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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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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少卿极为善谈,年少时随了一大师四处云游,去过不少地方,见过许多有趣的事,他一一道来,时常逗得明娇忍俊不禁,心中对白少卿更加满意。

    与其嫁给谢尘那个冰块,选个健谈又见多识广的夫君,变着法的哄着自己开心,不香吗?

    像谢尘这种心中藏了人的高岭之花,就该打一辈子光棍,莫耽误小娘子的青春。前世她是狗屎糊了心窍,才会对他死心塌地。想必老天都看不过去,知她受了天大的委屈,让她重活了一场。

    见谢尘一路都板着脸,明娇心中一阵畅快。以后得了机会,他若是纠缠,她还要报复他。

    她都拒婚了,这人还跟上来,他很闲吗?前世谢尘在军中经常一住便是半月,每次他回来,明娇觉得自己和那些望眼欲穿、急不可耐等着被临幸的宫妃差不多。先是洗漱沐浴熏香等他回府,然后温柔小意伺候他沐浴,最后再把祖宗一样他请到榻上云雨一番……

    啧啧,如今想起,明娇自己都觉得咋舌,偏她那时甘之如饴,欣喜若狂。

    两人天南海北地聊着,明娇有前世在成王府的历练,白少卿说什么她都能接上两句,白少卿心下更为欢喜,心里已将认识不过半日的恭谨小兄弟引为知己。

    谢尘走在后面,一路没说话,只偶尔仰头,也不知是看风景还是看人。

    追月远远地缀在后头,一面心疼主子,一面替他们主子不平。顾娘子怎么就没看上主子呢,主子除了冷一点,哪不比油嘴滑舌的小白脸好?

    可怜主子为了接近顾娘子,委曲求全,脸面都不要了。索性眼下白郎君还不知顾娘子身份,倘若说开了,不知以后这三人可如何相处。

    顾娘子也是,当着主子的面勾搭白郎君,竟像没拒婚这回事似的,若换了旁的小娘子,早羞得无地自容了。哎,追月无奈地摇头,北地的小娘子,玩得这么野吗?

    白少卿贯会照顾人,他时不时替明娇遮挡山路上伸出的枝条,“不知恭谨在何处求学,可曾科考?”

    明娇撒谎眼睛都不眨一下,“小弟在家中族学上学,夫子说我文章还欠点火候,让我过两年再下场。”

    谢尘几不可见的扯了下唇角,说得倒是有模有样,他差点都信了。

    白少卿倒不赞同,见他妄自菲薄,心生恻隐,“恭谨不必自谦,你家夫子莫不是想你考个状元郎回来,我倒觉得你不防下场一试。万岁身体违和,如今太子监国,他励精图治,锐意改革,有意从明年殿试的举子中选一批有识之士,你小小年纪见识不凡,说不定能入他的眼。进不了一甲,二甲三甲照样可以建功立业。”

    白少卿一腔热血,侃侃而谈。明娇忍俊不禁,她若真是男子,听他一番话,还真要去试上一试。

    而现在的她哪有什么见识?不过是前世嫁给谢尘那三年确实让她开了眼界,身在成王府耳濡目染,处处谨小慎微,见识自然与普通妇人不同。谢尘对她虽冷淡,朝堂上的事却不避她。她开始也不喜欢听这些,但谢尘除了这些,很少和她说旁的事。渐渐的,她也有了兴致,以为谢尘是通过这种方式与她加深感情。

    如今想起来,她是得多傻,以为这就是爱?

    爱一个人,不是该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吗?说这些劳什子的朝局有何用?

    明娇心中腹诽,不忘回复白少卿,“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白兄说得极是,明年秋闱小弟便下场试上一试。”

    他语气明快,又乖巧懂事,白少卿的视线又落在他身上,总觉得恭谨身体过于单薄了些,前面有个小土坡。他想扶一下恭谨,突然感觉背后一道凌厉的视线。

    碍于谢尘的身份,白少卿默默收回手。

    又行了一段,前方有一颗歪脖老树,下面有张石桌,白少卿突然感叹道,“我二人与恭谨一见如故,可惜未带黄纸蜡烛,否则,可在此地义结金兰。”

    义结金兰?谁要与他拜把子啊?

    明娇噎了一下,总觉得她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得找机会道出真正身份才行。可惜谢尘在后面跟着,一早准备的那些话,当着他的面如何也说不出口。

    这时一直沉默的谢尘终于说话了,“若有缘再见,再结拜不迟。”

    追月绷着笑,主子真够损的,下次再见,顾娘子定不会这身装扮,哪还需要结义呢?

    白少卿见谢尘没反对,兴致更高,自报家门,“我住嘉林镇城内,不知恭谨家住何处?”

    咳。

    明娇没想到白少卿这么快问她住哪里,正不知如何回答时,从山下跑上一个气喘吁吁的家丁,朝他们挥手,“郎君,郎君,等等小的。”

    三人转身停下,家丁跑到白少卿跟前,白少卿皱了皱眉,“何事大呼小叫?”

    家丁赶紧回禀,“郎君,夫人晕倒了,家主让您赶快家去瞧瞧。”他说的家主便是白少卿的舅父。

    母亲身体一向康健,白少卿皱眉道,“母亲今日一早去赴刘夫人府上花宴,怎会晕倒?”

