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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山河无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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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舞阳公主怎么会来?

    带着所有的凝虑谭耀转身向屋外行去。

    徐姨见他终于离去急忙关上房门:“小姐,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些走吧。”

    “好。”我边应声边和徐姨一起收拾零星的衣物。

    “小娘子好狠的心,这是要将我抛下呀?”他如幽灵一般又杵在暗格门口。

    “你我就当素未谋面,我不会告发你的,也希望你以后改过自新重新做人。”我虽是个热心肠的人,但多事之秋我不可再趟这浑水了,他还年少,总不能绝人之路。

    “谨遵小娘子教诲,只是,你要走是可以,需得再帮我最后一件事。”他认真的打量着我。

    “你的事我可帮不了。”我未告发你,已经救你一命了。

    “小事一桩,和小命不保,你选什么?”

    呵,这可真是恩将仇报,算了:“要不你先说来听听?”

    “帮我将舞阳公主引来。”

    我尽力平复内心:“你不要命了?她可是公主,且不说我能不能见到她,就是见到了,她又怎会听我之言,你要打什么歪主意休要连累我。”

    “不连累你,那你说舞阳公主千里迢迢来苦矾山是为什么?”他似是在引导我什么?

    我怎会知:“许是为了当今圣上而来,圣上龙体欠安,她来祈福。”

    “不对。”他摇了摇头。

    “她即将出嫁,是来还愿的。”

    “公主可不是小姑娘了。”他笑了笑从怀里拿出一块手帕,看绣工是女子相赠的物件,他将手帕递给我:“你求见公主时,拿出此物件,她若瞧见了必会随你而来。”

    我接过手帕,一缕清香拂来,心中疑惑重重:“若是没有瞧见呢?”

    “你再问她,鱼儿喜欢下雨吗?”

    “这,是什么话?”这是什么屁话?

    他依旧只是笑笑,转而举起右手露出手臂上的小□□在我眼前晃了晃,随即对准徐姨,徐姨吓的神情恍惚,这样的泼皮无赖真是想早早甩掉,我只得硬着头皮走出屋去。

    沿路皆是官兵把守,闲人怎能乱闯,只得在必经之路等待,好不容易看到公主的车鸾驶来,我却近不得身。

    如此肃静的场面,若是大声喧哗公主必能留意:“刑部侍郎之女楚茵茵,求见公主殿下。”

    鸾驾未停,车里有小侍女轻轻撩起帘幔,公主侧目望了我一眼,不知其深意,我继续大声说道:“楚茵茵,求见公主殿下。”

    前方开路的谭耀听见我在喧闹,快马驶了过来:“公主殿下庵寺祈福,闲人回避。”又命人将我驱逐,我一弱女子岂是官兵的对手,挣扎间我故意将手帕掉落在地上。

    “停车。”柔中带厉的声音里藏着一丝不为人知的情愫:“你就是楚茵茵?”

    “公主知道我?”我挣脱官兵的束缚,格外自然的拾起地上的手帕。

    “我朝才女,略有耳闻。”公主高高在上的看了一眼我手中的帕子:“你上前来回话罢。”

    我向车鸾行去,近些时才看清公主的芳容,她是一位宛若初雪般美丽典雅的女子,粉黛峨眉,灵动的双眸下尽是心事:“你求见本公主是有何事?”

    她身上的威严令人震慑,我十分不自在,诺诺的问:“公主可知,鱼儿,喜欢下雨吗?”

    “……”舞阳未出声。

    这样的蠢问题我是怎么问出口的,心中忐忑而焦急的攥紧手帕,她瞳孔似是泛起涟漪。

    脑海中出现两个小孩,那也是一个阴沉的雨天,男孩站在池塘旁,女孩比男孩要高些,她小心翼翼的给男孩擦去额头上的水珠,男孩抬头问:“鱼儿喜欢下雨吗?”

