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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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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场雪一下就是两天,蓝祁嚷着要出去赏雪,被我硬拉带拖回里间。消停才一小会儿,珺贵人突然来访。

    “这几日觉着身子如何?”珺贵人掀帘而入,手上拿了几枝红梅。

    蓝祁起身引珺贵人坐下,珺贵人高兴地道:“我去了趟绛雪轩,想着你喜欢梅花,便叫人摘了几枝,你瞧瞧。”

    “谢谢姐姐,梅花很漂亮。”蓝祁回头吩咐我,“你去拿个花瓶来。”

    我去物柜取了一个五彩蝶纹瓷瓶盛了点水,蓝祁放好红梅枝后,让我把瓷瓶搁到高桌上。

    “真要谢谢姐姐,本想着去绛雪轩赏梅花,因为身子不舒服计划落空,好在有姐姐你亲自送来,这样我在屋里也能赏到了。”

    “你若喜欢,改日我再叫人送些来。”珺贵人一笑。

    放好花瓶,我转身去茶房备茶,才到门口看见淑妃宫里的青芍走来,她难得好脸色地对我说:“我家主子叫你过去一趟。”

    淑妃这女人又在搞什么把戏?

    我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得先给两位贵人上茶,还请姐姐稍等片刻。”

    准备好茶水,再交代灵鹊几句,我跟随青芍前去储秀宫。到了储秀宫,她并未领我去丽景轩,而是拐弯来到耳房。

    “淑主子想尝你做的梅花糕。”

    叫我来敢情是这个目的,淑妃她还真是好打算。

    我环顾四周,点头应下:“还请姐姐转告娘娘稍等片刻。”

    青芍乜了我一眼转身即走,厨房里还剩下一名宫女,我不知道她这里的厨房是何摆设,便让那宫女帮我准备原材料。恰巧这时,玲珑忽然出现,看样子也是来给我打下手。

    此时不待更待何时!

    “这些梅瓣不够新鲜,麻烦你想办法再去弄些来。”我忙支开那宫女。

    那宫女拿了个花盒出去,我疾快跑到玲珑身后,轻道:“定子,我是方圆园!”

    她原本微低的头猛然抬起,两眼直直地盯着我,过了好久像是在自问:“我不是在做梦吧……”

    我抓住她的双肩用力一摇,玩笑道:“你还不相信?难不成要我去给你找个盗梦空间里的陀螺?”

    她又看了我几眼,反应过来后紧抱住我,狂喜道:“真的是圆园?没想到我们真的一起穿越了!”

    “是啊,我们竟然真的穿了,这两年你过得怎么样?”

    定子点点头,眉飞色舞地道:“还算好,你怎么样?唐七也在这里,她是这里的姑姑。”

    “唐七也在?还是这里的姑姑?她混得不错嘛。”

    随着小分队成员逐个会齐,这件事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定子还想说些什么,不料那宫女已取好梅瓣回到门口,我迅疾往前走了几步,假装四处寻找器具,头也没抬地问:“你知道模具搁在哪儿吗?”

    那宫女拿来模具,指着花盒问:“你看这些够不够?”

    我接过花盒一看,叫那宫女协助我制作梅花糕。

    约莫两刻钟后,我将蒸好的梅花糕放进食盒,出门前不忘朝定子抛了个媚眼。

    “淑妃娘娘金安,这是新鲜出炉的梅花糕,请您品尝。”我把食盒递给沐春,沐春伺候淑妃食用。

    淑妃尝了几口笑道:“果然如皇上所言,味道吃着极好。”

    她放下银箸,又道:“我想吃个点心还特意叫你过来一趟,林贵人可还好?”

    “谢娘娘关心,贵人一切安好。”

    淑妃扬手示意我退下,我绷紧的神经直到离开丽景轩才得以舒展。

    回到永和宫,蓝祁一见我担心地问:“淑妃找你去干吗?”

    房里没人,我随意拿起茶壶倒了杯茶喝。

    “她莫名其妙地叫我过去给她做梅花糕,你说这女人是不是欠抽,不过你猜,我遇到了件什么好事?”

    “好事?”她凑到我跟前,坏笑道,“难不成你又遇见了什么帅哥?那不行,你现在已经是有夫之妇了!”

    我放下茶杯,翻了她个白眼。

    “你能不能别什么事都和男人扯上关系,我男女关系单纯得很。我是碰见定子了,她真的就是那个玲珑!”

    “真的?这下可好,我们可以和她来个里应外合!”

