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狩猎前夕
不过半个时辰,沈清漪三人便已赶到了围场。
围场建在国子监后山,不过一山之隔,一边是书声琅琅,一边便是生杀捕猎,着实讽刺。
围场之中的猎物都是刻意有人饲养的飞禽走兽,为了防止猛兽伤人,平日里这些猛兽飞禽都是在猎场之中困着,唯有贵人们前来狩猎时才会提前放归山林之中。
都说这淮京中生活纸醉金迷,歌舞升平,靡靡之音不绝于耳。
可众人还是不甚满足,因着永昌一向是重武轻文,即便是文臣家中的公子小姐也会骑射,因此才建了这围场,以射猎来取乐。
常有在射猎中被误伤甚至误杀之事,倒不知造了多少杀戮之罪。
时间已近巳时,早有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了围场入口,正骑在马上说笑。
见了袁晚宁与沈清漪兄妹,早有相熟的贵女公子踏马前来打招呼。
沈清漪从前不常现身这种场合,袁晚宁料想她应当是认不全人的,便开口耐心地为她一一介绍。
“这两位是岳提督的两个女儿,岳绮湘,岳绮绫。绮湘身边的是白都统家的幼女白如皎,她上头有两个哥哥,今日都未曾前来,那两个生得一模一样的双生兄弟,便是定西侯和苏贵妃之妹的儿子……”
她挨个介绍了一番后,忽然看着某处皱眉道:“没想到楚家那两位公子也来了。”
沈清漪一听“楚家”登时眼睛就亮了。
楚峥阳一向是不习武的人,想来袁晚宁口中的“两位公子”自然就是楚峥越和楚峥宜了。
这可是接近未来摄政王的大好机会!
她打定了主意,兴奋地抬头望去,却正见楚峥宜聊赖地独自站在一旁,而楚峥越正与一个美人说着话。
那美人两靥微愁,面带病容,轻蹙秀眉,腰带束起纤腰,生得娇花照水,我见犹怜。
今日虽是狩猎,她却依旧穿了一袭不甚方便的长袖衫子,许是因为病体久久不愈,还极为小心地用长袖长裤遮盖了手脚,娇弱的模样甚为可怜。
她缩着身子,用手帕捂着唇,眼中泪光点点,举止柔若无骨。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身上穿着与楚峥越花纹相似的朱底木槿花纹样的裙子,虽看不清楚峥越此刻的模样,但单看背影亦觉二人郎才女貌,连衣着都这般相似,仿佛心照不宣,站在一处便是格外登对。
沈清漪抓着缰绳的手骤然收紧,连手臂都发抖了。
袁晚宁并未察觉到她的异样,见她盯着那美人,只当她不认得,便出口介绍道:“那位便是刘家的千金小姐,刘慕言。”
沈清漪掐着掌心,在口中无意识地念叨着这个名字。
刘慕言……
她又怎会不认得!
前世她为了助赵宪登基,不惜联手刘家,便是这位刘慕言,入了宫后将她看做眼中钉肉中刺,甚至不惜已自残来陷害她,活生生地断了轻罗的一条性命!
她想到此,便不顾身侧说话的袁晚宁,干脆利落地驾马来到了楚峥越和刘慕言的身侧。
一见她,楚峥宜便厌恶地皱了眉头,自顾去了一旁。
许是未曾意料到她的到来,刘慕言清丽的脸上便略略升起惊愕,却还是颔首主动道:“沈姑娘。”
沈清漪几乎冒火的目光扫了楚峥越一眼,却见男人眼底含笑,唇角上扬,似是对方才与刘慕言的谈话极为愉悦,沈清漪意识到这点不由抓心挠肝,肚子里是说不出的不痛快。
她话中带刺:“刘姑娘在京中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美人,也难怪连美人阅遍的世子爷都这般瞩目,倒不知在聊些什么趣事,能让世子爷这般开心?可否让小女子也来寻个乐呵?”
刘慕言有些尴尬地看了她一眼,显然是嗅到了她话中的醋意,又看了楚峥越一眼,美目中带着显而易见的不解。
楚峥越看了别处一眼,那刘慕言便了然,点了点头,道:“既然沈姑娘是世子爷的朋友,那慕言便不打扰,先告退了。”
接着便驾着身下的小马识趣地离开了。
路上她还不时咳两声,看得出她此刻身体状况的确是不佳。
沈清漪目睹了两人的眼神对视不由心中更生出了几分不悦。
楚峥越这混蛋面对她的时候那般冷淡,为何面对着那刘慕言便满目温柔?!
是她不够美貌么?
是她不够小意温柔么?
是她不够妩媚多姿么?!
她比起刘慕言究竟差哪里了?!
她在心中抓狂,但面上也不好太显示出来,只是略略黑着脸,道:“我是否打扰了世子爷与美同行的雅兴?”
楚峥越眼中的笑意已归于平和,一双眼处变不惊地望着她,道:“怎么,难不成沈姑娘是想说,自己在吃醋不成?”
沈清漪的脸腾的红了,本能反驳道:“谁会吃你的醋!我只是告诉你,那刘姑娘……”
她的话忽然止住。
她本想说那刘姑娘不是什么好人,但想到楚峥越方才望着刘慕言眼底的那抹笑意又不由有些受伤,心中不由想到若是楚峥越当真对刘慕言有意的话,她此刻说落在楚峥越眼中只怕是她妒忌的表现。
她想到此,心中便不由生出了些许落寂。
她心道自己的确非真心心悦楚峥越,不过是为了还前世恩情罢了,也难保旁人会对楚峥越生出旁的心意。
可报恩也罢,真心爱慕也罢,归根究底,她与旁人在楚峥越眼中也并无甚不同,又何必要当着楚峥越的面诋毁刘慕言,让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想到此,她便不由神伤。
而楚峥越见她不言语,便询问道:“刘姑娘怎么了?”
“……”
沈清漪低下头去,语调有些闷闷,不着痕迹地拐了个弯。
“我只是告诉你,那刘姑娘身子孱弱,却还前往猎场之中狩猎,想来是急需人照料的,一向知晓世子爷是个风流人物,也该做些男儿担当,莫要如楚三爷那般,伤了姑娘的一颗芳心。”
说完,也不再看楚峥越,敷衍地道了一声“告辞”便驾马离开。
楚峥宜目睹沈清漪的离去才调转马头来到哥哥身边。
他道:“瞧此女子失魂落魄的模样,倒真像是因那刘慕言而神伤一般。”
楚峥越勾了勾唇,道:“她如何想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日之事,断不能出差错。”
他的一双星目不着痕迹地扫过沈清漪的背影,接着便无声离开。
楚峥宜注意到了他瞥向沈清漪的眼神,眼中闪过一抹杀意。
他握紧缰绳,跟上了楚峥越的马。
无人发觉,他握着缰绳的那只手上,缠着一层厚厚的白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