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第107章
此时神坛已经消融一半，失去支撑的地方，尸体像是垃圾一样刷刷往下倒。
神坛底下的城市沉入水底，晶脑人在“尸海”中挣扎扑腾。
“到底哪里来那么多死尸啊，他们国内不是一万人都不到么……”看到尸海，弗里震惊。
“而且，好像僵尸啊，手长腿长，脸白得发青，好像是冰柜里搬出来的一样，还冒着寒气……”
尼□□雅和翻译官乘上机械手，由巨翼龙护送着。
他们刚升上高空，就遭到了子弹攻击。
四五架“护盾”挡开了子弹。
神坛四周突然浮现一片高耸的教堂，教堂的塔尖是射击手最喜欢的藏身之地。
子弹在巨翼龙的鳞甲上擦出火花。两头巨龙冲向教堂。以尾击断巨楼。
神手护盾掩护下的三人。
“避免同优势兵种作战。我们撤退。”
巨翼龙的火焰一停。
藤蔓一瞬间吞没了整个神坛。
另一边，不死不灭的藤蔓阻断了通往外界的沙漠大道。
巨翼龙转向在前方开道。
紫藤铺天盖地吞没最后一角神坛，只为诛杀一个人。
“违规者，必死无疑。”她脑海中刺入一个声音。
紫藤上的利齿刺来前，她后退了一步。
随之，脚底失去支撑，心脏停止跳动。她茫然地看着天际。
神手之上，苏瞬息向她伸出手。
可□□太沉重，心脏太脆弱。
她明明能够接住的，她是故意的吗。
苏瞬息摘下右臂外骨骼越下另一边的城市。
“苏瞬息！”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就跳海了……”弗里焦急了。
弗里探出的身子被卡莱拉了回去，“救人去了而已，你又不是第一次看到。”
“不是，他为什么要这么救人？”弗里问，“这，随便搞一架无人机过去不是更快吗？”
“和你说话好累。”卡莱沉默了。
“哈，我知道了！”神手之上，弗里扶着“金手指”灵光乍现，“苏瞬息手段真是高啊，他是想要感化约芬·白。”
卡莱以为弗里是开窍了，谁知他继续说——
“这要是欠了人情，看她以后还敢不敢说话刺人，哼。苏瞬息干得好！教她好好做人！”
卡莱：“……”你很棒。
天堑，是自然的罪恶。尸海，是人的罪恶。
另一边城市的水状空气向上翻涌，迫不及待要吞噬那个下坠的人。
苏瞬息伸出的手，带着不具生命的冰冷感，在力的作用下，右手仿生皮肤撕裂开，露出了里面的机械骨节。
“——觉得就是她的理由，确实也有那么一个。”
仅仅是那一个理由，就足以推翻前面所有的，让那些否定都变得不再重要。
“是什么？”
“眼神。”
深邃，灿烂，不是没有感情……
隔开人的，不是一面墙，不是生死，不是时空，而是一整个真实。
在棋盘世界里，到底什么是真实的，什么是虚假的。
一切显得那么矛盾。
她觉得，如果世界是假的。
即便是虚假的世界，也会有那么一瞬间的真。
现在，就是真实的。
如今，取代了岩浆在眼前翻涌的是尸海。
又是因为救她，他才明白了一些事情。
当时，他不是无能为力，不是没有选择。
道路，并不是只有上升的那条。
如果避免不了要下坠，那就一起掉下去。
要救回一个人，并非是把她拉回自己的世界。并非一定要去对抗。
因为总有人力所不能及的事情。
如果无力对抗。也可以和她一起下坠。
他不该只想着救回她，只想着将她拉回自己的世界。
而是陪着她，无论她去哪里。
岩浆又或是尸海，这世间没有一样东西，有理由阻隔开两个人。
他不该听她说的，而是看她做的。
因为语言本就是欺骗人的。
如果以为，去靠近一个人，去了解一个人，就意味着失去一个人。
那是因为，他只是去靠近和了解而已，他没有去抱紧。
她的心跳像是垂死鸟儿的翅膀，扑腾一阵，停止一阵。
从天而降的巨龙如剑刺下，在液体空气接触到他们前接住下落的两人。
看到两人被接住，龙泽呼出一口气：“这个哥哥好可靠啊。竟然自己就这么跳下来了……”
龙即将抵达残端在半空的通往外界的道口时，一个人打了个口哨后蹿了上了来。
“快离开，他们都安全了。”
苏瞬息转过头，远处的城市已经全部沉没。
就刚才那么一会儿功夫，紫藤就消失干净了？
外头。
原来，有的时候，看到沙漠是可以比看到绿洲还要叫人欣喜的。
“沙漠是多么让人安心啊——多么美丽啊——多么……”弗里词穷。
洛卡迦沙巨翼龙从沙漠大道上飞出。
落地后，他们并没有看到卡莱和弗里。
呼喊声是从远处传来的。
沙漠里浮现出两个人影。
“原来不同时间从里头出来，到了外面的位置也不一样。”
“上校她们已经接应到外交官了，我们在这里等等他们。”
“苏瞬息，你说奇怪吗！”弗里一副言归正传的样子，“你猜紫藤是怎么被制伏的！”
“你绝对猜不到！”弗里神神叨叨地补充。
他当然猜不到，那个时候他都已经跳下神坛了。
“你这次很有神秘感。”苏瞬息对他肯定地点点头。
“你敢信！要不是亲眼所见！”弗里卖着关子，“当时，我们在对抗教堂背面的射击手时……”
他半天说不到重点，听着好累。
卡莱实在听不下去：“红丝线。”
随后是弗里手舞足蹈的描述：“对，红丝线截断了紫藤！你敢信！那到底是什么了不得的宝贝啊……”弗里描述着具体情形。
“……不过，真奇怪，刚才怎么不见你星网牌。”
因为太激动的缘故，肾上腺素分泌过量以至于弗里现在思维很跳跃。
因为刚用过一次了。
“那个，很费脑。”苏瞬息说。
