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第120章
去往臂厅的路上。达菲·伊恩注意到了苏瞬息落在某人身上的视线，他走上前小声说：“不要被斐利家族的人给吓到，反正我们几个都是从小被他们家的人吓到大的，哈哈，早就习惯了。”
“真是遗憾，如果罗兰家族也有男继承人，那两位的存在或许就不会那么抢眼了。”
“这是在说，八大家族内部有性别歧视吗？”苏瞬息也懒得和他们维持什么表面上的和谐了。
达菲·伊恩伸出的食指摇了摇，“有啊，确实有。但是被歧视的对象，可是我们呢。但是，阻碍了神圣家族女性她们能力发挥的，是她们不爱与人交际。和我们不同，她们从小被长辈捧在手心里当宝供养。”
“不过有一个除外，”瓦耶·栩转头说，“曳戈家那位，苏上尉等会去和她打个招呼就知道什么叫女性中的战斗机了。”
“也就赫林不在你才敢这么说。以往他在，你的评价只是完美。”
“完美两个字难道还不够可怕吗？没有一点瑕疵的完美人设曳戈·莎薇，想想就怪可怕的。能称得上完美的，只有神明，而她曳戈·莎薇为什么会对自己有这样的自信……”
弗里没想到，家族里还有人和他一样喜欢在背后评价人。
臂厅即“人塔”交叠双臂内的长厅。
各家族人早已齐聚。
“……好久没有联系过龙泽了，今天这样的场合也不见他来。新上任的那位助理可真是有能耐，年纪大果然手段也多……”约芬·虹正说着，突然不笑了。
“在极南搞出这么大的事，看她那悠闲自得的样子。不知情的人，都会被这表象骗过吧。”
曳戈·莎薇同周围熟人简单打过招呼后，就朝一个方向走去。
约芬·白看着那个人朝她走来。
“恭喜你成为了家族核心成员，今后能更好地辅佐神圣家族了。”曳戈·莎薇说这些话的时候，直视对方眼睛。
“违规者。”
她能通过对方双眼，看透对方记忆。
可就在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居然看到约芬·白的眼睛后面，是……
所以，知道自己的记忆被窥探，她一点反应也没有。
她居然才是那个他精心栽培的，用来对付自己的人。
这个人，居然是被他当做这种用处的。
——看到了又如何，有些事情，即便你知道，也改变不了结果。
曳戈·莎薇侧转身，看着那一群出现在大厅里的人。
——逼疯你，我有千万种方法。
——对一个人过于深沉的感受，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病。这种病你要是不愿意治好，我倒是可以帮帮你。
——到现在还没明白过来吗，你早就出局了。
“啊，约芬小姐你在这里啊。”瓦耶·栩走完了大半条主道才发现了那个被挡住的人。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吗？你们这边气氛很奇怪哎。”
然而约芬·白只是瞥了一眼瓦耶·栩身后的人，那个北国人面不改色。
他，不怀好意地笑笑。
“好了，别卖关子了杰森，有什么东西就拿出来了，大家都等急了。”达菲·伊恩说。
杰森的右手抬起，大门的位置突然亮起异样的强光。
现场的人神色开始变化。
不受环境限制的空间裂隙召唤能力。
弗里几人心惊，这些家族人还真是胆大，万一这裂隙是直通原始森林的怎么办。
他们受得了万兽狂奔么。
对安防系统这么自信？
瓦耶·南柏皱眉。
这就是他随身携带的意思吗？操控空间裂隙这一点，瓦耶家族的人都无法做到。
几人用意识交流。
——这人已经完全不打算掩藏了。
——空间裂隙随身携带，这不是想走就走了吗。
——除非用强光辐干扰装置，或许能扭曲空间裂隙。
——要看裂隙核心的稳定性。
……
一个人从裂隙里走了出来，身后的裂隙光芒消失。
那个白发紫目的人，嘴角划上的一丝笑。指尖轻触紫水晶耳钉。
“啪——”是玻璃杯砸在地上爆碎的声音。
黑发垂肩的少女表情冷漠，紫色的眼睛和耳垂上紫水晶坠饰辉映着。
有几人没看明白：“连亲属都带来了，看来您是不打算隐藏了，星准阁下，这是您表妹吧？”
