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上午，四人公寓里。
弗里为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头痛。
他盯着一道射击角度的计算问题。
“什么嘛，现在都有智能瞄准系统了，为什么还要做这种老掉牙的计算题啊！”
弗里跳过这题往下看，下面是一道射击距离计算题。
“公式是什么来着……”他疯狂地翻书。
弗里觉得自己像是被这没头没脑的题目耍了一样，“可执行任务时目标未必就像图上画得那么准确啊，而且这道题也没说明弹道是不是直线，这个位置的话，如果受到重力影响略带抛物线下坠，着弹点一定会偏离目标的……”
“这到底是谁出的题啊！”弗里捶了捶桌板。
突然，一只修长好看的手猛地拍在了他一侧摞起的书上。吓了他一跳。
“苏瞬息呢！”一阵气势汹汹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
一缕银白色泛着金光的长发掠过弗里眼前，还带着隐隐的香味。
“哦，做任务去了吧，或者在训练场，这不是要期末了嘛，大家赶任务都有点紧张……”
法里奥一看就知道是匆忙赶来的，他喘着气，拉出一把椅子就瘫在了上边，一副焦头烂额的模样。
只是，这家伙一天到晚在工厂车间那些暗不见天日的场所出入，形象管理倒是没落下。
弗里一干人回到学院的时候，整个学院已经是另一番模样了，空中到处都是踩着滑板迷你飞行器在天上穿梭的人，另他难以置信的是，校园风貌大改观都是眼前这个银毛小子的杰作。
弗里很是理解法里奥现在的疲惫相，毕竟学院武器研制所所长已经和他签了合作协议，城市精密机器制造局也有新开发的项目需要他负责……没想到他们一伙人里，看上去最弱不禁风的法里奥现在混地最好。
“哎，你来地正好，反正苏瞬息也没回来，教教我这道题怎么做呗。”
弗里凑了过去，直接把显示屏举在法里奥眼前，对方的眼睛才瞄了一眼，随口就抛给他一个公式。
弗里如愿以偿地解出了题目，边写边夸他们洪都人脑子真好使。
“下一题呢。”他继续问。
“咔嚓——”是客厅门打开的声音。
法里奥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丢给他，“考试前好好看。”下一秒就不见了踪迹。
“脑子好使真是让人羡慕啊。”弗里看着法里奥消失在他房门外，边摇头边感慨。
客厅里的苏瞬息一副刚从训练场出来的模样，他穿着黑t恤，脖子上挂这一条白毛巾，一手拎起毛巾一端擦额前的汗，一手接过智能管家机器人递过来的一瓶体力补充饮料。
听到脚步声，灌下一口饮料的苏瞬息转了个头，“你来啦。”苏瞬息看到法里奥从弗里房间冲出。他拉开桌旁的椅子想让法里奥坐下，结果被对方一把拽回房间。
法里奥把苏瞬息房门带上后立刻换了张严肃的脸，“去了这么危险的地方怎么都不告诉我。”
苏瞬息知道法里奥现在这么说话都还算是克制的，于是语气变得无所谓起来，想叫他放松些。
“我回来的路上不是和你说了么。”苏瞬息穿着一件薄薄的t恤坐在床边，支着手看他，“而且当时你也没立马回我，不是说明你正忙么。”
法里奥一副内疚的样子坐在他脚边的地毯上，“真想不到你现在会变成这样，明明都是从小被伺候惯了的人，现在身边连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说到底，我为了自己的事还是把你冷落了。”
苏瞬息拍了拍他的脸，眼神温和，“你真是越来越像我妈了。”每次皇后忙碌完事务看到冷落了好几天的儿子，都会觉得内疚想要补偿他。
既然他现在正好是一副内疚模样的话，苏瞬息的眼睛闪了闪。
“你这哪是冷落我呢，你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而且你也在做正确的事啊，你是我的经济支柱啊，法里奥。”苏瞬息笑着，“哦对了，账单你应该还没收到吧。”
法里奥正欲自责，注意力被突然冒出的“账单”拐跑了。
“嗯？什么账单。”
“我买了科隆公国的地。”
法里奥一愣，随后眼睛睁大，但很快又恢复到原来大小，“王子殿下是在做慈善吧。”
苏瞬息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他的两只手握在一起，手肘搭在膝盖上，俯下身对他说，“你知道，我要是花了自己的钱我妈就会知道，所以，我就冒险填了你的账号，没想到你这大半年的赚了不少钱啊，我买完之后还有余。”苏瞬息的手在对方肩上拍了拍，露出了和煦的笑容。
法里奥带着点石化的模样，“科隆的地应该不是很贵吧。”
苏瞬息听到了法里奥咽口水的声音，笑着报了一个数字，“听说你的生意越来越上道了，这点钱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我回国立马还给你哦。”
回国还钱就是一张空头支票。苏瞬息自己听着都觉得像是在坑蒙拐骗。
法里奥原本计划着收回成本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当初为了得到罗兰小姐画像而拍卖出去的马场和乡间城堡都给买回来，他觉得纳塔伦奈城风水好，投资买卖都像是如有神助，再这么发展下去，他的很多打算今后都可以一一实现，比如，在学院附近买地建自己的研究基地什么的。