    “唐七也来了,和她在一起,是淑妃宫里的姑姑。”

    蓝祁听后笑了半天,半喘着气说:“那她不气死了?好不容易穿过来,结果是个老女人哈哈哈!”

    “同情她还来不及呢,你还好意思笑她?小心她一拳头杀到你面前。”

    蓝祁扶稳桌子,继续大笑:“现在我就是给她机会,她也办不了,等以后碰见她了,我一定要好好嘲笑她。”

    服侍蓝祁睡下后,我回房去换衣服,换外衣时,意外发现挂在腰间的香囊不见了踪影。那香囊是我前段时间无聊拿了绣的,算不上什么珍贵,兴许是方才不小心掉在了路上。

    人活在世上,老天总是会给你各种机会让你认清自身的不足。或许是那日被丢的香囊太过委屈,它一气之下向老天控诉我的恶行,以致这个机会兜兜转转了好几圈,终究还是直直地砸向了我。

    那日上午,我陪蓝祁在房里刺绣,她见我绣功不错,偏自己又绣不好,便吵我教她刺绣。教学课程才到一半,房门从外被打开,皇后宫里的雁罗径直走来。

    “奴才失礼打扰林贵人了,皇后娘娘叫檀溦过去一趟。”

    怎么又有主子找我,我这几天的同性桃花运也忒好了点。

    蓝祁放下绸缎问:“你可知道是什么事?”

    “这奴才也不清楚,她去了便知。”

    “那奴才先去了,灵鹊等会儿便来。”我站到雁罗看不见的地方,对蓝祁微使眼色。

    “代我向皇后娘娘问安。”蓝祁面露忧色地看了看我。

    自出了永和门起,我的右眼便一直跳个不停,莫非今日会有大难降临?

    进入承乾宫后殿,只觉殿内涌动着一股异样的气流,平日里亲和的皇后此刻面容凝重,淑妃坐在一旁不怀好意地对我笑,再旁边竟然是定子。

    面对如此阵仗,我暗地急成一锅粥,表面上却还强装镇定,照旧恭敬地行礼请安。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淑妃娘娘万福金安。”

    “若你打心眼里希望我万福,就不该做出如此逾矩之事!”皇后目光森冷,让我不禁后背发凉。

    淑妃靠在椅背,气定神闲地端起茶盏饮茶,鄙夷道:“这些奴才都是面前一套背后一套,娘娘千万别为了她们气坏身子。”

    “你可知罪?”

    皇后这一问问得我简直摸不着头脑,本人做人光明磊落,行事大方得体,何时莫须有地多了个罪名?

    实在想不出缘由,我诚实地回答:“奴才不知。”

    “大胆!”皇后猛一拍桌子,差点撩翻手边的茶盏。

    我跪在地上被吓得一弹,人愈加恐慌。

    “绣菱,把人带上来。”

    殿外进来一名宫女,我回头看去,正是那日在厨房协助我的那位。她低头瞥我一眼,迅速躲开我的目光,跪到与我平齐的位置向皇后请安。

    “你如实招来。”

    那宫女随后说出一番让我大吃一惊的话来。

    “那日淑妃娘娘想吃梅花糕,便叫了林贵人宫里的人来做。”她瞟了瞟我,并无胆怯地撒谎,“就是她!她在厨房里偷偷给玲珑塞东西,正好被我看见!”

    淑妃是什么时候给我下的圈套!

    “你还不知罪?”

    尽管希望渺茫,我还是冒着胆子辩解:“奴才没干过这事,奴才冤枉!”

    “你!”

    皇后一声高腔,愤怒地把一样东西重重丢到我面前,我细细一看,整个人霎时怔住在原地。这香囊怎么和我的一模一样?

    “你看看这是不是你的,再看看里面有什么好东西!”皇后气得坐在凤座上连连喘气。

    我呆呆地拿起香囊反复观察,纵使难以置信,可这的确是我那日丢了的香囊,更离奇的是,香囊里面居然有个金叶子。

    我抬眸看向淑妃,她毫不掩饰她的阴谋,一脸得逞地对我阴笑。

    原来那日叫我过去做点心不过是个幌子,她真正盘算的是在今日安我个私相授受的罪名!

    玲珑忐忑地看着我,我回之一笑,意在让她放宽心。

    “娘娘,这件事您必须好好整治,不能让人钻了空子去。”

    皇后叹了口气,失望道:“本以为你是个稳妥的丫头,没想到也有如此糊涂的时候!此事既是林贵人宫里的人犯的错,我自会好好整治。”

    “你也要好好管教底下的奴才。”皇后告诫淑妃。

    淑妃频频点头,那一副做作可笑的样子直让人恶心。

    事情已无转圜的可能,我心死地等待皇后宣判罪行。

    “淑妃宫里的玲珑,看在她知道错误没有接的份儿上,刑罚免了,不过得扣除半年的月钱。”

    还好定子没有因为我受到牵连。

    “至于檀溦,来人!拖出去打二十大板!”

