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柠檬海雾
淡月疏星, 漆黑的海岛上没有亮起一点光，只能靠遍布全岛的幽红灯笼勾勒出建筑物的大致轮廓。
海鸥往前飞，正要飞回实验厂的时候，想起白天轮椅上的人说起的副实验厂和那只ss阶的丧尸, 拍了拍翅膀, 改变了方向。
副实验厂像个体育馆, 周围一圈实验室高高矗立着，像看台一样围住场地内巨大的草坪。
看台上也挂着许多灯笼，只是火光幽暗, 照不亮三米开外的地方。
海鸥飞上看台，停在灯笼上，眯了眯眼，看向场内。
近五百平米的场地内, 从底部到几十米高的空中，黑暗像是从地里涌出来一样像天空疯长。
风吹草叶动，眼前的黑暗发出一片簌簌声, 草叶间露出几丝缝隙, 疏朗的星月照进来。
乔叶这才看清那片涌动的黑暗是什么——场内草坪上铺着的皮草，原本不足一寸长, 此刻像凌霄一样疯狂攀向天空。
看不清的看台上, 荒草像暗流一样漫上来，一股草叶“唰”一下缠上了鸟脚，也缠住了她的南瓜。
海鸥吓得羽毛立起，拍了拍翅膀, 疾速退飞, 却不断被草叶拖进场地内。
乔叶想用涟漪割断草叶, 又想起在改变形态的情况下会抑制原本的天赋, 连忙变回人的形态。
身体疾速下坠，衣角发丝向上翻飞，一圈圈涟漪在手下涌出来，她打算一落到地上就挥出去，却发现身边疯舞的荒草自发扣成一个个网结，编成一张草床后兜住她，慢慢降到地上。
一落到地上，草床上的结又自发解开。
周围的荒草宛如参天的树一样，密密麻麻伸向天空，没有一丝光亮透过叶隙照进来。
等眼睛适应黑暗后，乔叶在地上撑了一把站起来，听到一阵簌簌声由远及近，好像有人不断拨开草叶向她走过来。
乔叶吸了一口气，重新将涟漪聚在手心。
“哗——”
不到她腰侧的高度，草叶像帘子一样被拨开，两只小手扒住草，中间冒出一个小小的脑袋来，细细软软的短发不听话的翘起，两颊还带着一点婴儿肥，黑黑的大眼睛灵动得不得了，“你不是这里的人，你是从哪里偷跑来的？”
“让我猜猜看，岛外？”小孩的大眼睛黑葡萄似的看着她，干净又澄澈。
乔叶整个愣住，她本以为在这里的会是那只ss阶的丧尸，没想到是这么小一个孩子。
“你从岛外来，见过我哥哥吗？这么高，这么瘦。”小孩从草叶后钻出来，掂起脚来比划了一下，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乔叶摇了摇头。
“好吧……”小孩扁了扁嘴，白胖的小脚赤着，满是草屑的左脚在右脚上蹭了蹭，很快又高兴起来，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你陪我玩也一样的！”
小孩挤到她身边，伸出一截肉乎乎的手臂来够她的手。
怕伤到她，乔叶掌心的涟漪迅速湮没在空气里。
小孩子五根手指头一起张开，也只能捏住她的一根手指，“走喽~”
“等一下——”她还有问题没问，但圈住她手指的小手，她又实在不忍心甩开，犹豫了一秒，两个人就已经被脚下疯长的草叶带上了百米高的空中。
草叶结成环，圈住两人的手腕、脚踝和腰，乔叶和那个小孩相对悬浮着，立在高空。
“等会儿小草会很快把我们拉下去，超刺激的！”小孩张开双手就要往身后倒，绑在她腰上的草叶已经在空中舞出了弹跳绳的弧度。
乔叶皱了皱眉：跳楼机？蹦极？
她没有太多时间陪她玩，右手微微动了动，撑住两人的草叶瞬间木质化，小女孩半倒下的身体也慢慢被草叶扶起。
捆在脚腕上的草绳自动脱落，柔软的草茎迅速结成坚硬的木栓层，像桥一样架在两人中间。
乔叶踩着树皮质地的草桥走到小孩旁边，蹲下来摸了摸她软软的头发，“我有点恐高，不能陪你玩这个游戏，而且我也是木系异能者，所以……”乔叶指了指脚下的桥。
“看出来了，你似乎比我还强上一点点，不过也就这么一点点。”小孩伸出手来比划了一下，气呼呼地撸掉手上的草绳，一屁股坐在木桥上，两手托住脑袋，闷闷不乐，“这样就没法强迫你留下来陪我玩了。”
“你走吧，我等我哥哥来陪我玩。”小孩两手抓住脚丫，屁股一扭，调转了方向，背对着乔叶。
乔叶走到小孩身后，刚想开口问，她为什么会在这里，那只ss阶的丧尸又在哪里，海岛上突然涌起了一阵遮天蔽体的海雾。
乔叶站在百米高的草桥上往下看，岛上的雾气飞快翻滚成云海，连引路的灯笼树也看不见了。
海雾被风推着往前走，游云一样的白雾带着柠檬的清香从两人脚下流淌过。
坐着的小孩突然跳起来，兴奋地大叫出声，扯住乔叶的衣角，指着远处一个黑乎乎的塔尖，示意她看。
