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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再承恩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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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已过去六月好久,七月流火,天气是愈来愈凉爽。每天一有时间,我便坐在廊下的长凳上仰望天空,一切仿佛回到了两年前般,岁月静好。

    今日常在不知怎地一早便起了床,灵鹊端着铜盆纳闷地问:“常在怎么不多睡会儿,时候还早呢。”

    常在带着笑容地说:“总得去向皇后娘娘请安不是?”

    “您可是做好了打算?”听她一说,我立即欢喜起来。

    “你说的有道理,我当然要改正了。”洗漱完毕,她难得高兴地道,“快来给我梳妆。”

    每天看常在穿素色的衣衫惯了,今儿她换成一身碧绿色宫装反倒让我不习惯。美人就该这样细心打扮,才不会暴殄了上苍的恩赐。

    灵鹊突然身体不适,转由我伺候常在前往皇后的寝宫承乾宫。

    皇后富察氏家族显赫,祖父是一代功臣米思翰,父亲马斯喀被封为“平北大将军”“昭武将军”,曾任镶白旗蒙古都统,荣获军功无数,极受皇上信任。皇后在皇上还是九阿哥时嫁入潜邸成为嫡福晋,两人一直相敬如宾。

    刚走到后殿门口,一股浓郁的脂粉气扑鼻而来,直教我浑身起鸡皮疙瘩。常在病殃殃地进入明间,朝坐在正中央的皇后行大礼。

    “呦,今儿林常在怎么来了?”皇后身子前倾,轻和地道,“身体抱恙就不必行礼了,快起来。雁罗,给林常在上茶。”

    常在微福身,恭敬地谢道:“妾身谢皇后娘娘恩典。”

    “今儿刮地可是什么风,连卧病许久的林常在也来向皇后娘娘请安了。”

    我搀扶常在坐到列后,低着头闻声瞥去,发现方才口出狂言的是曾害过我的玉贵人。

    坐在前边的淑妃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地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林常在。林妹妹莫见怪,姐姐我记性不大好,走动得少不记得。”

    常在不卑不亢地道歉:“都是妾身的不是,还望淑妃娘娘见谅。”

    “林常在瞧着气色好了不少,可是身子好了?”裕贵妃喝了口茶,关心地问。

    她虽是看向常在,可我隐约感觉到了她对我有意的目光。

    “谢贵妃娘娘挂念,妾身身体已经安好。”

    皇后亲和地一笑:“如此便好,以后可要多来我这儿坐坐,我可是有一段时间没见林常在了。”

    “这是妾身的福分,还望皇后娘娘不嫌弃妾身。”常在点点头。

    想是来的时候走得匆忙,常在的衣服有点褶皱,我站在后面悄悄替她整理,不料被眼尖的华常在注意到,憎恨常在的她岂会放过这个绝好的机会。

    “林姐姐身边的侍女以前怎么没见过?”

    哎,又要惹出是非了。

    众多妃嫔纷纷向我投来好奇的目光,无一不在看清我的模样后倒吸口气,尤其是淑妃和玉贵人。

    “想是新来的,内务府最近刚招进一批,你叫什么名字?”

    “回皇后娘娘,奴才名叫檀溦。”我绕到前面行礼。

    “模样长得不错,林常在瞧着也舒心,以后要好好侍奉。”

    “奴才遵命。”我行完礼退回到常在身后,她伸出手拍拍我以示安慰。

    一直没开口的僖嫔冷冷地道:“林常在可要多留几个心眼,别到时候为她人做了衣裳。”

    从没往这个方面想的我,听到僖嫔的嘲讽不由得有些尴尬,而常在不在乎地一笑:“如果真有这一天,那也是她自己的福分,妾身高兴还来不及呢。”

    僖嫔叹息一声,没有再说其它,倒是裕贵妃又莫名看了我几眼。诸多事情纠缠到一起演变成如今的局面,她的动机当真可疑。

    大家又寒暄了几句,皇后扶额一叹:“我的头风想是又发了,你们要没有别的事就散了吧。”

    裕贵妃带领众妃嫔起身向皇后行礼,莺莺燕燕一行人退出大殿。常在因身体不适很快落到队伍后边,华常在走在常在之前,似是有意放慢脚步。我留了个心眼,小心翼翼地扶稳常在。

    在常在即要靠近华常在时,我见到华常在偷偷移出了右脚。

    “常在您等等。”我急忙叫住她。

    她停下步子回头看我,我笑呵呵地解释:“您衣服右边有些褶了,奴才帮您弄弄。”

