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 86 章
有廖冬冬打头, 其他兜里有钱的小孩子们也都没忍住，纷纷掏钱，争先恐后地从柳薇那里买知了猴。
这个教室里闹哄哄的, 很快吸引了教室两边的班级。有别班的小孩过来凑热闹，于是顺理成章的，柳薇的小客户们越来越多。
等到学校小卖部开门, 老板不免奇怪, 往常基本上他一开门就会有学生来买零食, 结果今天他坐到上课时间都到了, 也不见学生来。
柳薇将带来的大半袋子知了猴卖完, 上课铃也响了。
她刚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 一个风风火火的胖墩就冲进教室，一把扑到柳薇旁边的座位上。
这胖墩不是别人，正是柳大宝。
张青澜来到这所学校时，恰逢柳大宝的学龄到了, 然后她才了解到柳薇作为柳大宝的姐姐居然还没上学的事。之后她不厌其烦地劝说柳家父母，让原主有了上学的机会。所以虽然原主比柳大宝大三岁，但姐弟俩读的是一个班, 都为二年级学生。
柳大宝着实有点重量, 长条板凳他屁股底下不堪重负地吱呀了一声。
柳大宝跑得气喘吁吁的，柳薇没搭理这小屁孩。结果小屁孩对着她磨牙一阵，把自己的作业本扔过来，伸手就在柳薇胳膊上拧了一下, “柳大丫，快给我抄作业！”
柳薇痛得嘶了一声，转头看着柳大宝。
她一般不打孩子，除了熊孩子。
柳大宝根本不怕柳薇。
在他的认知里, 柳薇才不配做他的姐姐，她是他父母口中的丫头片子、赔钱货，生来就是被他父母打的，也是他想打就打的。
所以虽然被柳薇一脸冷漠地看着，他只觉得柳大丫怎么还跟个木头一样，他让她给他抄作业，她没听见吗？
昨天他的肉被她掀翻了他还没找她算账呢，居然还敢躲着不回来。这么想着，柳大宝冲柳薇扬了扬拳头，神情凶狠，“死丫头，找死是不是！”
柳大宝简直是柳父与柳母的结合体，两个大人的所有缺点都在柳大宝身上展现，小小年纪就把自己活得人憎鬼厌的样子。
柳薇握住柳大宝的手一拧，将作业本拍回他脸上，“边儿去，再来我揍你。”
“你居然敢打我！”任由作业本掉到地上，柳大宝甩甩被拧痛的手，胖脸上满是愤怒，他捏起拳头，不听劝地要来打柳薇。
和柳父对上柳薇都不一定会落下风，收拾一个柳大宝对柳薇来说还不是随手的一件事。她也不狠着劲儿揍柳大宝，柳大宝扑上来一次，她就将人打开，每次都让柳大宝痛叫一声。
往常只有原主挨打的份，柳大宝今天成了被打的那个，而且他发现自己就算用尽全身力气，再怎么张牙舞爪都打不到柳薇一下。
他越来越气，在又一次被柳薇打开后，柳大宝终于受不了这委屈，嗷一声哭了出来。
他坐在地上，两只腿弹来弹去，一边哭一边指着柳薇，“柳大丫！你打我！我要回去告诉爸妈，让他们打死你！”
在柳家，小皇帝只要一摆出这撒泼打滚的架势，柳父柳母早心疼地哄上了，对他的要求基本无有不应。
若现在是在家里，柳父柳母定会不分青红皂白的，一个拿篾条，一个拿扫把，对着原主来一场男女混合双打。柳大宝就会跟看表演一般，破涕为笑，拍手叫好。
只可惜这是在学校，柳薇也不会像原主一样低声下气地去哄他。
柳薇对他的大哭毫无反应，自顾翻开课本。
柳大宝见状，越哭越大声。
班级里几十个小学生早就看着他们这边了。因为被宠坏了性子，柳大宝在学校里也很蛮横霸道，一年级时因为和别的学生打架，打不过别人就回家找柳父柳母给他撑腰，柳母来学校闹了一通。
那之后，见识过柳母有多凶的学生们就没几个愿意跟柳大宝玩了，此时见他一直哭，有人就嘲笑他不知羞，这么大了还哭鼻子。
一个人说，其他人也跟着起哄。
等到张青澜进来时，柳大宝已经涨红脸，抽抽噎噎地闭上了嘴。
换成一年级的时候，柳大宝早跑回家里了，可学校是读书识字的地方，不是他高兴了来不高兴就不来的场所。柳大宝往家里跑过两次后，张青澜认真地跟柳家父母谈过话，也跟柳大宝说过这种行为是不对的。
这个年纪的孩子别管他多熊，基本还是受老师管的。如果是十五六岁的柳大宝，张青澜老师的威信在他面前也不起作用。
