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99章
龙泽突然联系佩乐，为他们提供国际中心空中医疗基地的优质医疗条件。
既然是罗兰家族的安排，为什么是由科尔瓦的继承人来告知的。这一点，他们都搞不明白。罗兰家族也没有正面回复是否会提供救助，但是从龙泽的话里似乎能听出，这一切都是另有人安排，而罗兰家族自始至终都没表过态。
“……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我们家和罗兰公会共建的医院，质量绝对有保障！”
佩乐：“……”我不是在怀疑质量。这孩子似乎抓不住重点。
“重点是，罗兰家族那两位真的知道这件事吗？”佩乐问。
“那位罗兰小姐吗？反正我参加过几次家族聚会，从来没见过那个人，至于罗兰家的老夫人，就更难得了吧，皇室都请不动她，老人家都怪严肃的，反正他们家的人，应该都挺严肃的。”
“……如果空中医疗基地都治不好那位的话，是件砸招牌的事，罗兰家族是不会允许自家医疗基地救不回人的，咱们口碑有保障！”
通讯挂断。
佩乐：“总感觉他是来打广告的。”
弗里：“才一段时间不见，这孩子怎么就变得这么不靠谱了……”
国际中心空中医疗基地——
花园的长椅上坐着一个人，似乎在等待一个重要的人的出现。
清晨的光沐浴在她身上，她的笑脸在日光中灿烂夺目。
约芬·白远远地看到那个人后，脚步停下。
坐在长椅上的人用纤细的手挡在眼前的阳光，她雪白的脖颈上，浅蓝色的静脉若隐若现。
约芬·白看向天，就好像，从这里到天空，才是她们之间的真正距离。
直到有一只手突然握住了她的。
小姑娘眼睛弯弯。
“姐姐，你来这里找谁啊？”她问。
可她只是看着她，什么话也不说。
她鼓了鼓嘴巴，“我在这里等我哥哥。他很快就要来了。”
过了一会儿，她才怯怯地问，“你能陪我一起等么，我一个人好无聊啊。”
坐下后，她的嘴巴就没停下过，填补了约芬·白这里所有的沉默。
“……明天是我生日，6月15日，华修大人说，我和我姐姐是同一天生日哦，那白姐姐是什么时候生日呢？”
“和你一样。”
“啊，好开心啊，我们是同一天生日，会有人给你过生日吗？”
“会。”
“那我能给你寄生日礼物吗？”
过了一会儿她才说：“不能。”
因为她的这句话，永晨的头低下了。
“因为收不到。”她解释。
“这样啊。”她有些失落，但很快又笑起来，她的手探向座椅一侧，“我刚刚无聊的时候编的花环，我能把这个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你么。”
碧绿的花环上点缀着小白花。
约芬·白没有接。
“姐姐，你不会嫌弃吧。”她的眼睛有些受伤。
她摇头：“可我什么都不能给你。”
“你收下我就很开心。”她笑道。
“姐姐你刚才终于笑了哦。”纤细的手探上了约芬·白的脸，“你笑起来真好看。”
突然，永晨站起来朝着远处招了招手。
在很远的地方，出现的隐约身影被很多人挡住了。
她鼓着嘴看了一会儿。
“啊，好多护士姐姐都喜欢哥哥啊。怪不得这么晚。”她眉头微微皱起，随后两只手捂着嘴笑起来。眼睛眯成了缝。“哥哥被天使姐姐们包围了哦。”
约芬·白仰头看着她，因为她的一个笑容，天好像亮了很多。
突然她俯下身，在白的耳边悄悄说：“我好喜欢哥哥啊。”说完后，她赶紧捂住嘴，“不要告诉他，这是我们的秘密。”
“我哥哥是个大好人哦。他那天是因为要保护我……”
她开始不停地说对方好。
永晨突然什么也不说了，静静看着她。
她的眼神好奇怪啊，就像是在叹息，在道别，在……
“我能送你礼物吗？”
小姑娘怔了怔。
“不管是什么样，都要收下的礼物。”
她点点头。
划入手心的东西烫烫的，她在手心里捏了很久了吧。
“好漂亮的石头啊。”她在阳光下赞叹，龙血石闪耀的光芒倒影在她眼底。
“哦，不是，不是石头，是戒指啊。好漂亮的戒指啊。”
可是，一个人送另一个人戒指，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戒指不是只能送给最重要的人吗？
而且，好像有点眼熟。
小姑娘怔住了。
那一天的风卷进她眼底，那里泛起层层波纹。
“你刚才在和谁说话？”
苏瞬息发现了坐在一旁的永晨眼角湿哒哒地。
她打了个哈欠，“天使哦。”
“我好像困了。”她张开双手，“哥哥背我回去吧。”
花园小径上，趴在苏瞬息后背的永晨闭上了眼睛，像是已经睡着了。
苏瞬息也放慢了脚步。
空中花园寂静无声，耳边只有微风吹绿叶的沙沙声。
沙沙声中，他听到了耳畔的话，咬字清晰地不像是梦话。
