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摊牌
“子晋，我待你如亲兄弟，你为何诓骗于我？”白少卿人未至，声已到，隔着院子便听见他朗润略带急切的声音。
“少卿何出此言？”谢尘起身。
白少卿走到近前，不满地甩了一下袍袖，“你我自小认识，亲如兄弟，竟为了顾娘子诓骗与我。那日你为何不说，顾娘子便是拒了你婚事的小娘子。”
白少卿回去之后母亲便已转醒，大夫说是吃酒吹风晕厥，休息几日便好。安顿好母亲，白少卿便想起顾娘子，细想之下突然想起，之前拒了谢尘婚事的小娘子好像也叫顾明娇，让小厮出去打探一番，这才知晓，拒婚的小娘子正是那日同游蒙山的顾明娇。
他气愤的是，顾明娇道出姓名之时，谢尘也能毫无波澜。
谢尘冷清的面上难得染了笑意，“少卿冤枉我了，我与顾娘子素未谋面，那日也是初见。虽然顾娘子拒了我的婚事，我本不欲见她，可少卿拳拳相托，我怎会拒绝？如今想来不如与你一同下山，免得你埋怨我。”说完自顾自坐在桌案前，自斟自饮起来。
逐月与追风立在门廊下，憋得不停地抖着肩膀，一贯冷清的主子有一天竟会倒打一耙。明明一切都是他的预谋，现在竟成他迫不得已。
“竟是如此？”白少卿急急地坐到他对面，道，“子晋当真不知情？”
“当真，我何时骗过你？当时还想着，若他明年下场，少卿与我少不得指点一二。”谢尘饮了一口茶，垂眸时掩下所有神色。
“如此便好。”白少卿心下稍安，“那……我若是追求顾娘子，子晋不会因为之前与顾娘子的小过节，阻止对吧？”
谢尘未说话，他轻轻放下茶盏，冷清的眉眼突然正色起来，“少卿，有件事我未告诉你。”
白少卿正襟危坐，“你说，只要我能做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谢尘说那倒不必，“只是与顾娘子同游蒙山后，我对顾娘子一见倾心。”
他语气平淡，说得好像他只是看中一样东西想买回来。可是，他看中的是顾娘子，是才拒了他的顾娘子。
白少卿坐不住了，豁然起身。又觉得不该在子晋面前失态，他跟随了一大师修习佛法多年，修身养性，这会儿竟像学到了狗肚子里，平静了一会儿才道，“所以，子晋也想追求顾娘子。”
谢尘，“不止如此，我想让少卿把顾娘子让我，顾娘子虽拒了我，那是她不了解我，若她知晓我的为人，定会对我倾心，希望少卿念在多年兄弟的份上给我这个机会。”
追月一面用脚尖在青石板上画圈，一面望了望天，主子的脸真的比城墙还厚。
白少卿：“……”忍了忍，最后还是道，“断无可能，顾娘子也是我心之所向。”
他现在终于明白，谢尘为何搬了新家，分明蓄谋已久，妄想近水楼台先得月。他已失了先机，岂会再相让？何况，顾娘子既然拒绝了谢尘，谢尘再如何强求也没结果。
想明白这些，白少卿不觉欣喜起来，重新坐到他对面，两给人倒上茶水，作为好兄弟，他还是提醒一下，“子晋，你想过没有，有朝一日你恢复身份，她商户女的身份如何配得上你定北王世子？不如你早些放手，成全我与顾娘子。”
谢尘俊美一挑，“我无父母管束，能做得了自己的主，倒是你该仔细想想，如何说服伯母才是。”
白少卿被他噎了一下，他母亲出身大家，对商户的确有偏见。不过他不打算放弃，“这个就不牢子晋操心。”
谢尘，“既然如此，我们就各凭本事。”
事情谈到这，双方各不相让，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白少卿岔开话题，“世子和二公子今日过来，应该是听到风声，前来试探。”
谢尘，“已做了部署。少卿，我成婚后就去军中，届时你与我同去。”
正饮了一口茶的白少卿差点喷出来，“你与顾娘子？子晋未免太过自信，你可别忘了。顾娘子若是会选你，当初便不会拒婚。何况，她对我印象不差。”这些话他本不欲说出来刺激他，可谢尘未免太过自信。
谢尘，“就问你去不去？”
“去。我白家是世代效忠定北王的暗臣，世子去军中，我白少卿定会相随左右，保护世子安全。”
谢尘点点头，“只是提醒你，莫因儿女感情忘了正事。”
白少卿：“……”因儿女私情忘了正事的人是谁啊？世子可是原本这个月就要去军中的。
听月轩。
明娇今日要见两个人，一个是小马掌柜，另一个是管事方大勇。