张青澜一进教室就看到柳大宝一副哭过的样子，脑袋顿时一疼。她以为是柳大宝又跟哪个同学起冲突了，但看了一圈，没发现另一个情绪有异样的学生，便暂时放下这一茬。等到这节课下课时，把柳薇叫去了办公室了解情况。
得知居然是柳薇打的，张青澜既惊讶又担心，“你爸妈会很生气吧。”
柳薇懂得反抗在张青澜看来是好事，可她深知柳父柳母什么德性，今天柳大宝挨的打，必定会加倍落在柳薇身上。
她的确可以让柳薇住她家，但她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就算之后她有能力把柳薇一起带走，柳父柳母肯么。她终究只能护柳薇一时。
“老师，我不会再傻站着挨打了。”柳薇说，“只要他们动手，我就跑，等过两年，我大了，他们就更打不着我了。”
张青澜看出柳薇不想她担心，只是勉强笑笑。
学校里的学生中午都是回家吃午饭，张青澜很担心柳大宝中午回去告状，然后柳家父母来学校里打柳薇。
但出乎意料的是，下午就这么风平浪静地过去了。
柳薇倒是不意外，因为柳大宝也要面子的。
一年级柳母在学校大发神威，虽然再没有学生敢欺负柳大宝了，但柳母也在学生里落下一个“恶鸡婆”的名声。小孩子恶意很直接，也最喜欢给别人起外号了，柳大宝一和谁起矛盾，别人就会阴阳怪气地问他是不是又要回去找他那个恶鸡婆的妈来骂人呀。
等他再大一点，估计柳母再来学校，第一个赶人的就是柳大宝。
上午柳薇卖的知了猴俘虏了一大批小孩子，得知她下午还要继续卖的时候，好些学生都说下午带钱来买。
下午柳薇出门之前，用热油将剩下的知了猴复炸了一遍，比上午更加酥脆，吃起来更香。
这一天，柳薇靠知了猴卖了将近二十块钱，去除调料费，也有十几块钱收入。
十几块，比起小学生的零钱是一笔巨额财富，可和柳薇一学期几百块的学费比，还差得太多。
柳薇连续三天晚上去河边抓知了猴，期间一直吃住在张青澜家里。
柳家那边也没人来找她回去，柳母还在村里阴阳怪气地跟人说，不用吃她家里的粮食，有人喜欢帮她白养孩子，她有什么不乐意的。
不过等柳大宝把柳薇赚了钱的事情拿回家说了后，柳父柳母就坐不住了。
柳大宝基本每天都是最后一个到班级，又溜得最早的。自己卖知了猴的事，柳薇是拜托过班上的那些同学不要告诉柳大宝的，但这事顶多能瞒个两天。柳大宝三天才发现这件事，对柳薇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那天下午放学，柳薇带着张乐言跟着张青澜回到村子里时，在村口遇到了不知在那蹲守了多久的柳母。
柳母臭着脸来拉柳薇，“臭丫头，跟我回去！我看读这个书是把你心也读野了，这么喜欢住在别人家，有本事去给别人当女娃！”
柳薇躲开柳母鹰爪般的手，“我自己走。”
柳母逮不住她，气得拿手抽她。柳薇一躲，柳母抽了个空气。
张青澜忍不住劝，“柳大姐，有事好好说，不要打孩子。”
柳母拉着一张脸，不耐烦道：“知道了知道了。真是，我的孩子打不打管你什么事？怎么老爱管别人家的事，一个小傻子还不够你操心的。”
张青澜被这句话狠狠地梗住，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柳母。
柳薇眼睛一眯，“张老师，您带着乐言回去吧，我也回自己家了。”
人家亲妈来要人，张青澜再担心也莫可奈何，只能带着担忧任由柳母带着柳薇离开，一路骂着远去。
柳母骂原主，一向是连说带动手的，嘴上不歇息，手也时不时要打一下，脚踢一下。
但今天柳母把自己折腾出一身汗，发现不止没有像往常一样越骂越痛快，反而越来越憋气。因为从村口到自己家，她居然一下也没打着柳薇。
“之后再收拾你。”进门时，柳母恨恨地说道。
柳父已经回来了。
他是建筑工人，在落后的小地方，这是最常见的工作。累了一天的柳父，这会儿已经在堂屋里喝着酒吃着花生米，见到柳薇，就让她过去。
“你弟说你在学校里卖什么知了猴，还挺多人买，钱呢？”柳父的眼睛落在柳薇身上挎着的帆布书包上。
“没钱。”柳薇把书包取下来，放在桌上。
早就溜回来的柳大宝将视线从动画片上挪开，指着柳薇说道，“她骗人她骗人，她卖了好多钱！”