他来这里一直顺风顺水，没想到，如鲠在喉的事情这么快就发生了。
然而他并不是个没有风度的人，法里奥豪气地挥了挥斜刘海，内心忍痛，“你开心就好。”
他只好暂时放弃了自己的马场和城堡。
“好了，现在说正事，”苏瞬息的表情不再温和，嘴角也没了弧度，“我之前让你调查的事情。”
法里奥大白天抽空回回一趟宿舍，就是为了说那件事。
“没错，在他离开奥斯前，就秘密派遣人送了东西过来……”法里奥把声音压低。
弗里说，“离开国际中心工作，却自己申请调到军事情报学院当院长，总感觉，不像是为了我们呢。”
佩乐说，“其实大人此行还有一个目的，不过具体是什么，我们不便知道……”
法里奥说，“飞行器直接将东西送抵实验大楼，我猜测，那个他们花了这么多心思小心护送着的，其实是一个人。”
“我后来调查过华修的行程，他每天晚上七点到八点这个时间段，都会在那个地方，c区101生化实验基地，地下三楼s301实验室，是私人实验室，靠智能系统维持，没有实验员。”
法里奥眼睛闪烁，像是荧荧的宝石，“如果想要确定那到底是什么的话，只能亲自去一趟了。”他递给苏瞬息一张卡。
“有了这个，你可以去101实验基地任何地方，智能识别系统会优先识别这张特别通行证的许可命令，这是我刚刚申请到的，时间仅限今天，但是去了什么地方，会被记录，也就是说，这张通行卡是公开行踪的。”
法里奥扯扯嘴角，“没办法，虽然我现在和实验基地的总负责人混熟了，但是，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为了避免出现意外事故，对方能帮的也就只有这些。”
“这就够了。”苏瞬息接过了卡片，他低着头，法里奥看不清楚他脸上到底是什么表情。
“只要不出事，实验基地那边倒是不会追究，只是华修那边，肯定会知道。”法里奥为他担心。
“随便他惩罚好了。”苏瞬息无所谓地说。
入夜前，苏瞬息再次确定了地点。
限时通行证解锁了地下三楼s301实验室的大门。
实验室空间很大，却只有几盏灯亮着。
他继续往前走，右拐后进入一隔间，隔间很深，前方有一巨大光柱，“光柱”对面的他，脚步停顿了。
眼前的椭圆形培养柱里，有一个人。
整个实验室，只有她的周身散发着光芒。浅绿色的培养液里，黑色的发丝连同接在她身上的管子在水中轻摇如羽翼，她身上的白色轻纱如云般舒展。在她的脸上，看得见密集的睫毛投落下的阴影。眼前的人与世界分隔，如同天使般安详地沉睡着，令人不忍心打扰。
苏瞬息朝前走近两步，忽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
眼前的培养柱外壁倒影出一个黑长发男人高大的身影。
“她是谁？”苏瞬息看着培养柱里的人问。
“你以为她是谁呢？”华修站在了他的身边。
“很像，对吧。”他说着，声音温和。
说不出哪里像，但就是，一眼就能看出是关系不浅的两个人。
“夜的……”他顿了一下。
“妹妹。”华修补全了他的话。“她说的，唯一的亲人。”
“您之前说她们从来不说话，是因为，根本就无法对话么。”
“你不是问过我，像夜那样的人，不管去哪里，都会比留在奥斯更好么，为什么她留在了奥斯。”华修语气低沉，“因为当时抵达奥斯的时候，她的妹妹，就快不行了，她去不了更远的地方了。后来，我用一个谎言将她留了下来。一个让我余生难安的谎言。”
“后来，我也看出来，即便再有机会，她也不会离开奥斯了，”华修浅浅地叹了口气，“因为夜的眼里，从来就没有光。”
两人之间沉默了片刻，华修才继续看着培养柱里的人说道，“虽然身体在长大，可心智还是个三岁的孩子。她的意识永远停在陷入沉睡前的那一刻，如果醒来，或许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半个月来，我一直在犹豫。”他的话里透着苦涩，“这孩子明明早就可以从里面出来了，可是，我却不知道要拿她怎么办。我不知道如果夜还活着，会怎样做决定。”
“让她继续待在没有痛苦和伤害的世界里，还是，选择短暂的五年或者十年的生命，降生于现实之中。”
“所以就算醒来，也很快就面临死亡了吗。”
“是啊。”华修像是叹着气将这句话说出。
就像是含苞的花，好不容易感受到了绽放在阳光下的美好，却很快被突如其来的暴雨掐断了脖子。
“我认为自己没有资格为她的未来做决定，因为，我无法为她负责。如果她醒来，我不知道要怎样向她解释，她是谁，从哪里来，家人在何处，因为，关于夜的过去，我知道的太少。”
实验室陷入了安静，隐隐约约只听得到机器滴答作响的声音。
毫无生气的实验室里，唯有眼前的女孩天真美好，携带着这世界最纯粹的纯真。
“如果是夜的话，她会希望她醒来的。”苏瞬息转头看向身边的人，“我们也可以做她的家人吧，院长。”
“五年或者十年又什么要紧呢，在一个人最美好的岁月里活过，有人记住，就足够了。”
“即便生命转瞬即逝，也让她，带着幸福的记忆离开。”
华修如释重负地笑了，他把手搭在身边人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