    “漂亮的鱼儿最是喜欢下雨,它们兴高采烈地在水里跳舞。”女孩天真烂漫的笑着。

    “你觉得呢?”半响,舞阳公主反问。

    “……”我觉得,我,我怎会知呢,这个无赖的话真是不可信,这下要害惨我了。

    见我半天搭不上话,舞阳公主嗤嗤笑出声:“你这个问题很是有趣,你住哪儿?本公主与你细说。”

    我还未开口,谭耀抢先回道:“公主殿下,您身份尊贵,想与楚小姐说话何必去屈尊她屋里,让她……。”

    “何时,本公主的决定轮到你来指手画脚了。”舞阳公主不悦。

    “是小人僭越了。”谭耀立即俯首。

    侍从们皆不敢出言,片刻,公主随我到了无名别院,随行的侍女奴仆都在院外守候,我们进屋瞧见男子若隐若现的的站在床幔后,徐姨惊魂未定的站在窗户旁,十分怪异。

    “你出去罢。”公主吩咐。

    “是。”徐姨虽搞不清状况但还是悻悻的退了出去。

    男子从床幔后走出,看神情她二人格外相熟,公主见他时眼波流动欲言又止,似是有些话不能当着我这个外人说,只是无关痛痒的问了句:“你还好吗?这一路,受苦了。”

    “我没事,这点苦算不了什么。”男子走到公主跟前,公主细心的给他整理额前凌乱的发丝,这举止算是亲密无间了。

    传言舞阳公主有一位面首叫公良侍儒,很是喜爱,如此看来公主的眼光果然不错,瞧他确实有几分姿色。

    顾重禹啊顾重禹,当初你绝情负我,现在遭报应了吧,你这未过门的媳妇和美男私会,你的下属在门外把风,你这个冤大头。

    正入迷的想着,男子在我脑瓜上弹了一下,我吃痛的险些叫出声来,见公主在此又不敢放肆,只得委屈的向后退了一步,阿谀笑道:“你们继续,继续。”

    “怎么?你还不走?难道想要一起?”男子暧昧不清的看着我。

    “走,这就走,臣女告退。”我幡然醒悟,转过身便准备开溜。

    “慢着。”公主突然严厉了起来。

    “公主殿下可是还有吩咐。”我笑着立在原地。

    “今日所见,你若吐露半个字,我天水一朝便再容不下你楚氏一族。”

    “请公主放心,我亦无所见无所闻。”为表忠心我无比诚恳的望着他们。

    “手帕留下?”公主谨慎的看了一眼我手中的帕子。

    “是,自当奉还。”险些忘了这危险的物证还在我手上,如是赶紧双手奉上。

    男子咯咯笑着:“你若是喜欢,我再另送你一个?”

    他竟敢当着公主的面这样调侃,我愣了愣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多谢了,不,不必了。”

    男子拿过我手中的帕子,还对我抛媚眼?“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

    “公子言过了,言过了。”我窘迫的推笑着。

    他将帕子放在鼻子前嗅了嗅:“这帕子上有你的气息,我甚是喜欢。”

    这帕子不是公主送你的吗?真是恬不知耻:“臣女告退。”我边陪笑边退向门口,格外心虚的开了个缝钻了出来,好不容易脱身却正好遇见顾重禹从马车下来,难道他是来捉哪什么的?

    他转身时也看到了我,眼眸底下闪过一丝奇怪的神情,谭耀立即上前在他耳侧嘀咕了几句。

    我和徐姨并未上前招呼,只想快些离开,相依着朝细雨中行去。

    “楚小姐留步。”顾重禹话音未落,两个官兵便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御史大人,这是何意?”我难掩疲态的回视他,秋雨凉,我的发丝沾满了水珠,眼睫在雨中越发沉重,渐渐有些看不清。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问。

    “姻缘得意,我来还愿。”反正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还愿?你对他,对赵小侯爷,可是真心欢喜?”顾重禹这会儿似是格外在意。

    大庭广众的问一个女子这样的问题,是有不妥吧:“你是我何人?是否欢喜?也轮不到你来过问了。”

    “……”他沉默不语。

    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你问这些,又是什么意思?

    你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你明知,我喜欢的是人是你啊!你明明知道的。

    “你既无话可说,就请放我走。”

    顾重禹神情忧郁,似是思虑良久:“那年雨下初相识,执伞相望,山河无色,西风知我心,亦如今日。”

    亦如今日?