塔身大部分被海雾遮住，只有塔顶在海雾上冒出一个尖尖，几乎和她们两人持平，乔叶转身四处望了望，几乎所有的建筑都被笼在海雾里。
“塔掉下去了！”小孩越发兴奋，看热闹不嫌事大，拍着手在草桥上蹦起来。
乔叶连忙转身，看不清海雾笼住的塔身，但塔顶确实在慢慢倾斜下沉，最后没入海雾里，不知去向。
世界突然从寂静变得吵嚷，尖叫声、奔走声、建筑物的坍塌熔融声一起响起来。
岛上的应急强光灯全部亮起，一束束亮如白昼的灯光穿透海雾，照亮整座海岛。
强光灯增加了能见度，但驱不散海雾。
乔叶牵住小孩的手，低头往下看——
海雾里，金属建筑群底部已经全部溶解，像深色的溶液一样缓缓漫出去，建筑顶部还能看出大致轮廓，接触到海雾的表面噗呲噗呲冒着泡，不断塌陷沉下去。
第一波惊醒的岛民从软化溶解的建筑物里逃出来，还没辨清逃跑的方向，身体一碰到海雾，脚陷进地上漫流的液体里，裸露的皮肤表面瞬间黑化腐烂。
海雾穿过慌忙逃窜的人群继续往街巷里涌，留下身后碳化定格的人群像吹灰一样落到溶液里。
乔叶抬头看了一眼原来塔尖的位置，想起刚刚闻到的柠檬香，如果这阵海雾是柠檬自主发动的话，按照它的天赋——ss阶王酸，等这片雾消散后，这片海岛几乎就全毁了。
游走的海雾穿行过脚下的草叶，乔叶定睛看了片刻——仿佛河水侵蚀河床，海雾一口一口腐蚀掉草叶，脚下的草叶逐渐变细。
乔叶重重吐了一口气，卫亭给的种子她本来就不放心，所以只种了三种。
灯笼树一成熟就表现出极强的破坏力，担心它闯祸，她特意追了出来，让月限莲留在那里看住剩下的柠檬和开心果。
没有时间细想柠檬是怎么回事，乔叶右手牵住小孩，左手将脖子上的南瓜链子扯下来，拿出金银花和风信子，还有以前蓝草给她画的笔记本。
金银花从百米高处吹到地上，一边落，一边开出无数闪着光的金色小花来，像从天上流下的金色瀑布。
风信绕着金银花的枝叶盛开，呼呼吹走涌过来的白雾，避免金银花被柠檬海雾腐蚀。
金银花落到地上涌动的金属溶液里，溶液立刻分开两边，风信呼呼吹散海雾，开出一条逃生通道。
从高处俯视，几乎所有的建筑物前，都开出了一条这样的小路，金银花和风信在两边盛开，一个负责驱散地上的溶液，一个负责吹散道上的海雾。
乔叶将笔记本快速翻到第三页，上面是一座岛屿——当初蓝草担心庄园被卫亭端了，特意仿照海岛基地给她画了一座海岛，让她在没处去时可以逃到上面生存。
乔叶伸手点了点笔记本，海岛倏然从纸上浮出，越变越大，飞快往海岸线飘去。
地上开着金银花和风信的路纵横交错，红色的灯笼在前面引路，慌忙逃窜的人们跟在灯笼后，奔跑在紧急开辟出来的安全小道上。
小路最后都汇成一条，通往另一座海岛。
乔叶还没来得及舒一口气，一阵风过，柠檬的清香大盛，海雾更浓了。
地上刚开好的小路瞬间被奔流的金属溶液淹没，雾气浓重到风信鼓起了腮帮都吹不散的地步。
两人的脚下的草叶也瞬间被腐蚀干净，自由落体前，乔叶一把将小孩抱进怀里，变作两只海鸥飞向空中。
如果不是柠檬的等级压制，金银花和风信的天赋本可以完美解决当下的状况。
然而事实却是失控的柠檬在疯狂吞噬这座海岛和岛上的人。
海鸥在空中盘旋一圈，大致看清了地上的状况。
海雾似乎只笼罩着这座海岛，只有很少一部分人通过刚刚的小路逃到了另一座岛上，大部分人都还困在路上、建筑里，各自施展异能，延缓柠檬的腐蚀。
风系异能者飞到高空，逃出海雾。
水系异能者凝出冰盾，挡住周身的雾。
还有一些人顶着不怕酸的玻璃盖和橡胶服继续往外跑。
……
“啊啊啊！我在飞！”
“啊……怎么有这么多人飞上来了？”
小海鸥跟在大海鸥后面，张大了小嘴欧欧叫着、问着，丝毫不慌。
空气里，柠檬香气越来越重，白色的海雾慢慢凝成实体，像手一样向天空抓来——
飞在海鸥前方的风系异能者被海雾一把抓住了脚，惨叫一声，掉进了浓雾里。
大海鸥愣了一下，立刻收拢爪子逃过一劫，振翅刚想飞得更高些，翅膀却被一捆白色的雾绳缠住，失去了平衡直直坠下去。
小海鸥一回头，发现身后的大海鸥不见了，连忙掉转头，往海雾里俯冲下来。
“别下来，飞上去，我没事的！”乔叶大喊出声，挥着另一边不受缚的翅膀，提醒小孩快逃出去。
小海鸥不听，仍然直直追着她而来，像要在她落地前接住她一样，冲得更猛了。
羽尖渐渐被海雾腐蚀，她有很多办法可以脱身，但又不能扔下冲来救她的小孩不管，眼下的情况，两人几乎是互为负担。
疾速下坠时，满是柠檬香气的风呼呼灌进翅膀里，乔叶却隐隐在风里嗅到了一点莲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