他耳边有什么东西滴落，滴答声后，她轻轻念着夜的名字。
他走不动了。
苏瞬息轻轻关上了病房的门。
他的手扶着门把手，突然失去了力气。
“哥哥……我们去找姐姐……”
一个重量从他头顶砸下。
抚在门把手上的手收回，捂住了心脏的地方。半跪在地上的人闭上了眼睛。
眼前是鲜红的岩浆翻滚。
她最后说的三个字，吞没在地底传来的轰隆声中。
夜是什么样的。
好像一瞬间记不清楚了。
和她有关的记忆在脑海中罗列着——
第一次在驯兽森林。
第二次在学院小道上。
第三次是去罗兰家族。
第四次是去看烟火。
第五次是在废墟之上。
他们只见过五次。
原来，只有五次。
每次她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都是伤痕累累。
苏瞬息眼底发烫。当时自己没有想到。
“夜阁下，你为什么把自己遮地这么严实啊……”
连颈部的皮肤都看不到，脸颊一侧有从衣领下蔓延出的伤疤。
“夜阁下，你不热吗……我认识的杀手啊，大多把自己保养地很好……”
不是没有注意到，她手背上的伤疤。
不是感受不到，她每次抽手，都是因为痛觉反射。
不会猜不到，她全身上下，都是伤痛。
当时感受经历的，却要这么久的以后，才能明白过来。
她的时间在他这里，滞后了。
因为，他是个傻子。
夜，和你同龄呢。明天，是她的生日。华修说。
他不想再找回她了，让那个她，伤痕累累的她，永远地翻过去。
如果再有一次重生的机会，她也不会再想要成为原来她了。
因为，太痛了。只要回想起来，没有一日不是在疼痛中度过的。就不会想再活回来吧。
过道上的人看着那一幕很久。其中一人摘下自己的帽兜，另一人缓缓走了过去，他的大手搭在半跪在病房外的人肩膀上。
黑色的长外套遮住了那个跪在地上的人。
苏瞬息缓缓睁开眼睛。
“这个世界好混乱。你有过那种感觉吗？世界总是和你反着来。让一个人在最无力最无知的时候，遇上最重要的人。”半跪在地上的人轻声说，“试着靠近一个人，了解一个人，结果就意味着，失去那个人。有些话，说出的一瞬间，就意味着一种失去，所以人有时候什么也不敢说。”
华修似乎陷入了沉思，随后才缓缓说道，“有过。”
他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过去寄来的一封信，载着沉重的回忆。
过道尽头另一人轻轻叹气。
苏瞬息感受到了那人的出现，他的意控力在安抚着自己的情绪。
他还是来了。
苏瞬息站了起来。
那人来到了他身边，对着他的方向微微一鞠躬。
“借尸还魂，真的不能为人所操控吗？”
“不能。”西古尔德说。
“如果有人这么做了，会怎样。”
“那么那个人，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院长办公室，有人“鸠占鹊巢”。
不见了院长，出现了一个身着斗篷的人？
直到那人解开斗篷，露出金色垂肩发。
“圣殿守护者跑到东陆来了啊？有失远迎啊。”法里奥入座他对面。
他此时也只是脸上笑得轻松而已。
果然，两句不痛不痒的寒暄过后——
“……还是想要我劝他回去啊。”法里奥放下了茶杯。
他来之前心里就猜了个大概。他早就打好腹稿了。
“殿下是皇后唯一的孩子，那本来就是他的位置。他之所以不回去，不过还没有做好手足相残的准备。他还想看看，他们会逼他到何种程度。”
“弃手换来的自由，只是暂时的。想要长久的自由，不受威胁，只需一举。如此，殿下余生便不再会有后顾之忧。”
这话你有本事自己当着他的面说不行么。
“我不是没有努力过的，西古尔德大人。我只能告诉你，他是不会回去的。”
法里奥摸摸下巴，“除非，他们威胁到了他想要保护的人。”
“因为他从来都是为了别人才做出改变的，若是为了自己，他可以一直继续忍受下去。他不懂得为自己考虑。”
“如果，他想要保护的人受到威胁了呢。”
法里奥吞了口唾沫：“你，你想干什么……西古尔德，你胆子不要太大了。”
虽然是长辈，但是法里奥此时完全不顾什么礼貌用语了。
从法里奥的视角，西古尔德此时笑地人畜无害：“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看着你长大。”
他一句话就让法里奥呛到了茶，他猛地吸了吸鼻子，把吸进来的空气吞了下去。这种像是被人捏住了小辫子的感觉让他很不安。所以，西古尔德的意思是，他早就把他给研究透了么。
他不紧不慢地端起冒着热气的茶杯：“我之所以过来，是因为那个人又出现了。”
“什么人？”法里奥缓了过来。
“那个作为钥匙的人。”
不可能，时钥·永夜已经死了。法里奥猛地摇头，突然他的脑袋定住了。