    这几句话传来,耳边回想起的却是当年那句‘我带你走。’

    不过,他可真是好忘性,忘了他对我弃之敝屣,求也不成,今日如何又感怀君心如初见。

    “御史大人怕是记性不好,潋青湖上,你可说过一场玩笑,何必当真。”

    你顾重禹烧词,我徒手扑火,灼烫的不只是我的手,还有我的心啊!

    数月来,我失魂落魄,闻风是你,翘首苦盼,但凡事后你找过我一次,跟我解释过一次,我会原谅你的。

    “……”细雨中他望了眼满院的侍兵随从,又看向舞阳公主所在的无名苑,如鲠在喉似是有口难言。

    “若无他事,便告辞了。”纵使我重忆旧事也不过是徒增烦忧,瞧他这模样,更像是放心不下屋里的人。

    “楚茵茵。”他见我要走,似是还有话说,一开口,却又是明知故问:“你,这是要回汴京?”

    “出来这些时日,早想家了,不回去留在庵里当姑子不成。”我心中隐约闪过的一丝期许,转瞬即逝。

    “是,你鲜少离家,如何受的了这颠沛流离之苦。”他似是自言自语。

    “御史大人到底想说什么?”我实在不明他的意思,从汴京到渡凡庵委实算不上颠沛流离。

    顾重禹顿时语噎,眸中似有无尽心事不可与外人言,张了张口说来话却是:“我们追寻重犯至此,你这一路上是否见过可疑生人?”

    “这一路见过不少生人,你们捉拿重犯这样的要事,不会只追着我一人询问吧?”我牵强笑着,他总归不是真的在意我,眸低闪过一丝失落。

    这些细微的举动被顾重禹尽收眼底,他对身后的马夫吩咐:“老秦,你送楚小姐下山。”

    “是。”接了命令,不容我们拒绝,老秦便将马车牵引到我们身前,寒风吹来实在是冷,老秦快速的摆放好马凳。

    我望向顾重禹,刹那间他似是和从前一样。

    上车时,顾重禹已到无名苑门口:“下官顾重禹,求见公主殿下。”

    “顾大人怎么来了?”门未开,公主的声音掺杂着几分欣喜几分愁闷。

    “臣听闻公主殿下在渡凡庵,特来护驾。”

    “是听闻本公主在渡凡庵?还是听闻旧情人在渡凡庵?”声音似是有穿透力一般在我周边回荡,颇有几分醋意。

    “公主殿下若是想知,可否允下官进屋,旧闻详谈。”

    “你不是说与我还未完婚,不可孤男寡女独处吗?”

    “公主乃性情中人,既不拘泥这些繁文缛节,我先前此言过于迂腐了。”

    “看来顾大人还不知都城之变,竟还有心思来渡凡庵细说旧闻。”

    “都城何事?”顾重禹抬眸,似是有种不好的预感,正这时一只信鸽在雨中盘桓,谭耀伸手信鸽落在他的臂膀上,他及时将密件递到顾重禹手中,顾重禹单手打开。

    “顾相遇刺,生死难测,此时你该尽孝才是,本公主护卫众多,你无需伴驾,日后回了都城,我再召你。”舞阳公主似是早料到顾重禹会来。

    顾重禹将密件揉成一团,紧紧攥在掌心。

    “啪”随着老秦的一声鞭笞,马发出长长的嘶叫声,踢踢踏踏的离去,庵内我们接上了鲁管事,往山下行去。

    整座渡凡庵被官兵包围,敬香之人皆被扣留搜查,我们坐的是顾重禹的马车,自然无人敢拦,这顾重禹的马车宽敞华丽,软坐舒适许多,却也经不住泥泞山路的摇晃。

    好不容易到了驿站天黑雨停,将就用热水擦拭了身子,缓缓入睡。

    萧萧山路穷秋雨,幽幽暖阁最香沉。

    回府时,顾重禹的马车自是有不少人识得,楚弘逸盘问了几句也被一一应付。

    说是我离府这几日长公主府正式下聘,听说下聘那日车马如长龙,多少好东西整箱整箱搬进楚府,楚弘逸为此专门腾出库房来安置,婚期定在立冬时。

    此次渡凡庵之行无果,再难知何处去寻依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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