊病，今日二位若是还有什么需要，找我便是。”
“哦，能让韩医仙如此费神的，想必是难得的奇病了。”林岳如随口道，那少年道：“是有些奇，我昨日在村外采药时遇到了一位少年昏倒在地，便……”他话还没说完，李小遥突然跳了起来，“你……你说的那位少年，是不是大概比我高半个头，皮肤很白，靛青色衣服？”
“没错，你认识他？”那少年脸色一变，“二位随我来。”
“嗯。”李小遥急忙点头，林岳如也站起身来，一起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