    我围着常在转,假意帮她把衣服弄齐整。华常在见我摆弄很久还没弄完泄气地先走一步,直到她离我们有几米之远,我才松下这口气。

    第二日清晨,常在照例去向皇后请安。晚膳后约莫一个时辰,小时子在门外通报,说是储秀宫来了人。常在因为身体不舒服已经睡下,我出去一看,见来者并不是沐春。

    那宫女没好口气地说:“我是储秀宫的青芍,我家主子见林常在身子还未好全,便让送来一些山参。”

    尽管不想热脸贴冷屁股,但我还是得友善地回谢:“谢谢淑妃娘娘一片美意,还望姑娘向娘娘传达谢意。”

    青芍瞥了我一眼转身即走,连句多话也没有。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她淑妃“好心”送东西来,也要找个脸色稍微不那么臭的人吧,不然我们再怎么想感恩戴德也找不出恰当的理由啊!

    这几日常在的身体已调养妥当,清晨去向皇后请安时,裕贵妃打趣常在说身子好了是不是该准备侍寝。常在听后脸色泛红,皇后立即叫来周公公通知敬事房的人备下常在的绿头牌。

    看来我们很快就可以咸鱼翻身了!

    只可惜我们高兴也没用,绿头牌放上好几天了,皇上也未曾点过常在。本以为常在会难过,可我瞧着她倒是平静得很,好似没有半分伤心。

    担心常在是内里受伤,不愿表露出来,我好言相劝她出门逛逛,没想到她爽快地应下。现在离用晚膳还有一段时间,出门散个步舒畅身心没准能改善她的食欲。

    才到宫门,常在突然停下,神色怪异地道:“我已经很久没去过御花园了,你带路吧。”

    虽说卧病两年从未出门,可曾经走过多次的路应该不至于忘记,更奇怪的是,她居然管那里叫御花园。宫后苑是明朝永乐以来的叫法,而御花园是雍正皇帝赐的名,如今她怎么会平白无故说出御花园这个词?

    莫非!

    我心存猜测地笑道:“那您随奴才来吧。”

    出了永和门,我们向西走过广生左门来到东一长街。第一次走东一长街,只觉得两侧的高墙甚是阴森,有种说不出的诡异。过了琼苑东门,我带着常在径直来到万春亭。

    “走了好一会儿,您怕是累了,要不奴才拿个垫子给您坐坐?”

    常在点头坐下,眺望宫后苑的景象,自言自语地感慨:“这里的风景,几百年了一点儿都没有变。”

    她音量虽低,可我站在身后听得一清二楚,刹那间惊呆在原地。

    她一定不属于这里,她或许和我来自同一个时代!

    在我想开口试探她时,不远处走来一位妙龄女子,柳叶眉,丹凤眼,体格风骚。

    “远看竟没认出是妹妹,妹妹今儿怎么有好兴致?”那人盈盈进来,说话热情却不做作。

    常在站起身淡笑着道:“许久没见珺贵人,真是越来越美了。”

    “多谢妹妹,到底是年轻,身子恢复得快。”珺贵人媚笑一声,回头道,“浮碧亭的月季,妹妹虽然错过了,可延晖阁前的紫薇花儿开得正好,妹妹若是不嫌远可以去那儿看看。”

    “姐姐既然推荐,那我一定过去看看。”

    “公主还在前边儿等我,那我先过去了,妹妹好些保重身体。”珺贵人抬手摸了摸发髻。

    “姐姐慢走。”

    待珺贵人走后,常在对我笑道:“要不我们也去看看?”

