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别走
肖云低下头,任由他的那只手被林枫拽着,半天,终于吐出两个字,“放开”。然后等待他们的是被巨大黑暗包裹住的沉默。
林枫摇头,“不”。两人一个比一个的倔强,“我让你放开”,他趁他不备在他手背咬了一口,转身跳起越过办公桌,只听见“咔嚓”一声,隐蔽在里头的一扇小门打开又“彭”得关上了。
他的声音穿透门钻入耳朵,“肖云!”
来不及低头看一眼手上被咬出来的牙印,“你……真是……”。既然找到他了,就不可能由着他再逃走一次!
他拉过办公桌旁的折叠椅,卡通的靠垫被坐得软趴趴,和凌乱却程式化的电脑、资料夹、委托人信息形成鲜明的对比。他不自觉扯动嘴角——肖云生得孱弱,多病,瘦小,个子总比他一个头。他能说爱笑,笑起来眼睛就眯成一条缝。那苍白的皮肤上泛起的红晕,糟糕!他在想什么?
他们两家住的不远,同在一个幼儿园、小学,然后就是初中。他眯起眼睛,观察着四周,极简的装修,低矮昏暗的天花板,泛黄剥落的墙壁。使他无一不可与记忆当中的肖云联系起来。
“肖云,我们有五年不见了”,他打破了沉默,“这五年来,我从来没有忘记你。”
“我一直在重新思考我们之间的关系”,娓娓道来,“又不得其法”。楼梯口两个人影一闪而过,林枫轻点了点头,“难道我们连朋友都不是了吗?”
肖云背靠着门,慢慢身体失去了力气坐下去。一连串的变故让他来不及反应,“…,林枫?他怎么来了?”他隐姓埋名这么多年,老头子恨不得没他这个儿子,家里人也都心照不宣——多个夺权的,谁这么傻?如果是因为当年那件,他脸颊烧起来,“是失误!”想到这里,浑身血脉畅通了一些,嗓门也就大了一些,“我们,我们当然不是朋友”。
他的意思他们有深仇大恨!
他镇定下来,趴在门上听动静,半天没有声响。于是轻手轻脚地将门打开一点门缝。
说时迟那时快,肖云眼前一黑,他落入个安全的,坚实的臂弯里头。林枫吩咐保镖,“送他上车”。他深沉的眼睫低垂,似笑非笑,“是啊,我也想过,但比起做朋友我想不明白,不做朋友,更让我痛苦万分。”
进入初中的肖云个子蹭蹭拔节,有追赶上林枫的趋势,放学一起约好上补习班,好像这两人中间插不进第三个人。学生之间有讨论“分化”的话题,“好像谁先分化就显示自己多么天赋异禀似的”,肖云撅着嘴,冲林枫吐槽,“虽然还没有证据证明,不过率先分化的那波人似乎有显示能力超群的倾向”,林枫合上他的书,“给你”。
“什么?”
“你说过喜欢街角那家的瑞士卷”,他翻开习题册,肖云忽然感觉他长大了许多,因林枫在他心中一向是不必深思的存在,他不必描摹勾勒他的模样,不用揣测他们的过去的未来。
如果他是风,他就是云。
反正,就那么理所当然。
“哦”,他接过蛋糕盒子,继续歇着眼睛看他,棱角分明的脸,剑眉星目,嘴唇边缘清晰而坚毅,“听说有女生向你告白?”他嘟嘟囔囔。
“嗯”,他头也不抬,“没分化之前什么都不好说。”“什么?”肖云没来由心口一颤,“分化了又怎样?”
“阿尔法当然只能同欧米伽结婚”,他刚想说“拜托”,这是什么时代了,阿尔法和阿尔法,欧米伽和欧米伽,想怎样当然都可以。
“阿尔法有保持血统纯洁的使命”。那话在林枫口中说出来就无比真实,也特别有力量,
“你确信自己一定就是阿尔法?”奶油的甜腻也使他心中不是滋味,“当然”。
林枫是从小的严于律已,一丝不苟。
他说到做到,初二那年成功分化成了极优阿尔法。这件事让肖云一蹶不振,他大病了一场,追问“分化是什么样的?”林枫淡淡的,他感觉他没什么不同,“就那样”。他们还是一起上补习班,假期黏在一起,形影不离。
他母亲对他说,“这种事本来就有先后”,父亲却因此对他没好脸色,“林家的大儿子分化成了阿尔法,你呢?”他自觉无言以对,平常见他父亲就躲着,如今更常常把自己关在房间。他有一种无力感,比起难以面对父亲的斥责,更难面对的是林枫分化成阿尔法的事实。
从小的教育使他自动带入阿尔法的角色。但……他也不知怎么回事,心情完全没有好转。天色渐渐发白,身体却越来越烫,呼吸开始急促起来。他在一种昏沉而迷茫的思绪当中陷入了昏迷。“肖云”,林枫拍拍他的肩膀,补习结束他们本该一起回家,司机已经在门口等,“你怎么样了?”车子将他们送往林家,他给肖云的父亲打电话,“伯父好,嗯……肖云今天住我家。他身体有点不太舒服。”
“少爷”,家庭医生已经在大厅里等他。
“看看肖云怎么样了”。他对有些事预知能力超群,分化的身体异常和普通感冒发烧根本不同。他没有深思自己行为背后的深意。
他纯粹是好心。
检查完毕,“第一次易感期不建议使用任何抑制剂,那会强化药物依赖。”皮特鞠躬,“那么,我先告辞了。”
“嗯”,林枫用毛巾擦干头发,看女佣把睡衣给肖云换上,将水、冰袋放在床头。他忽然问,“你们闻到什么味道了吗?”
女佣已经走了。
他自己问自己,“原来他的味道是这样的吗?”镜子里他的眼睛因为熬夜有隐约的红血丝。他头痛欲裂。
肖云呢喃,“好热”。
他扯开自己领口的纽扣,露出纤细的锁骨,“好热”,他的脸通红,眼角有些微的泪水。林枫拿手放在他的额头上,“好些了吗?”
他的声音并没有疗愈的作用。
他的手冰凉。还有………他的气味潮水一样,汹涌而来,将他整个儿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