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第二日，是约定媒人上门的日子，顾家这边一切如常，隔壁谢府却是热闹非凡，里里外外到处张灯结彩。一早管家给所有下人月钱都翻了三倍，丫鬟小厮都换了新衣，各个面上挂笑，忙得腿都要跑断了。
忠伯在院子里指挥，老远都能听见他卖力的吆喝声。
“这边的红绸挂歪了，歪了，往左边挪挪。”
“那边的小子，小心着点，别弄脏了，赶紧捡起来。”
“哎呀，我的姑奶奶，这两盆凤凰振翅是王妃赏的，全北地就这么两盆，弄砸我把你俩栽进去！”
逐月与追风守在密室外面，听着忠伯吆喝忍不住抖起肩膀。主子结婚，忠伯立首功，那日若不是忠伯灵机一动从村民家里借来锣鼓，召集了王三等一众村民，真不知主子什么时候能娶上媳妇。
这不，忠伯那老腰如今都挺得倍直。
与外面喜气洋洋的气氛不同，一墙之隔的谢府密室，气氛极沉重。
香案上供奉两个漆黑的无名牌位，谢尘燃了三炷香，行了大礼，“父王，母妃，不孝子陆晋今日请媒人登门，求娶顾氏明娇，特来告知二老。”
齐鲁一下下地打着扇子，“今日是大喜日子，世子切莫伤怀。”
谢尘道是，走到齐鲁一与谢疯子对面，深深地拜了四拜，“感谢两位老师的教导之恩，不能让两位做学生大媒，学生惭愧。”
齐鲁台抬了抬扇子让他过来说话，“我与李青是同年亦是好友，只是立场不同，各为其主。他为人刚正耿直，学富五车，当世大儒，在儒林中颇有威望，成王请他做媒人，不算辱没你。”
谢尘道是，“老师既如此说，学生心里好过了些。”
“老子不在乎这些虚名虚利，只等你报了大仇，痛痛快快地醉一场。”谢疯子颇有吾家有子初长成之感，“定北王与王妃若泉下有知，也定会欣慰，世子总算娶妇成人了。”说着抹了一把浑浊的老眼，“遥想当年，老子在军中第一次见世子，便知世子将来必能成大器。”
陆晋四岁第一次去军中，便偷了帅印，指挥营中三十名飞将军袭了敌营，烧了对方粮草，蒙古大军被迫撤退，给大周留出了调集人马的时间。
他至今都记得老定北王走出大帐时震惊的模样，又惊又俱，有悲有喜，最后自己替世子挨了四十军棍。从此陆晋的名声在定北军中无人不知。
齐鲁台一声长叹，“幸亏世子年幼，侥幸逃过成王魔抓。不过，这次赵恒和赵宏试探后，必起疑心，世子打算如何应对？”
谢尘未说话，谢疯子扯着破锣似的嗓子抢先道，“要我说，杀得好，他们欺人太甚，就该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世子总不能做一辈子缩头乌龟。”
齐鲁台摇头，“我担心那些暗卫留下痕迹，让他们联系到飞虎营。”
谢疯子噎了一下，定北王旗下的飞虎营无往不利，当年便已一招毙命闻名，若是有当年的老人，便从死者身上便能看出端倪。
谢尘剑眉微挑，“老师放心，招式已做了改良，他们联想不到飞虎营。那日与他们对上，也是我的意思，便是杀鸡儆猴，让他们有所忌惮。何况，建立这批暗卫是受了成王属意，赵恒和赵宏不敢把暗杀摆到明面，这次的哑巴亏他们只能吃了。”
说完了正事，谢尘从密室走出来，管家禀报，“主子，李大人的马车要入城了，您快收拾一下。”
谢尘重新换了锦袍，出门迎接。
成王这次给足了顾长安面子，李青坐四架的马车，前有大将军崔术开路，后有百名羽林卫护送聘礼，甫一进城便吸引了嘉林镇的百姓。
众人望着浩浩汤汤的队伍，都在猜这是什么人，怎如此大的排场。
有消息灵通的抖起了激灵，“你们没听说吗？成王三公子那日救了顾掌柜的嫡女，两家的亲事重新续了起来，今儿是媒人上门的正日子！”
“怪不得这么大的排场，原来是三公子要娶妇了，可知这媒人是什么来头？”
“坐在马车里的是大儒李青，前头的武将是顾掌柜的舅哥大将军崔术！”
“原来是这两位做的大媒，好大的排场。”
“快看后面的聘礼，一眼都望不到头。”
“顾掌柜赔给女儿的嫁妆也少不，我们家老婆子昨儿去顾府了，已经开始装箱了，足足一百二十八台，各个满得手都插不进去。”
百姓议论纷纷，更是期待，只是提亲便是这样的排场，大婚那日将是何等模样。
谢尘赶到城门口，先拜见了两位大媒，随后直接去了顾府。
顾府大门不知何时悄悄地开了，早有机灵的小厮一趟趟地报告媒人的动向。
等谢尘一行人到顾府时，顾长安与罗氏已候在门口，众人行礼之后便将媒人请进府，两扇大门重新关闭，阻断了外面无数探究的目光。