    我们刚走到千秋亭,听见有人在嘲笑:“林常在也好意思出来,要我可都没脸呢。”

    我闻声望去,原来是华常在和两位我未曾见过的妃嫔。

    另一人不屑地接道:“人家放了牌子又如何,皇上还不是照样没翻?不像华常在,皇上时刻惦记着。”

    华常在假意相劝:“两位姐姐可别这么说,我哪里比得上林常在的恩泽。”

    说完她还臭不要脸地带了几分轻蔑的眼光看向常在,似在耀武扬威。

    常在生病以前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居然惹得这么多嫔妃恶语相向。

    我连忙站到另一边,试图挡住那三人不让常在看见。

    她浅浅一笑:“没事,这种人我不会放在心上。”

    才到澄瑞亭,便觉前方密密疏疏挂满了紫红色。明丽碧天霞,丰茸紫绶花。走近一看,紫薇花开得正艳,明丽似锦,吸引了无数蜂蝶作伴。

    我走近一棵紫薇树,摘下一朵紫薇花别到常在的鬓间。

    “常在人比花娇,紫薇花都比不过呢。”

    “哪里有你说的好听,就你喜欢哄我。”她将一朵花攥入手心。

    “奴才说的可是实话,您不信?”

    “是实话,但又不实。”

    背后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我回过头去,一抹明亮的黄色撞入眼眸,不自觉地定睛看去,那人正是当今皇上。

    天呐,我不要命了,居然敢直视皇上!

    “皇上圣安!”我慌忙俯身行礼。

    常在转过身来,也是慌张地请安:“妾身参见皇上,皇上圣安。”

    我和常在蹲在原地片刻也没等来皇上一句平身,直到旁边太监吭声提醒,皇上才像是从梦中醒来一般,轻淡地说了句“起吧”。

    如释重负地站起,常在略有贫血,小幅度地晃动了两下。

    我忙去扶她,她轻推开我,向皇上歉道:“妾身失礼,还请皇上恕罪。”

    皇上朝我们走近,平和地道:“无妨,许久未见,身体可是好了?”

    “托皇上的福,妾身身体已经痊愈。”

    他虽是在和常在说话,可我感觉他有在看我。

    果不其然,皇上接着问:“这是你的侍女?”

    “是。”

    “奴才檀溦参见皇上,皇上万福圣安。”

    “你抬起头来。”

    上次十阿哥生辰时,他也曾让我抬过头,难不成现在还记得?

    我抬起头来,目光尽量避开以免冲撞。

    “我记得你,你不是在东四所吗,怎么现在在伺候林常在?”

    “是内务府把奴才调来的。”

    他记性未免也太好了些!

    “是吗,那以后可以经常见到了。”皇上自言一句,回过神后和悦地一笑,“回去好好休息,我让人送些补品过来。”

    “妾身谢皇上恩典。”常在福身谢恩。

    皇上大笑一声健步离开,常在刚刚还喜悦的表情即刻黯淡下去,她略显低落地道:“我有些累了,我们回去吧。”

    常在回去后连晚膳也没用,直接睡到酉时起来,我问她要不要吃点东西,她只是摇头。

    没过多久,灵鹊陪同常在去乾清宫耳房等候结果,眼看回程时间已过,我才明了今日皇上翻的是常在的牌子。如眉她们无不高兴,大有一种终于熬出头的念想,我却隐隐有点不安。

    约莫子时,常在疲惫而归,我忧心地上前询问:“常在是不是身体不适,要不先沐浴吧,奴才已经备好了热水。”

    她两眼无神地点点头,回到里间脱衣服。见她如此失魂落魄,全然没有半分该有的欢悦,这不禁让我起疑。

    小心地替她擦拭身体,目睹她身上深深浅浅的红印,我这个局外人倒不好意思起来。

    皇上好歹也有五十岁了,怎么还这么厉害……爱新觉罗家子孙绵延,这方面还真不是盖的……

    不出我所料,第二天内务府来了浩浩荡荡一行人,说是皇上给常在下的赏。我们几个看着众多赏赐源源不断地送进屋内,心里不知有多快乐。

    “师傅今儿不得闲,还望常在莫见怪。”为首的太监点头哈腰。

    瞧见他们那副势利样,常在蹙起眉淡淡地道:“回头转告齐公公,就说我谢谢他了。”

    “诶,那奴才们先退下了。”

    送走一群小人,我扶着常在回到外屋。皇上赐下来的首饰什么的,常在不过拿在手上随意看看,面上毫无波澜。灵鹊她们一心想向常在道贺,可眼瞧常在没有反应便也默契地噤声。

    我扬手示意道:“把这些东西点好数收好。”

    进到里间见常在已经躺下,我关切地问:“常在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要不要奴才把太医叫来看看?”

    她摇摇头,过了半晌自言自语:“宫廷戏啊宫廷戏。”

    天呐,她真的是现代人!