他猛地看向坐在对面的人。他是怎么知道的，还是他一直以来都知道。
“还不是时候。”西古尔德说，“不能让作为钥匙的人继续出现在他身边，这才是我到此的主要目的。在那个时候到来前，守住这个秘密吧。”
法里奥扶住额头，揉了揉眉心。“所以，如果那个作为钥匙的人继续出现在他身边会怎样？”法里奥试探着。
西古尔德眸色一沉。
法里奥从他金色的眼睛里看到——
天塌地陷，白色洪流吞没世界，漆黑的天空猛然压没世间万物。
星辰陨落，天旋地转。
万物寂灭。
等法里奥从那幅画面中走出来，西古尔德已经离去很久了。
他面前的茶都已经凉了，下午时光被翻页，黄昏滑落。
一时间脑子里涌入太多的视觉信息，突然抽离出来，剧烈不适下，他坐在椅子上喘息。
等他呼吸渐渐顺畅。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看到了什么。
法里奥狠狠地咽了口唾沫。
那是，真的么……
世界，毁灭么。
白色的洪流是什么，从哪里涌出来的，他没看清。
他突然想到一个可怕的词——洪吸巨变。
不会是那个吧。
西古尔德为什么能做到意识控制？他为什么知道这些？
创世圣殿守护者？
法里奥很久之前还想过，什么样的人有资格坐上那闲差位置？
他小时候路过圣殿，经常艳羡地看着西古尔德每天没事干闲地慌在周边晃悠。
这个岗位，想来也是内部垄断的吧。
王室内部垄断的职位？一般会留给什么样的人？
法里奥仰躺在椅子上，张着嘴。
“到底信不信他……”
可他不像是在开玩笑。他那种人怎么开得起玩笑。
世界毁灭这种责任，谁担负地起。
他现在是满脑子的猜测。
钥匙？锁？
开锁的条件是什么？
毕竟约芬·白出现都有一阵子了，为什么西古尔德现在才露面。
她做了什么？当时的时钥·永夜做了什么？
法里奥觉得，西古尔德自己可能也不知道“开锁”的条件，所以他才简单粗暴地认为将两个人隔开就完事了。
不过，西古尔德一副城府很深的模样，深受王室“有威胁就灭掉”思想的熏陶，如果知道会有这样的后果，只是隔开的话，手段也太温和了，隐患依旧很大，所以他更可能会……
所以他来东陆，该不会是要……法里奥重重地咽唾沫。
不会，应该不会这么冲动，动了约芬家，就是间接地动了斐利家。动了斐利家，问题就上升到国家之间了。
这一点，他不会想不到。
办法千千万，动约芬·白是最不划算的那一个，可却是最保险有效的那一个。
可如果是神不知鬼不觉地用意控力来杀人的话……
凭借法里奥刚才的感受，杀人对他来说太容易了。
只是，用意控力杀人，还是会被追踪到。因为每个人的意控力都有使用过后留下的独特痕迹。是可以根据那些残留的痕迹追踪到个人的。
再或者，就算不用意控力，也能安排杀手将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死。
他确实有这个能力。
皇后陛下知道会有这样的后果，也会支持他这么做。
只是，西古尔德那边应该还没有到要以身殉职的地步吧。
他如果真有这样的打算，绝不会过来把消息告诉自己，早就直接动手了。
他目前还指望着自己还能帮他一把，让苏瞬息赶紧回去算了。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他的顾虑不止这些。
他猛地叹气：“他是绝对不会回去的……他根本不会相信世界会毁灭，谁会信啊……”
就算世界会毁灭，为什么会因为他？
这么想，法里奥突然发现了一点，苏瞬息其实和他的兄弟们长得一点都不像。
“可他为什么要说，还不是时候？要到什么时候？”
法里奥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无知。
院长办公室——
西古尔德收回了手：“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把自己的身体搞成这样的。”
“回去一趟吧，王朝新研制了八核机械心脏，在这里你毕竟是外人，他们未必会将顶级的医疗资源用在你身上。而你，也不会为了自己的命向他们低头。”
“国际中心在东陆建立的秩序，本就是在针对我们，你明明比谁都清楚他们这些年是如何操控秩序的。”
然而他知道自己的劝说是无效的。对方为了坐上今天的位置，才与王朝切断了十多年的联系，更不会因为性命让一切回到原点。
华修望向窗外的茫茫夜色：“处在失控的世界。多活一天，想着的不过是多看一天的风景，多看一眼身边的人罢了。余下的时间，做这些事情，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