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莳花别秋
回去的路上平洲与我们一起乘坐马车,车内望南与秋怡坐在一块,平洲我坐我身旁,他看向对面二人,认真道:“稍候你们收拾一下,回雁门关。”
“不等立冬之后再走吗?”立冬我出阁,出阁后估计再难这般自在,也不是在意出阁之事,只是,也不知此次一别,再相见是何光景。
平洲眸子深邃,眼睫垂下几分:“待你出阁时我定会在你身侧,只是当今之局势千变万化,汴京不可久留。”
“我只是舍不得,怎会只想着自己不顾你们,如此,我们明日去市集采办些新鲜物件,表姐妹带回去玩。”我乖巧的提议。
平洲面露难色,声音微弱:“她们回去简单收拾几样随身物品,今日天黑便走。”
“何须这么急?”我似是自言自语。
秋怡见平洲难以招架的模样,哈哈大笑道:“无妨无妨,一切听从上将军安排便可。”
“茵姐姐,我们也舍不得你,但是我相信,我们很快会再相见的。”望南也跟着宽慰。
“嗯。”我强颜回笑,再多言倒是显的我有些不通情理。
平洲见我失落的模样,肃然道:“听闻茵妹妹今日写了首词,誓要了负相思,如此甚好。”
“不过是为赋新词强说愁罢了,我怎知相思。”我面色讪讪,心想这词真是不该写。
“怎知相思?”平洲单单憋出几个字。
秋怡道:“难怪程步云说表妹这相思是假的,不过是为了附庸风雅,原来他猜的不错,什么再回首,千般往事一壶酒,入肠愁,执笔相思走。若是真的相思,怎会拿起笔,相思之意却又走了,不是应该执笔相思浓吗?”
“这是程步云说的?”望南也不信秋怡能编出这些话。
“除了他还能有谁?”秋怡洋洋笑道。
平洲侧目望向她二人,面色稍稍好看些,我亦随之附和:“确实如此,先前曹美娥笑我再未出过新词,如是胡诌了这首,下次见她,我且问她从未出过新词之人,何故敢来笑我?”
“胡诌?”平洲半信半疑的凝视着我。
“正是,是。”我心虚回笑。
“如此,不如茵姐姐也为我哥哥胡诌一首,他少年英雄,估摸着好诌的很。”望南打趣道。
“正是如此,平洲战功赫赫,却要引天下多少女子执笔相思浓。”秋怡也跟着打趣。
“甚好,甚好,可容我好好想想。”我汗颜窘促。
“再多言,把你们丢下去。”平洲亦是汗颜窘促
“哈哈哈,丢出去好啊,把我们丢出去,不就只剩你和茵妹妹两人了吗?”一阵玩笑话,离别伤感之情稍缓了几分。
车停,平洲扶我们下车。
程步云笑着侯在一旁,秋怡心想今夜要走,于情于理是该跟程步云道别,她笑道:“程公子准备何时回兖州。”
“我准备暂不回兖州,先在都城置办宅院,专心温习功课,以备参加明年的殿试。”程步云做出一副发愤图强的模样。
“这样也好!”秋怡依旧笑着。
“那是自然,这汴京有趣好玩的地方甚多,我是舍不得走了。”程步云笑了笑。
“我看你不想要专心温习功课,是要专心去勾栏瓦舍厮混吧。”秋怡狐疑的打量着他。
“断然不去,否则去一次叫人打一次。”程步云望了望众人调笑着。
“呵呵,对了,我们准备回关,你多保重啊!”秋怡粗声道。
程步云一脸茫然,心想事情总是这么突然吗?
望南笑道:“正是,程公子,多保重哦!”