    我的屁股啊,得委屈你好几天了。

    我像个木偶被两个太监抬了出去,很快被带到一个四处高墙的阴森之地。他们把我抬到一块长木凳上,绑好手脚,还算人道地往我嘴里塞了个布条。

    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屁股就已开绽。

    我拼命咬紧牙关,暗自在心里鼓劲,然而就算再怎么想在世人面前树立一个正气凛然的高大形象,无奈身子承受不住,终还是发出一声惨叫。没过多久,眼泪开始不争气地像断了线的珠子直往下掉。

    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二次被打得如此惨不忍睹!

    清脆的木板声此起彼伏,我的视线已近乎模糊,看不清前方的明亮。

    还有多久……二十大板怎么还没打完……我这样还能活着回去见蓝祁吗……

    终于,木板声戛然而止。苦撑许久的我,因承受不了痛苦陷入昏厥。

    待到我恢复意识,已是一天之后。

    我勉强睁开沉重的双眼,余光瞥到如眉在房里走来走去。喉咙疼得怪难受,脑袋还有些晕沉,我慢悠悠地转过头去,喑哑地道:“如眉,给我拿杯水来……”

    如眉回头欣喜地一笑:“你可算醒了!”

    我接过茶杯喝了口水,不清醒地问她:“我这是在……自己房里?”

    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哽咽道:“你回来的时候,快把我们给吓死了。”

    素净的衣衫上肯定绽满了朵朵红梅,每一瓣艳红都触目惊心。

    她揉揉鼻子,接着哭道:“贵人见到你时,人都晕了过去……”

    一听蓝祁出了事,我急得连忙撑起身子就要坐起,一时忘了自己还是带伤之躯。

    猛地倒吸一口凉气,我避开受伤的地方,缓了缓神问:“贵人现在怎么样了?”

    “太医看过了,说是急火攻心,好在胎儿没有受影响,喝了药已经好了不少。”

    悬挂的心瞬时落地,还好蓝祁没出事。

    如眉笑了笑:“你看我,高兴得都给忘了,我马上去告诉贵人!”

    不一会儿,蓝祁拖着步子进来,小脸满是愁容。

    “你吓死我了知不知道!你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让我怎么办啊?”她坐到床边拿小拳头捶我,嘴上尽是心疼。

    我反手握住她,哭笑不得地抚慰:“不就是打个屁股吗,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

    “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蓝祁孩子似的哭了起来。

    “还算你有自知之明,既然知道,那你以后更要好好对我,知道吗?”

    “我会叫她们给你做好多好吃的,你必须赶快好起来。”她重重地点头。

    “回去休息吧,这些天灵鹊会好好照顾你的。”

    她又打量了我几眼,这才安下心回房间。

    这几日,如眉定时给我送饭,帮我上药。身旁的药瓶图样简单,在我看来极为珍贵。

    那是有一日中午,当时我趴在床上已进入睡梦边缘,下一刻房门吱呀而开,迷糊地回头去看,来人个子较高,并不是如眉。

    “姑娘看了信自会明白。”那人将两样东西放到床里边。

    我没意识地点了点头,不等她走出房门便一头栽进梦乡长达一个时辰。

    直到睡醒后,和如眉说了好一会儿话,我才隐约记起此事。待如眉离开,我翻身朝里,好奇地拿起信一看。

    信封上并未落款,撕开信封,还只看清第一行字,人已然呆住。害怕自己是在做梦,我扯出信纸仔细地辨别。真是如此,我没有看错,又怎会看错。

    是他的字,鸾翔凤翥。

    “才多久不见,又不听话了。”

    胡说,明明已经三个多月了。

    “记得按时吃饭,按时上药。”

    “要好好保护自己。”

    我很听话的,除了这一回。

    “谢谢。”

    “对不起。”

    这五个字,我反复念了好几遍。眼泪莫名嘀嗒落到信纸上,浸湿一大片。几个月来隐压着的憋屈和辛苦,随泪水全然而出。

    你确实对不起我,明知道我身负重伤却无法来看我,可是我哪里有你值得感谢的地方,从认识起到现在,一直是你在关照我保护我,哪怕这一次。

    那我们这样便算是正负抵消了?