只是当她走近后，众人突然都不说话了。
这个人！
几人视线落在了约芬·白身上。
“怪不得说，一定要当着某个人的面。”
约芬·白向来镇定，这一刻，虹在她眼里看到了惊恐。
“不过是一个长得像的人。”约芬·虹拉过她的手，却发现她的手心在冒汗。
黑发少女走至约芬·白面前的过道上，停顿了一下，她侧过头，视线穿过她前面的人。
冷漠至极的眼神。
她手臂处露在外面的皮肤，布满深深浅浅的伤疤，像奇异的纹身。
同她那一身伤痕相比，约芬·白干净地不像话。
相形见绌的约芬·白此刻就像是完美的赝品。
对上她冷漠至极的眼睛，约芬·白的脑子冲进一个声音，那个声音让她顿时失去了所有力气。
——我会再来找你，你欠我的，都会让你还回来。
在场神圣家族成员将那句话听得清清楚楚，如果，他们能不费力地听到那种意识交流，只能说明，她也是神圣家族成员。
因为她的到来，站在主道中央的人退到一边，不由自主地为她让路。
“夜……夜……”弗里结巴了。
这之后，还有什么惊吓是他没见过的吗？
卡莱看向苏瞬息，苏瞬息之前还在强装镇定，可后来，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推力，使得他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她，卡莱一把拉住他，“清醒点。”
这个人，比夜本人更像她，她身上的某一种特质，完全不受束缚地显露了出来。
那在她身体里积蓄已久的力量化作她周身的强大磁场。
周围的人对她来说，只不过是空气，她一路而来的目标只有一个。
走至那人面前，她停下了脚步。
谁都没看清，只听“哒哒哒——”的声音，金色地板上，珍珠颗粒撒落一地。
曳戈·莎薇白皙的脖子上留下一道红色。
而她惊恐地站着，尚未意识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样的速度，只有一个家族的人才能做到。
她这是在他们证明一点么。
“那个，是时钥……家族的人……”人群中，有人用扇子捂住嘴。
“我是很想让你的头也一起掉下来，但那样死得太快了。”她的声音不响，但是恐怖的意义已经溢了出来。
“死”字一出，无数的枪口对上了她所在的方位。
曳戈家族的人立刻上前救场，将浑身颤抖的曳戈·莎薇护在身后。
“怎么样，各位，是不是很让人惊喜？”北国人看着他们问。
一旁的斐利·策屿点头。
“那么苏上尉呢。”星准转头问他，“是不是，突然没有那么愧疚了。”
枪口瞄准。
强光闪过后，那两个人消失进了空间裂隙。
所有人的眼前只留下一片强光刺激后留下的残影。
“这裂隙怎么可能消失地这么快……制造裂隙不要时间的吗？”
“也不看看他带来的是谁啊……”听不出瓦耶·栩是在叹气还是在感叹。“他需要为时间担心么。”
“那种强度的空间裂隙，一般的光干扰装置是对付不了的。”达菲·洛尔汀说，“这里的安防系统是要好好更新了。”
“你们还有心思搞防卫升级吗？”达菲·伊恩嚷道，“刚才那个是时钥·永夜，那个早在十多年前就死掉了的时钥家族继承人！”
“所以，她回来干什么呢，复仇么？”
瓦耶·栩：“伊恩，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吗？”
“你又是为什么突然觉得她不是了。”
“首先，眼睛是紫色的，八大家族还从没出现过紫色眼睛的人，其次，有人注意到她的右手了吗？机械手。”
“人是真的，只是右手有残损。”达菲·洛尔汀说。“那样的速度，只能是他们家族的人。”
“瓦耶·栩，就该怪你，人是你招来的，局是你设的，你这叫引狼入室。”达菲·伊恩嚷嚷。
“可是，每个参与了的人都有责任呢。如果是真的时钥家族后人，她正好新账旧账一起算。”听到他说“新账旧账”，在场的人眼神都变严肃了。
“北方的狼过来，果然没什么好事。”
“可你到底是怎么发现瓦耶·杰森是假冒的。”