小马掌柜这两日看铺子看得焦头烂额，能满足条件的铺子不多又贵，好些都是坐地起价，价钱至少比平时贵了一倍。小马掌故怀疑是东家的死对头卢万春在暗中搞鬼，怎的价钱突然就水涨船高起来。
“大姑娘，顾府斜对的面那家铺子，小的去看过，各方面都符合咱们的要求，只是价钱虚高。这铺面以前是做胭脂生意的，和咱们生意正合适。掌柜回了老家，便将店铺转卖出来。大姑娘哪日得了空，咱们一起去看看。”
明娇说好，价钱不是问题，金凤阁必须尽快换铺面，等这批首饰送到主顾手里，一传十十传百，她干保证，不出十日，金凤阁会有更多的订单。
小马掌柜退出去，方大勇进门。
隔着屏风，明娇只看出一个身材高瘦的轮廓。
他是明娇前两日直接管顾长安要的，顾长安非常不舍，说她眼光毒，把他手下能干的都调走了。
明娇把他要过来，一是对付卢万春，这些日子顾家的生意很不好做。本来在刘家堡定了铺面，顾长安想收购一批货物大干一场。结果派出去的人处处碰壁，顾长安给成王捐钱捐粮后，又让顾承远去南方采买，手上银钱便不多，库存的货底子卖不出去，卢万春处处比他们给的银子高。明娇这才跟顾长安要了方大勇。
二来是还方大勇一个恩情。前世顾家颠沛流离时，他也没走，还用自己的银子救济顾家。自古锦上添花者众，雪中送炭的少，正是这份恩情，让明娇一直记挂。现在就有一个回报他的机会，明娇决定重用他。
“大姑娘。”方大勇恭敬见礼。最近，顾家的管事与伙计都在议论，说大姑娘足智多谋，经商手段不输东家，他更不敢怠慢。
明娇点点头，“方管事，你说说卢万春这几日的动向。”
方大勇略一沉思，道，“刘家堡开堡在即，这些天，卢万春正四处收布匹、绸缎、茶叶这些抢手货，只要蒙古人感兴趣的，他都在高价收，这几日生意好得很，送货的马车在卢府门外排得足有半里地那么长。”
明娇颔首，前世卢万春就是通过刘家堡的生意一鸣惊人，挤掉顾家后成为北地首富，后来他处处打压顾家，顾家生意一落千丈。这次明娇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前世他对顾家做的，她一并还回来。
“方管事，你一会儿就去清点顾家库房，把能卖的都清理出来卖给卢万春。另外再找几个脸生的管事做托，抬高物价。卢万春既然想收货，这次就让他收个尽兴。”
方大勇一愣，本想着大姑娘深谋远虑，既然打听了卢万春的情况，必然会与他争一争，不想却是要把东西卖给卢万春。这么一看大姑娘到底年纪小，还是百密一疏，他提点道，“眼下山西境内蒙古人感兴趣的货价都翻了两倍，咱们若卖了，再买回来可就难了。开堡那日，咱们拿什么卖给蒙古人？卢万春一家独大，必会再抬高价格，五倍利润卖给蒙古人都有可能。”
明娇淡淡一笑，“让他做，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
大姑娘一派胸有成竹，具体也没详细说，方大勇不好问。所以一出门，虽心里疑惑，却也按照明娇的安排，紧锣密鼓地开始清点仓库。
又过两日，嘉林镇里，就连那些最穷的军户婆娘在日头底下纳鞋底，都知道卢万春收货的事，原以为顾家会与他争一争，谁想到顾家自己也往外卖。听说价高，顾家把这几年的库存都清空了。
就在卢万春收货收得如火如荼时，突然来了几个外地商人哄抢，逼得卢万春又提了价。想到这些能赚到几倍的利润，卢万春便是打碎了牙齿也忍了。到时他就等着赚得钵满盆满，而顾长安关门大吉。
坊间又传言，顾家除了清理仓库，再没什么动作，听说顾长安被姨娘气得不理事，长子又去南方采买，如今家中竟是大姑娘顾明娇在掌管。
真是胡闹，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如何斗得过卢万春这种浸染商场多年的奸商，顾长安就等着被卢万春挤兑吧。
这几日街头巷尾讨论的都是这件事，隔壁忠伯都看不下去，他双手插着袖子，见主子处理完公文，这才开口，“主子，要不要提醒下顾娘子，好不容易买了入堡资格，她把货物都卖给了卢万春，开堡后，顾家卖啥啊？”
谢尘压了压唇角，整理好最后一份公文，道，“忠伯，你跟顾长安比经商，如何？”
忠伯嗔笑，“主子，您逗老奴呢？论经商，在北地谁能比得过顾长安啊？”说完便也发现了不对，自罚打了两下嘴巴，“老奴多此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