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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结束流言蜚语的方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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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是隔了一个年段的缘故, 傅和玉跟谢飞松知道这件事的时间要晚于王绪和聂时秋。

    傅和玉听到这件事时正在踢球。

    他跑在学校不算昂贵的草皮上,在奔跑中忘却一切烦恼。

    “傅和玉,今天吃了什么药, 跑这么快?”

    一起踢球的对手追他追得够呛。

    傅和玉恍然未觉:“我跑得快吗?”

    他看见球门,并不觉得现在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但还是抬脚就踢。

    球划出一个弧线, 看起来进不了网。

    他转过身去。

    “你最近发神经啊,”同队的人快速跑来,搭上他的肩,也不知道是看到他的表情还是什么,声音渐渐变小,语气也跟着和缓:“怎么抬脚就踢?好歹也找找角度,不要平白浪费机会嘛……干吗,发生什么事了?失恋了?”

    傅和玉听到最后,抬手把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抖落下去。

    身后传来其他人的声音:“我靠,进了!”

    傅和玉惊讶回头, 虽然错过了足球进网那一瞬间的优美弧线, 但从转身前的位置方向来看,还是能猜出这颗球划出了一道弯刀一样的美丽轨迹。

    在这一瞬间,傅和玉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尝试破土而出,试图砸碎他曾有过的所有迷茫。

    只是那苗太过幼小, 哪怕胸怀壮志, 也只能一点一点地敲击地面, 滴水穿石。

    “不踢了不踢了, 休息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球伤了士气,为了围追堵截傅和玉,几乎花光体力的同学率先提出休战, 其他人三三两两地应和。

    最后一群流了满身臭汗的少年来到草皮边缘扔了水杯和书包的地方,吨吨吨地喝水,喝完就往草皮上边一趟,舒服极了。

    有人说:“最近高二年段可热闹了。”

    “什么事?”

    “你过去点,我也想听!”

    傅和玉自己身上也不干净,但看他们在那挤作一团,还是忍不住摇摇头,独自往旁边挪了挪,不想跟他们挨到一块。

    他听不太清他们在说什么,也没想听,只是有些词汇偶尔飘进他的耳朵。然后,他听见了你的名字。

    傅和玉一下坐起来,走到他们身旁,看着躺在地上叽叽喳喳说着八卦的几人,问:“你们在说什么?”

    那几人面面相觑,与傅和玉最亲近的那个,忍住说:“你最近真的很奇怪啊。”

    但他们还是把自己听到的八卦说给傅和玉听。

    傅和玉的唇紧紧抿着,在他的脸色之下,其他人越说越快,最后匆匆说完整件事。

    傅和玉道:“那个高一学弟说的是我,学姐和我只是朋友,你们不要再跟着一起传播这种奇怪的话了。”

    哪怕最开始提起这事的人没有说你四处“勾搭”的意思,也经不住有人听错,亦或故意添油加醋。

    傅和玉拿上背包,留下足球,转身就走。

    朋友看着他的背影,急问:“你不踢了?”

    傅和玉道:“不踢了。”

    头也没回。

    突然有人道:“他握着拳头呢……不会去打人吧?”

    傅和玉当然不会去打架。

    人在焦虑的时候只会凭着本心行动,这不是他的本心。

    你看见傅和玉一个个找到那些他所能找到的,正在讨论这件事的人,一个个严肃解释过去。

    他的声音从清亮渐渐变得沙哑,发出去的信息不断完善,最终变成长长一条诚恳文字。

    你听到自己的名字在他口中说了一遍又一遍,从简单的朋友到尊敬的学姐,再到很好很重要的朋友,好像每说一次,他对你的定位就改变一次,直到最后,才在他自己心里真正清晰起来。

    那么好,又那么重要。

    只是你们相知的方式太过离奇,以至于回到现实后莫名熟稔,仿佛直接跨过慢慢熟知彼此的阶段,让他一时没有意识到这种已经亲密起来的关系。

    可在梦中宫殿里,因为外界陌生只能彼此依靠、彼此信赖的日日夜夜,他都是记得的。

    哪怕最开始醒来,他只将那个梦看作过眼云烟,可到了后来,离得越远,便记起越多,记得越清晰。

    他记得你穿着繁复的太女衣饰,也许面容并不出众,那双眼睛却熠熠生辉,端坐上首,哪怕满室再多美丽俊秀之人,你也是最光彩夺目的那一个。

    他记得你从皇帝的寝宫回来,沉默地俯首案几,趴在一堆奏折上,对他说:“如果人可以长长久久地不死就好了。”