“拉瓦萨斯的防线没有那么容易突破，除非是从内部。穿越防线的权限只有家族内部的人才可能获得，一想到家里头有内奸，就只能想到他了。那个突然性情大变的瓦耶·杰森，从来不被注意的人。怪我，从来都没有给过他关注。
不过，真把他和北国狼联系起来的还是三年前那场赌约。把窥心镜从我手里赢走的人，身上也有那样一股藏不住的冷气。”
瓦耶·南柏气不打一处来，“你个小混账，把窥心镜拿出去赌了，瓦耶·栩，你这个败家子！怪不得这几年一直躲在西陆，我看你是不敢回家！”
瓦耶·南柏要冲上去揍瓦耶·栩，被达菲·洛尔汀和伊恩一人一只手给拖开了。
狄德：心里好像平衡了一点。
瓦耶·栩突然笑起来：“因为把镜子借给他，我也看到更多的事情。很有趣的事情，”
窥心镜与他灵魂沟通，如果他想把东西追回来，没理由追不回来。
“瓦耶·栩，你这玩笑开太大了，你永远不按套路出牌！”
洛达汀也耐不住脾气。
“各位哥哥们不要生气，起码他这一阵子不会再回来了不是吗？”瓦耶·栩为自己辩解。
“大人，”侍者上前通报，“洪都王朝大使馆派人来接三位上尉回去。”
“洪都大使馆的么，”瓦耶·栩一笑，“那就不好驳了面子，真是遗憾，都没带你们好好参观一下双子之城呢。”
苏瞬息什么也没说，径自往外走了。
“他是怎么回事，温文尔雅的苏上尉突然变了一个人。”
“是啊，吓得我都不敢拦他呢。”瓦耶·栩笑笑。“玩笑也不敢开了。”
又是这种笑。
“你到底又知道什么？”
“时钥·永夜啊。”
“？和他有什么关系？”
“三年前窥心镜里就有过她，他们或许早就有交集了。时钥·永夜出现，对他的意义，比对我们更大呢。”
他走地很快，不需要这么快，可是，他走得很快。
他以为自己准备好了，但是没有。
还是惊慌失措。还是没有准备好见她。
“苏瞬息，你不是亲眼看到她掉下裂隙了吗？”过道上，弗里追上去问。
是，她确实掉进裂隙了，她确实会化为天堑的一部分。但是，那个北国人能控制空间裂隙，那么……
夜跌下子裂隙的那一刻，
他确实已经失去意识了。
如果他能够控制空间裂隙，
那么，那一瞬，他完全可能救走一个人。
只是，他为什么会救走她。空间裂隙不会无缘无故定位在那个地方。
苏瞬息扶着廊柱，停下了。
他眼前有些模糊了。
一直沉默的卡莱想起前不久和苏瞬息的对话——
光是希望约芬·白就是她，这样的一种念头，都像是背叛她。
“那约芬·白会不会觉得很失落，”弗里说，“突然出现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这种原来自己不是唯一的感觉。这也太巧了，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相像的两个人……”
“换做任何人都会不好受，但这种感觉维持不了多久，毕竟她本来就是她自己。”
三人进了印着洪都王朝大使馆徽记的飞行器。
“你是怎么搞来这么高级的飞行器的。”弗里一上去就问坐在飞行器里的人。
“我可是皇亲国戚。”
“行了，少在这里吹牛了，你可真是越来越不低调了。”弗里打断他。
“看看新的任务安排。”他将新的耳机交到他们手中。
“瓦耶·栩这招可真够狠，害我们都不敢和外界语音通讯。”弗里把加载好的任务模块——极南十八区的俯视缩略图投影在桌面上。
几人开始接收这几天的国际讯息和学院发来的任务表。
“哎，你们……什么时候变成工作狂了。”法里奥看着他们，“干嘛这么投入啊，都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这，不正常吧。如果是另外两人这么做，他还是可以理解的。
只是，弗里……他平时话最多，从双子之城出来，他不该有一堆想法要发表吗？
突然拼命工作，只能说明，他们在回避某件事。
“里头发生了什么吗？”
他的话被忽视。
法里奥看一旁苏瞬息，他的脸被通讯荧屏染上一层蓝光，虽然还是他熟悉的样子，但是，就是有地方不对。
法里奥观察到了，虽然他一直看着荧屏，但是，他的注意力不在上面。
连苏瞬息都变成这样了，会是什么事呢。