明娇听说今日要盛装打扮便不太高兴，她又不是没见过谢尘，原只想在屏风后瞧两眼便走人。结果，滴珠来禀，说三公子要见她，有话和她说。
有什么可说的？
明娇坐在榻上不想动，丹青与滴珠哄着她，给她换衣裳。
“姑娘，木虽未成舟，可眼下，你与三公子的婚事，已经板上钉钉。反正以后要在一起过日子，还能躲一辈子不成？你就出去见他一面，看他到底想说什么？”滴珠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极力地开解，主要姑娘嫁过去，她和丹青要陪嫁，到时姑娘与姑爷不和顺，她们也跟着别扭。
明娇白了她一眼，“你倒是想得开。”滴珠嘿嘿一笑，继续往她头上插花。
明娇又问，“前院谈得怎样了，今儿来的大媒是谁呀？”
见她终于关心起媒人，丹青接了话茬，“一位是成王身边的谋臣李青，另一位就是咱们舅爷，都是成王身边的红人，场面老大了，百姓都跟到咱们府门口还不肯走呢。”
“有什么可看的？”明娇小声嘀咕，“谢尘到哪了？”
滴珠：“就在咱们院子等着呢，东家说如今定了亲，不必避着了。”
“可定下日子？”
“定了，下个月初八。”
这也太快了！
明娇一激动蹭地站起身，忘了丹青正给她梳头，扯得她龇牙咧嘴地又坐下了。
“姑娘您别急，三公子跑不了。”丹青打趣道。
明娇气得瞪起了眼儿，“你们帮着他，还是不是我的人？”
滴珠又拿支花往她头上比划，“我们一直站在姑娘这边呀，只是，大娘子说了，让我们多劝慰姑娘，以后姑娘就知道我们的好了。”
明娇不想说话，只闭着眼让她们折腾，半个时辰后，总算装扮好了。铜镜中的小娘子，面如桃花，眉如远黛，眼若秋水，端地是倾国倾城。
明娇走出去时，谢尘正站在芙蓉树下，他今日穿了紫色锦服，更显气质出尘。
明娇团扇遮面，小步走到他面前，也不知怎么了，如今见他竟多了几分不自然，不过还是问道，“三公子找我何事？”
谢尘微微凝眸。
素来知她美得倾国倾城，梦中珠帘里，她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皆不如青天日头底下，她婀娜袅袅地走出来。
谢尘终于舒了一口气，这辈子，她终于又是他的妻。
平复了几息，谢尘才开口，“下个月我要去军中，故此婚期定在了十一月初八，唐突顾娘子了，累得你连结婚这样的大事，不能准备充分。谢某给顾娘子赔罪了。”
明娇眼角狠狠地抽了两下，谢尘在跟他赔罪。
明娇能说什么？父亲定是同意了，别看父亲是一介商贾，最有家国情怀，否则也不会号召北地的商贾给成王捐钱捐粮。之前谢尘总理刘家堡便觉得他有担当，如今听说他去军中，定全力支持。
明娇只说知道了，垂眸摇着团扇，并不想和他深谈。前世他也去了军中，此后不断立功，一路高升，最后成了平西大将军，风光无两。
倒是赵祯可以提点他一下，“你此去军中会带上四郎吗？”
谢尘显然没想到她会提到四郎，剑眉几不可见地簇了一下，还是道，“我上次违了军令，这次去做夜不收，将功抵过。”见明娇一脸懵懂，他继续道，“夜不收就是到蒙古境内侦查敌情，危险得很，九死一生，自身尚且难保，无法带人。”
后面那句是他故意加上去的，为的就是想从明娇面上看出几分担心来。不管怎么说，眼下两人已经定亲，作为未来娘子，她总会担心自己一下吧。
明娇则想的是，不带赵祯就好，至于夜不收是干什么的她不关心，最后终于掀开眼眸瞧了他一眼，小娘子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那你能见到徐晃吗？就是那个黑傻大个，如果见到他，麻烦关照一二。”
谢尘：“……”
提到四郎能说得过去，可为什么要他照顾徐晃？
谢尘背在身后的那只手攥了攥，隐忍道，“顾娘子放心，若得了机会，我一定做到。”
小娘子终于满意点点头，好像是真的没话与他说了，团扇后面的脸竟打了个哈欠，语气懒懒地道，“三公子还有事吗？无事我便回了。”
谢尘往前走了一步，明娇立刻警惕起来，却听他道，“过两日安嬷嬷来收拾喜房，你若有时间可以亲自布置，和你的习惯，日后住着方便。”
明娇怔忡了一瞬，这种小事谢尘竟也问过她的意思。前世怎不知他这么体贴？不过前世婚房在宛城，眼下就在隔壁，他这么说也无可厚非。
明娇确实爱鼓捣这些，他说得不错，旁人经验再丰富，哪有自己归置住着方便，她欣然接受，“多谢三公子，我到时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