平洲对他点了点头,转身先进了府里,望南见程步云一改笑逐颜开的模样,也多少有些伤感,又望了望秋怡自顾进了屋。
门口玉笙快步迎了出来,盛情牵住我的手:“姐姐,你可算回来了。”
“玉笙。”我望向玉笙,只一日未见他,就如此念我?又见秋怡似还有告别之言要说,如是邀请道:“步云表哥,去府里吃茶罢,我们怎傻站在这儿了。”
“不了,表小姐们要走,你们姊妹必有话要说,我就先告辞了,改日,改日请你们吃茶。”程步云依旧一脸和善的笑着。
“表姐要走?”玉笙有些诧异。
“嗯。”我应声。
“表哥走不走?”玉笙难掩关切之情。
“许是也要走。”我至此还是不明所以。
“那我问表哥去。”说罢玉笙脱开我的手,快步跑回了府里,一瞬间的温情又消散了。
秋怡受不住这氛围,笑道:“那就下次吧!不必再婆婆妈妈了,下次记得请我们去最大的茶楼吃茶。”
“好,那你们多保重。”程步云郑重道别。
我与秋怡行礼后自顾回了府,听身后马蹄声响,程步云扬鞭而去。
府内平洲已经回房,玉笙蹑手蹑脚的寻去,房中有两个人影晃动,暗卫轻声道:“果不出将军所料,宸王之事恐是已经走露风声,只是太子这边还未动手。”
“嗯,再去探。”
“是。”暗卫领命后便走出房间,见屋角隐约有人影,如是跃身过去制住,只听玉笙呜呜大叫,暗卫险些失手伤他,斥道:“你鬼鬼祟祟的在这儿干什么?”
“这是我家,我何时鬼鬼祟祟了。”玉笙心中后怕气势却不减的盯着暗卫。
平洲闻声出来,低声道:“退下。”
“是。”暗卫不再多言,飞身离去。
玉笙抬头见飞来飞去的暗卫,心生羡慕,又见平洲在侧,后怕尽消:“表哥你是要走吗?”
平洲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嗯,今夜便要走,教你的剑术,你还需多练。
”
“今夜就要走啊?我真是太舍不得你了,真想永远跟你在一起。”玉笙嘟嘴哝哝说着。
平洲抿嘴笑了笑:“表哥也想,永远跟你们在一起。”
“真的吗?”玉笙开心的仰头望向平洲。
“嗯!再真不过了。”平洲说罢便引玉笙往前厅行去。
几人匆匆收拾了些衣物,晚膳上,楚弘逸几次欲言又止,饭后还是忍不住问:“可是凌少保来信,催你们回去?”
“不错。”平洲恭敬应声。
“如此,是不敢留。”楚弘逸心中犯怵,不敢再多问,生怕平洲再说些自己不该知晓之事。
平洲见他的模样亦是心知肚明,转目望了望我:“我们走后,妹妹可耐些性子,再是程步云邀去的地方,务必身边多随些人。”
“表哥可放心。”我嘻嘻笑着。
“身边随再多人,也不如表哥一个。”玉笙之意是平洲武艺高强,无人可及。
“……”平洲心下不忍,未作答。
夜色愈深,平洲携望南秋怡乘车离去,左右放心不下留了志、福、广、吴四人在都城暗护,车马出城后,一行人都改轻装骑马,日移百里,与汴京渐行渐远渐。
次日清晨,太子府的人前来传话,太子设宴请平洲上将军即刻入太子府一聚,楚弘逸心中一怔,告知来人平洲等人已经离府,来人不敢逗留快马离去。
太子府中,赵显淳面色不善,厅内除了传信之人,还有上官叙奉司马少卿侯在一侧。
赵显淳道:“这个凌平洲莫不是能未卜先知,我们昨日才得到的情报,他竟溜的这么快?”