    拿起药瓶端详,我抿嘴开心地笑出声。

    身上的伤经过几日疗养已基本痊愈,我也是时候回到蓝祁身边。没有事先告知她,一日清晨我随灵鹊进入里间替她梳发,她从铜镜里看到我一声惊呼:“你怎么来了?”

    我点点头,笑着问她:“今天想梳个什么式样?”

    用过早膳,蓝祁兴奋地说:“为了庆祝你病好,我们去宫后苑逛逛吧!”

    “姑娘,你现在是孕妇诶,这大冬天的,有什么风景好看。”

    她贴到我的背后,可怜兮兮地哀求:“可是我肚子里的宝宝想去看梅花啊,你最好了,就陪我去看看嘛。”

    摊上这么个无赖的人,有时候还真是无计可施。

    “自己去老实把衣服穿好,记得穿上那件最厚的外衣。”我转过身下达命令。

    蓝祁吐舌一笑,听话地全副武装。可是就算穿上最厚的外衣,手里拿了暖炉,到了室外她还是瑟瑟发抖。

    不忍责怪她,我只好不断地问她冷不冷,她起先只是一笑,后来怕是受不了我啰嗦,当着众人的面笑骂:“出都出来了,难道再回去?我都快被你唠叨烦了!”

    灵鹊在后面偷笑,我瞪蓝祁一眼,假装道歉:“奴才该死,您切莫和奴才一般见识。”

    天气虽冷,好在一路顺畅,我们不久后来到绛雪轩。

    见到满天红梅,蓝祁心旷神怡地大赞:“还得数这里的风景最好!”

    我扶了她在次间坐下,透过大方窗,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见轩外缤纷的梅花。

    “贵人,要喝点水么?”灵鹊递来一杯热水。

    蓝祁喝了口水,淡淡地问:“檀溦,你说这梅花怎么就开的这么好?”

    并未察觉到她的失落,我没脑子地脱口回答:“这是属于梅花的季节,它当然开的好了。”

    “连梅花都过得比我好。”

    看出她在感伤,我忙岔开话题:“刚才出来带了些点心,贵人可要尝尝?”

    “我不饿,你先放着吧。”蓝祁望向窗外的红梅,面容没有一点血色。

    良久,她没来由地问我:“圆园,我这样是不是对不起肖何?”

    她冷不丁说这么一句话,吓得我急忙回头注意灵鹊,还好她离得远并未听见。

    “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再说,这里人多嘴杂。”我蹲下身来握住她的手。

    似乎没听到我的提醒,她犹自一叹:“他肯定会怪我的。”

    “他会理解你的,因为这是林妧之,不是蓝祁。”

    她沉默了许久,抬头轻笑道:“是我想多了,我们回去吧。”

    走至集卉亭时,前方万春亭传来不小的吵闹声,寻声望去,两个四五岁大的小女孩在互相拉扯。

    其中一个凶悍地将另一个推到地上,口出狂言:“我就拿了你的,谁让你丢在这里了!”

    坐在地上的小女孩哇地一声哭了:“六姐……你把铃铛还给我吧……”

    “铃铛掉了就是掉了,被我捡了就是我的了!”

    蛮不讲理的话语由一个堂堂公主说出,简直是大跌眼镜。

    这时,僖嫔一路疾走而来,蹲身抱住小公主。

    “仁平不哭,回宫额涅给你一个更漂亮的好不好?”

    “明明是六姐……是她拿了我的……”仁平公主攀到僖嫔身上,哭得稀里哗啦。

    “仁庆拿了七公主的什么?”淑妃走近笑着问七公主。

    蓝祁愤然道:“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僖嫔吃力地抱起七公主,冷淡道:“不过是个铃铛,妾身带了仁平先行告退。”

    在僖嫔将与淑妃擦肩而过时,淑妃突然对六公主一怒:“一个小铃铛,你为什么要拿别人的,储秀宫里难道没有?”

    方才还盛气凌人的六公主经淑妃一骂,霎时间放声大哭。淑妃夺过她手里的铃铛,转身归还给七公主。

    “真是对不住,孩子不懂事,妹妹你别介意。”

    我们看不清僖嫔的表情,只听见她一声冷笑:“姐姐日后还是要对六公主多加管教,若是被皇上和皇后娘娘撞见,指不定怪罪姐姐教导无方呢。”

    僖嫔说完即走,连福身都省去,淑妃气得许久未动,就连六公主在一旁啼哭也是由沐春安慰。

    “看完这场闹剧,你有什么感慨?”

    回看我一眼,蓝祁心领神会地一笑:“我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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