    按捺住兴奋不已的心情,我试探性地回答:“剧里演的不一定是现实。”

    她瞪大了双眼看我,神情极是震惊,她的表情使我更加确定这一事实。

    不等她问我,我提高音调大喜道:“你是穿过来的吗?你叫什么名字?”

    她激动地抓住我的手,反问我:“你也是穿过来的?我叫蓝祁,你呢?”

    居然是蓝祁!老天爷,这会不会也太巧了!

    “你是蓝祁?我是圆园!方圆园啊!”紧紧抱住她,我喜极而泣。

    “你是圆园?”她立马转成哭声,“圆园,我好害怕,真的害怕,我想回家……”

    擦掉她的眼泪,我柔声安慰:“不哭不哭,我在这里,以后你就不是一个人了,我会陪着你的。”

    谁知她哭得更猛,嗷嗷大叫:“你让我哭会儿!就一会儿!”

    不知过了多久,她逐渐适应过来,带着哭腔问我:“我们可以回家吗?你都不知道昨天晚上我被……”

    尽管说这话很残忍,但我只能道出事实。

    “对不起,我没有找到回去的路。你现在既然是皇上的妃子,能不能尽力讨得他的欢心?这样我们或许才有机会找到回去的办法。”

    “可是皇上是个大叔啊,虽然长得还不错……”她委屈地摇起头。

    “我是个宫女,能力有限,只能先辛苦你了。”我扶开她,另起一个轻松的话题,“你知道吗,北辰也来了,她人在宫外。”

    “北辰也在?会不会还有其他人?”

    “我和北辰也是这么想的,你想我们坐在同一台车上,肯定不止我们三个穿过来了。”

    “常在,皇上好像来了!”

    听到小时子通报,我连忙起身帮蓝祁整理着装,小声提示她:“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

    话音刚落,皇上风尘仆仆地进来,蓝祁一改表情故作欢欣地道:“妾身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圣安。”

    “别动不动就跪,你身子本就不好。”皇上扶起蓝祁揽着她进入里间,我退到帘外听候吩咐。

    “檀溦,给皇上泡壶好茶。”

    得到命令,我小步走去耳房准备茶点,皇上吃惯了名茶,给他换换口味兴许会有新鲜感。上次去宫后苑时摘了些紫薇花,拿它用热水煮来是再好不过。

    我端着托盘将茶盏搁放到炕几,皇上打量后问:“这是什么?”

    “这是用紫薇花泡的茶,是常在前几日吩咐奴才摘下的。”

    皇上端起茶盏一品,赞道:“味道确实清爽,林常在有心了。”

    他们二人说体己话,我还是闪人的好。

    在我行完礼悄然往后退时,皇上却叫住我:“你留在这里吧,也好照顾林常在。”

    我面露难色地抬起头,求助似地看向蓝祁。

    “不愿意?”皇上挑起眉,饶有兴致地看来。

    我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忐忑地解释:“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奴才只是觉着皇上和常在应该有很多贴心话要说……奴才在这儿不方便……”

    “哈哈哈!”皇上仰天大笑,侧头对蓝祁道,“你这个侍女有意思。”

    蓝祁附和皇上:“皇上也这么觉得?这孩子确实有意思的很。”

    “那你先退下吧。”皇上笑着命令。

    我退到门帘处低头待命,自觉狼狈。

    天啊,可别再生出什么事端了,我的小命经不起折腾!

    皇上又随意与蓝祁聊了几句才离开,我仍是惊魂未定,连蓝祁叫我都没听见。

    “看把你吓的,为什么我觉得你不能和我一起回去了?”

    “你为什么这么说?”我不懂她的意思。

    她一声长笑,搂过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因为我觉得你很有可能被皇上看上了。”

    什么话不说,偏捡这种晦气话!

    我伸手掐住她的脸,假装生气地吼她:“呸呸呸!看你又给我乌鸦嘴,小心我回去告诉肖何!”

    “你敢!你要是跟他说了我就跟你绝交!”大叫过后,她立刻软下来讨好我,“你千万别告诉他,他要是知道了绝对不会要我了。”

    “好吧,我勉强原谅你,你要是以后再敢乌鸦我,看我不把你——”

    有朋友在身边就是好,可以聊聊知心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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