“许是巧合,他本就是为公主大婚而来,如今离去也在情理之中。”上官叙奉宽言。
“不对,此事你去查,少卿即刻加派人手去追,莫叫猛虎归了山。”赵显淳吩咐。
“是。”两人领命后各自退去。
暗楼雅间,灰衣男子坐立不安,他受上官叙奉之命留意凌平洲等人,不想凌平洲竟自己到了暗楼,如今打草惊蛇,凌平洲悄然出城,上面查办下来怕是吃罪不起,正心急如火,敲门声响起:“昊爷,黑老大来了。”
“进来。”昊爷本名卢昊,与黑老大都是地匪出身,这卢昊如今在御史台当值,八品侍御使,黑老大给他办事也算是得到了上面的认可。
黑老大进门后见卢昊愁容满面,粗声说道:“此事怪我,只贪小娘子貌美没忍住,我真不知这玉面小子竟然是个将军。”
“上面若是追查,你我都逃不过罪责,再说这些无益。”卢昊心情烦闷。
“与其坐等上面追究,我们不如主动出击,多寻些好手追捕凌平洲。”黑老大提议。
“你去办。”卢昊吩咐。
“好。”黑老大跃跃欲试的离开了雅间。
平洲不在的这几日,却是感觉整个世界如空了一般,索然无味。
偏偏图燕柔递了贴,邀我赏菊,莳花别秋。
反正闲来无事,去瞧瞧她又要搞些什么花样也无碍,与往常一样只徐姨陪着我。
进了礼部尚书府,不过是些金丝菊开的还算好看,院中六七座亭子围着一处圆台而建,造景格外新颖别致,亭子里除了图燕柔,还有高惜荣,曹美娥等等,这中间不少人是头次见,或坐或立在各处,亭子渠道相同,估摸着有二十多人,圆台上今日只摆放些花草,实是舞姬献艺之所。
高惜荣率先笑脸迎来:“楚小姐,你真的来了。”
“高小姐也来了。”听她的语气我是不一定会来咯。
“是啊,听说你要来,我便来了。”高惜荣显的格外亲近。
“慕荣见过楚小姐。”正说话一个粉衣女子过来示好,样貌还算标致,只是脂粉味重些。
“高二小姐好啊!”我隐约记着高慕荣应是高惜荣的庶妹。
“楚小姐好,楚小姐不仅文采出众,样貌又生的这样好看,简直是仙女下凡,难怪能引多少高楼雅室闲赌,连慕荣这小女子见了也是爱慕的紧。”高慕容满目含笑一阵吹嘘。
“高二小姐过誉了。”我亦笑着回应,再看向图燕柔等人,她们听见高慕荣溢美攀谈,不甚高兴的模样。
“楚小姐,这是一个人来的?你的表姐妹呢?”曹美娥未见秋怡望南的身影,出言询问。
说来图燕柔递贴是还请了秋怡望南,我应声:“她们回军营去了。”
曹美娥听闻她们走了,整个人轻松了不少,连带着神情也狂妄了几分,出言讥讽道:“呵,粗人自是待不惯都城。”
“你是待惯了都城,却不知这雁门关外六月雪,狂风遍地起黄沙,若是将你带去,你且能活几日?”我回怼。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曹美娥自是想我在咒她不能好活。
“怎么一见面就吵吵闹闹。”图燕柔艳笑着摆弄亭里零散的画作,像是临摹的菊花图。
“看来,这菊花你们早已经赏过了。”我瞧图燕柔手里的菊花图墨迹干爽,定不是今日所作。
图燕柔也瞧出了我的心思,重新放下菊花图,转言笑道:“你堂姐楚茹茹可是与徐州夫人之子定了亲?”
她若定亲,我理应知晓:“竟有这事,怕是堂姐自己也不知。”
图燕柔微微擦拭唇边,嬉笑道:“你呀,还真是自以为是,这徐州刺史之子杨兴德,人都已经到了都城,两人忙着幽会,无暇告知你罢了,否则今日这样的聚会,她哪次不是跻身要来。”
我见她说的有理有据,不再辩驳,只自顾坐到亭里喝茶,惜荣慕荣也跟来坐在旁侧,图燕柔又从桌上挑起一张宣纸,纸上抄写了几首小词,她指向其中一首,取笑道:“这首相思浓可是你写的?”
众人闻言都凑过来瞧,我定目望向小词,却是那首了负相思,不过,怎么到她这儿执笔相思走却成了执笔相思浓,一字之差词意大变,心想许是程步云改的,难怪她们兴致勃勃邀我来,竟是为了嘲笑我不忍见顾重禹大婚,愁肠饮酒相思愈浓,我皱眉,再次后悔不该写这词。
图燕柔见我难堪的神情,更是开心,又念道:“这另一首‘妾似繁星君似月,点点繁星照月明,几番西风戏,无计消愁;燕双归,清宵长,一别辗转十八路,故他乡。’这情情爱爱的小词必然也是你写的了,呵呵呵,这两首在一起,可算得上是愁上加愁啊。”
听她念这小词是有几分印象,我如实说道:“这许是程步云写的。”
“谁?程步云?呵呵呵。”图燕柔掩面大笑,完全不信。
“程步云是谁?听词意是个苦情的女子。”高慕荣似是感同身受的模样。
我自知与她们是解释不通了,只想改日将程步云这厮带来为我澄清,这赏菊大会赏的我是真心累,如是早早起身告辞,任图燕柔等人假意挽留,皆一一谢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