法里奥一发脾气，直接按开了座椅旁边的一个信号干扰器。
“喂，你在干什么嘛，我们在做正事。”弗里嚷道。
“你们又是在做什么。”法里奥像是在审犯人，表情也变得严厉。
“还有你，别看了。”法里奥一手按住苏瞬息的通讯器，没想到对方没有一丝反抗地瘫倒在沙发上，叹出一口气。
“法里奥，你可真是敏感。”
“那些家族的人，就算再可怕，也不会比你们即将面对的一群异兽可怕吧。所以，说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
坐在对面的两个人各自看向不同方向。
几分钟后，闭着眼的苏瞬息才说，“她回来了。”
她回来了。
光是这几个字。就让法里奥搭在扶手上的指关节变得雪白。
“说清楚，谁回来了。”
“死掉的人，回来了。”弗里说。
看到他的表情，和另外两个人明显不接受事实的模样，法里奥知道了。
“这不可能，是假的，你们清醒一点好不好，该不是给下了致幻剂吧。”
约芬·白才是时钥·永夜，这是从哪里又冒出一个。
但是，法里奥不能说出这个事实。
“不光是我们，连神圣家族的人都承认了。”弗里说。
“因为他们自导自演啊。”法里奥。
“不，人是北国的狼带来的。”卡莱说。
“北国的狼？”这信息量有些大。
那个白头发，紫色眼睛的，北圣依兰联合国的皇族？
“这都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那个人有控制空间裂隙的能力，在这里他可以随意出入。”“法里奥，你们军工厂很快就会接到新订单，更强的光辐干扰装置，让北国人就这么随意出入，也太危险了。”
“那他为什么会和时钥·永夜扯上关系。”
“而且，他们好像很熟。”弗里。
“如果是真的时钥·永夜，她会找上我们的，永晨还在我们这里。”卡莱说。
“所以，因为那个已死之人的出现，你们瞬间就被击垮了吗？”法里奥坐直看三个瘫着的人，“卡莱，我还指望着你做坚强后盾呢。”法里奥老领导上身，对着他们一副被打败了的样子连连摇头，“如果这么一个人就能击垮你们，那这北国的狼这回还真是成功啊，我们今后遇见他直接认输好了，那么极南你们也不必去了，直接打道回府吧，大家干脆都散了好了，我们回我们的洪都，你们回你们的奥斯。”
法里奥说出的丧气话并没有触及到他们的内心。
“不，你不知道时钥·永夜的出现意味着什么。”卡莱朝着苏瞬息所在的地方扬了扬下巴。
苏瞬息自始至终一语未发，只是盯着一侧暗处看。
她没有看他一眼。当他想要补偿她的时候，她连拒绝的话都不会对他说，她的态度，就像是在告诉他，她根本不在乎。他跟她，没有一点关系。可他却为此，内疚了三年。想要道歉的心，就好像，一下子空了。
如果，他在她的意识里从未存在过。那么这些年因为她而一直填满身体的力量，一下子被抽空了。
就是这种感觉。
法里奥静静地看着他。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我是看明白了，你们都需要心理治疗。因为这一个契机，你们这些人心里久积的毛病一下子集中爆发了。先回学院吧。离危险最近的人最容易出心理问题，不要小看心理问题，在关键时刻，越是被人忽视的，越会击垮一个人。你们这种状态，已经不适合去极南了。
这一次三个人都没拒绝。
“放心，极南有斐利·策蓝，还有科尔瓦·龙泽，那两个家族的军队都在，不会出什么大事。”
“不是还有曳戈家族？”弗里问。
“你们这消息实在是……曳戈家族的军队，突然失控了，现在已经被列为危险对象。突然开始自己人打自己人。”
“怎么会……”
“是啊，一切怎么会这么巧。所以，我倾向于认为，这个时候时钥·永夜的出现就是一场阴谋，她未必就是真的……”
苏瞬息一直闭着眼，无尽的空白填满他的意识。
是她，真的是她。
枪口对上她的时候，时间倒退了两秒钟。只有她能做到。
还有，看到她，忍不住又要掉眼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