    “小的也不知何故,伺候的丫鬟说,夫人多饮了几杯花宴上的酒,便晕倒了。家主已请了大夫,请郎君快些回去。”

    白少卿看看明娇,颇有几分不舍,又实在担心母亲,转头对家丁道,“你去下面等我,我说几句话就来。”

    白少卿要走,明娇有些心急,她还没道出身份,也没约好下次什么时候再见。也怪她,一直顾忌谢尘在,应该早些约定下次见面的时间和地点才是。

    明娇心思翻转,白少卿拱手,“恭谨,对不住,家母出事我不能久留。今日能结识恭谨,实乃人生幸事。”

    明娇筹谋了多日,怎会轻易放弃这个机会?索性现在就挑明,于是抬起皓腕,拔下头上的玉簪,一头青丝如绸缎般垂落在本就纤细的腰身上。

    乌金西坠,从谢尘这个角度看过去,小娘子未施粉黛,眸光潋滟,露出的一截皓腕如玉如凝脂,随着她的动作,细腰又挺拔纤细了几分,白衣飘飘,如山间走出的精灵。

    白少卿离得近,冲击力更大,明明之前还是他的恭谨小兄弟,转眼变成了倾国倾城的小娘子,他眨了几下眼,生怕他的恭谨兄弟是花妖变的,“恭谨,你……”

    明娇温婉一笑,福身女子的礼,“白郎君,对不住,小女子姓顾叫明娇,倾慕士子谈论国事指点江山,这才女扮男装。今日偶遇白郎君,你我一见如故,真是不虚此行。请白郎君不要怪我女扮男装才好,更不要因此疏远明娇。”

    明娇说得滴水不漏,一面点出她女扮男装的原因,一面请白少卿不要因她是女子而疏远。

    这心机手段真是让人叹服。

    谢尘的唇角几不可见地抽了一下,随后转开视线。

    追月难得从他家主子身上看到冷清以外的表情。顾娘子真是奇女子,没见过哪个小娘子把勾搭旁的男人,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白少卿早看得痴了,怎会介意她女子身份,他高兴来不及。只是“顾明娇”这个名字似曾相识,一时间想不起在哪听过,不过这都不重要。

    既然恭谨是女子,……不知她是否婚配?

    见白少卿欣喜的神色都写在脸上,明娇心中欢喜,想必今日后,白少卿定能记住她。为了加深在印象,明娇更是低头垂眸,当真是一副温婉贤良的模样,只是眼前那排黑压压颤微微的睫毛出卖了她。

    白少卿还要说什么,谢尘朝追月打了个眼色。

    追月会意,催促道,“白郎君,白夫人还昏迷着呢。”

    白少卿顿时清醒了几分,只得与明娇告别,临走还不忘嘱咐谢尘,“那就有劳子晋帮我照看,恭……顾娘子。”

    明娇:“……”

    白少卿匆匆走了,竟把她托付了谢尘。未免尴尬,她试探道,“谢郎君,不如我们也回去?”

    谢尘走近一步,神情和语气如前世一样,淡淡的,“眼下天还亮着,这个时候行人正往山上走。你我若此时下山,恐对你名声不利。若传出什么,顾娘子日后恐难再与白少卿有瓜葛。不如我们顺着人流走到山顶,再下来时,有月色遮掩,应不会有人认出我们。”

    这……

    明娇没想到,谢尘一开口竟是为她打算。非但不想与她传出流言,还颇有成全她与白少卿的意思。而眼下也确实没别的法子,只能继续爬山。

    离得近了,方看到他右手拇指上带着个翡翠扳指,晶莹剔透,样式古朴,倒没什么特别的纹路。前世他不曾戴过,明娇不觉多看了两眼。前世成婚后他所用的玉簪、玉佩、扇坠的图样皆出自她之手,像这种没有纹路的明娇不会给他戴。

    似是察觉她的视线,谢尘左手还特意拨弄了两下,明娇觉得他故意的,匆忙转开视线。

    明娇这才发现丹青去打水,去了好一会儿。

    见她四处张望,谢尘道,“你那丫鬟我让追月去寻,你莫担心。我与白少卿身形相似,外袍颜色也相差无几,顾娘子把我当成是白少卿好了。少卿常穿白衣,便是旁人看了,也会把我当成他。”

    谢尘说完看向远处连绵起伏的群山,他居高临下,明娇这个角度能看见他俊逸的侧颜,明娇感觉与前世一样,似乎又有什么不一样了。

    谢尘回身,发现她没跟上来,问,“你不走?”

    后面有三三两两的行人,看了他们好几眼,吓得明娇赶紧跟上。她再忍忍,反正到了山顶,丹青也该寻来了,她便与谢尘分道扬镳。

    追月转身去寻丹青,不忘感慨,不愧是他家主子。

    先让人留意白母动向,又让人混进刘府,今日约白少卿到府上等他,特意换上与白少卿衣服颜色相近的月白色外袍……

    而顾娘子的丫鬟丹青,定是被逐风绊住了。主子趁机支开他去寻,正好与顾娘子独处。夜黑风高,孤男寡女……

    真真是好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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