“天鹅座山有家族的人在。那个红丝线会不会也是家族圣物？如果是的话，为什么神圣家族的人会互相对抗啊，他们在生意上不是合作伙伴关系吗……”弗里困惑了。
远处停下两辆战车。
他们头顶落下飞行器。
受伤了的那只仿生龙合着眼睛，似乎陷入休眠状态。只能通过法里奥开来的大型飞行器带回去。
龙泽招呼另外三只龙结伴先回去。
飞船没法跨过天堑，龙泽决定要一路照顾他的龙兄弟，等它恢复了再回东陆。
“白，我不想和你分开。”龙泽拉着约芬·白要她一起走。
然而约芬·白现在状态很不好。
法里奥看着仿生龙，心里暗自盘算，嘴角不自觉勾起，这玩意要是飞不出西陆就好了，他想把仿生龙拆了看看，好好研究一番。
他脑袋左右小幅度摆动，双手背在身后，一只脚脚跟搭在地上，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仿生龙。这么近距离地看仿生龙，还是头一次，没有一点瑕疵，比真龙还像真龙，也对，罗兰家族造出的仿生人也比真人还像。
他啧啧啧——
“白，你看起来好累……”龙泽说到这里，听到怪声一转头，看见法里奥盯着自己的龙，眼睛闪闪发光。
龙泽坚定了自己护龙到底的决心。
“白快点回去接受治疗吧。”
龙泽唤醒仿生龙，指引它一步步进入飞行器背后大开的舱门。
“丝蒂尔伽，头低下一点……”
“砰——”
法里奥最新研制的飞行器后舱顶被龙头部的甲片撞出了一个坑，随后龙翼处的锋利甲片在门两边“嚓嚓——”划过。
法里奥控制着内心的抓狂，脸上标准微笑，但是嘴上诚实：“这得费多少涂料喷漆钱……”
巨翼龙收紧翅膀，听话地挤进狭小的舱内。
龙是反感狭小环境的，而且它们对机器有一种本能的抗拒。这会激起它们内心的破坏欲望。
然而，巨翼龙在控制自己的本能。
“他的意识操控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苏瞬息说。
滕茵说：“约芬·虹一直在单独训练他，他目前是唯一那个能用意志控制远古生物的人，但毕竟是个孩子，心智还不太成熟，他们家族的人都担心他的意识会被反噬，毕竟龙曾经是那么凶残的生物。约芬·虹却说，龙泽能同时与十只龙的意识完成对接，对他来说，意识交流不过是和龙聊家常，他们家的人后来才同意他参与训练。”
法里奥开着飞行器带龙回去了。
芙丽娅上校，弗里，尼□□雅和翻译官乘同一辆战车返程。
坐在后排的尼□□雅大人抹着眼泪，“……上校，我真是想不到，我会差点死在那里……我要……我要……申请心理治疗……”
芙丽娅上校一路不断开导她。
翻译官还没从刚才的恐惧中缓过神来，坐着一动不动。他双手捧心脏，闭着眼自我消化中。
弗里可不会安慰人，看到他这么省事就放心多了。
弗里灌下一口能量液，心想，这位男同胞的内心还真是蛮强大的，外交官大人心理素质还不太行。
但是随后他立马改观。
只听后边尼□□雅大人突然撕心裂肺且充满斗志地喊道：
“……这帮混蛋，不值得我为他们鞍前马后，终究是错付了……”
弗里，“……”
他不太明白“混蛋”指的是哪边。如果外交官大人原本是保守派，这次，她是要转换阵营了吗？难道这件事会是激起她政治野心的契机吗？
他看向镜子里芙丽娅上校的反应，虽然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模样，但是，上校的这种笑，和平日里的又不一样，好像是在怂恿她。
如果他没记错，上校是改革派的吧。
弗里吸吸鼻子。
谁能告诉他这里面水有多深。
弗里：我是一颗干净的小白菜。
另一边车上——
滕茵路上在写任务报告书，手指在虚拟键盘上敲打着，突然，她手上的动作停下，她看向一旁的约芬·白，“白，为什么会是你来。”
家族继承人为什么会被派来执行这么危险的任务，难道约芬·白也是旁系血亲吗。
此时坐在她身边的约芬·白闭着眼，头发沾着未干的血，脸上是血痕。
短短几天，她就变成了这样。
滕茵记得第一次看到约芬·白的时候，那时候，她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瑕疵，是从未见过日光的模样。她认定，肯定是因为她被家族保护地很好的缘故。
她不太相信被保护地这么好的约芬·白会是从旁系扶持上来的。
就算她来自旁系，约芬家好歹也是个古老世家，也不会舍得让后人沦落到如此地步的。
苏瞬息看了眼车内后视镜，里面的人脸色惨白。
约芬·白说：“是你想的原因。”
“看不出来，原来你也是……”滕茵没有说出后面几个字。
车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越是这样，她对约芬·白更是产生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所有家族的旁系血亲都活得不容易，比起约芬·白身上化不开的沉重，自己努力的白费又算不上什么了。
约芬·白闭着眼，她耳边此刻只有自己断断续续的心跳声。
滕茵后边说的话，她都没听见。
心脏，这颗定时炸弹在倒计时。
斐利·策屿让她好好体会的，心脏无法支撑起肉身时候的，窒息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