    他说:“长生不死的是怪物。”

    你说:“做怪物也好,至少不会有永恒的分别。”

    带着任性的孩子气。

    他记得你在殿前对着满殿乌压压的官员发火,声音铿锵有力,毫不畏惧,回到后殿却轻轻颤抖。

    他以为你是紧张到颤抖,结果你说不是,是太兴奋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你酷毙了。

    他还记得……很多,很多。

    可他能说的,只有:“我和学姐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希望你们讨论的时候,不要再说一些不合适的话,必要的话,我会追究。”

    你听到最后,其实觉得很可爱。

    因为这太是傅和玉的风格。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你突然有些期待谢飞松的反应。总觉得以他性格,可能根本不将这种闲言碎语放在心上,毕竟他听过见过比这更恶劣的人心阴暗之处,如果连这种小事都要在意,他的心早就被挤满了。

    也不知道蛮不在乎的什么都不做算不算一种反应,系统会不会判定剧情结束。

    在你百无聊赖地想着这些时,流言终于传进他耳朵,从戏剧社社员口中。

    戏剧社的人都在为你义愤填膺。

    “这些人,自己交不到朋友就羡慕别人有太多朋友。”

    这是他们对这件事的定性。

    你很开心自己加入了戏剧社,认识了这些朋友,也彻彻底底明白这次事件为什么是小范围。

    因为有那么多可爱的,认识你的人,他们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像铜墙铁壁一样,将这些过分发散的闲言挡在身侧,让它们传播不开。

    谢飞松的表情没有太大变化,只是道:“突然想写点东西骂人。”

    没等人劝,又摇头道:“算了,他们几个都解释过了,这事好不容易风向变了,我再掺一脚,又把这件事提起来,到时候被放在火上烤的还是她。”

    可过一会儿,他又道:“不行,还是忍不住。”

    社员惊奇地看他反反复复,犹豫不决,全然没有以往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淡然模样,最后还是暴脾气的女主专业户李佳佳说:“干脆骂他们一顿得了。”

    温柔的男主专业户陈晨面露难色:“这不好吧?”

    谢飞松站起身来,笑:“挺好的。”

    目光、好奇、憎恨,随便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就都到他身上来了。

    陈晨拦,大家的目光一下集中到他身上,他顿了顿,道:“别骂的太俗,我们要有文化。”

    李佳佳没忍住,瞪了他一眼。

    谢飞松回到家,夜深人静的时候,起来写他的骂人小文章。

    你隔着一个画面,静静看着那些文字落在他笔下,好像真的坐在他身边陪他一起写完。

    “我像一个走在春天里的盲人,触手可及之处皆是美丽,却永远触碰不到真实。于是伸出盲拐,在路上大声敲击,恨不得所有人的心情都像我这样,不够美丽。”

    “她是蹦蹦跳跳的小鹿,本该路过,却停留在我的身边,伸出她头顶茸茸鹿角,对我说:‘这位讨厌的先生,你要不要扶住我的角走?’”

    “我知道很多人讨厌我,她又不是第一个。”

    “只不过很少有人直接说出来,也很少有人在讨厌我后仍愿帮助我。”

    “我倒想看看,她能在我身边待到什么时候,又会怎样被我‘讨厌’走。”

    “她扶着我,走了很长很长的路,不知道是不是太喜欢她的鹿角,我慢慢不用那根盲拐故意敲出噪音。森林里的小动物们没有从前那么讨厌我了,不知道她是不是也一样。”

    “或许她还是讨厌我。毕竟我那么值得讨厌。”

    “有一天,我问她,你是什么颜色的模样?这是我第一次问出有关颜色的问题,在那之前,我一直假装不在意,可就在问出这个问题的前一瞬,我无比想要知道这个答案。我好想亲眼看见她。”

    “她说,我的鹿角是泥土一样松软的颜色,身上则是傍晚太阳落山时,不算炎热,但仍有一点点余温的色彩。”

    “我竟然真的‘看’见了她。”

    “她用我的世界,向我,诠释她的世界。”

    “在那一刻,我好像短暂地触碰到这个世界的真实。”

    “可森林的路是有尽头的,她送我到末尾,终究要离开,如果可以,在最后的最后,我想……”

    谢飞松的笔停了下来,他拿起那张纸,像是才看清自己写了什么一样,连瞳孔都微微张大。

    他一下双手拿起纸,朝两方向使力,撕碎这张草稿,将所有余碎都扔进垃圾桶,不留一点痕迹。

    在这一刻,你和他一样地想。

    这可不是一封骂人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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