柳父一把将书包扯过去，把所有书都倒出来，来回翻了个遍，一毛钱都没找着。被柳大宝这么一拱火，柳父把书包一扔，又问了一遍：“钱呢！”
柳薇站那道：“这么爱钱？你早点下去，我多给你烧点。”
什么叫多烧点儿？柳父原地暴起，往脚边一摸就摸出了扫把。
柳薇不屑一笑，竟然早藏好了。一个大人，还是当老子的，这么整自己的孩子。
柳大宝见柳薇要挨打了，在原地开心地蹦了两下，给柳父助威：“爸爸，打死她！打死她！”
柳薇还是那招，掀桌子。
踢里哐啷一阵响，趁着柳父躲避的当口，柳薇三两步窜到柳大宝面前，一巴掌拍到他脸上。
柳大宝愣了一下，然后“哇”地一声，捂着脸爆哭。
见柳薇居然敢动柳家的命根子，柳父出离愤怒，“你这个讨债的，居然敢欺负你弟弟！”
他把眼睛瞪得像铜铃，扫把冲柳薇打过去时，几乎把吃奶的劲儿都给使出来了。
柳薇扯过柳大宝，那扫把一下就落在柳大宝身上，一时间柳大宝哭得嗓子都要裂了。
“宝儿！”在厨房里忙活的柳母听到动静跑过来，心疼地看看柳大宝，对着柳薇尖声怒骂，“柳大丫！老娘打断你的腿！”
柳母要进来加入双打阵营，被柳薇从电视柜子上拿下来的陶瓷杯子砸中脑袋，顿时哎哟哎哟捂着脑袋，晕得直后退。
砸完柳母，柳薇又对着柳大宝一脚踹过去。
等柳父心疼地把柳大宝接住时，柳薇已经举起一张长条板凳，对着还放着动画片儿的电视。
柳薇说：“你再打我，我就把它砸了。”
“你敢！”柳父厉目。
柳薇挑眉梢，“你觉得我不敢？”
柳母捂着额头，惊慌道：“大丫，你快把板凳放下，放下！我们不打你了。”
柳父缓了缓气，也妥协了似的说：“好，我不打你了，你别砸电视，这电视两千多块钱，得你爸我辛苦一个多月才能买下来。”
柳薇信了一样，手上的板凳慢慢落下，眼看就要落地。再忍不住的柳父撒开柳大宝，一脚对着柳薇的肚子就狠踢了过来。
柳薇侧身一躲，本就没有放松的手将板凳重新举起，重重地砸向身边的电视。
柳父只听“砰”地一声巨响，电视中间已经被砸出一个坑。
柳薇单手提着板凳的一只脚，冲被这声音嘣傻了的柳父说：“没什么我不敢。”
之后整个柳家就是鸡飞狗跳。
眼看着电视被砸没了的柳父柳母进入发疯的边缘，两人在客厅里对着柳薇围追堵截，誓言今天一定要给柳薇一顿大排头。
柳薇力量上没法和他们抗衡，灵活却是一等一。她将一张长条板凳舞得虎虎生风，让柳家父母根本不敢轻易靠近柳薇。
柳薇还左腾又挪，时不时就抓着柳大宝给个一巴掌。
他们喜欢打她，那她就打柳大宝。
柳大宝这个小皇帝顿时成了柳家最惨，两边脸全是柳薇给的巴掌印，嗓子都要哭哑了，之后看到柳薇就躲。
于是闹着闹着，柳家父母和柳薇在场景中的位置已经全然变化。本来是他们追着柳薇打，到后来变成了他们像老鹰一样护着柳大宝，时刻提防，不让柳薇伤害到他。
这场面也挺讽刺的。
最后柳薇闹腾够了，她跑出屋子，指着柳大宝对柳家父母说：“以后你们但凡对我动个一指头，我就往死里揍你们家命根子，你们最好把他栓裤腰带上，不然总有我报仇的时候。”
“滚！”柳父赤红着眼冲柳薇怒吼，“随便你死哪去，个丧门星，老子就当没有生过你！”
“你当老子乐意？”柳薇啐了一口，拍拍衣服，“真是晦气，怎么就被你们这对垃圾生出来了。”
柳薇与柳家父母对打的动静早就惊动了整个村子。
这是个讲究孝道的社会，父母再有错，孩子也不应该还手。而柳薇才十二岁，还是个女孩子，居然这么大逆不道，直接跟父母对打起来。
村里有些人看她总挨打本来还觉得她可怜，可现在就觉得难怪柳家父母要打她了，他们家要是也养出这么一个不敬重父母的人，那也是要动棍棒管教的。
柳薇离开柳家时，一路上被人指指点点。
有人自诩长辈身份对着柳薇说教：“大丫，你爸妈再怎么不是，你也不应该动手。瞧瞧你刚才说的叫什么话，怎么能对着自家爹妈一口一个老子。”
柳薇斜眼看过去，勾出个冷笑，“关你屁事！”
“嘿——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那人愤怒起来，拿着长辈架子，“死孩子不会说话，不懂礼貌，老子今天就替你爸妈好好教育教育你。”
村里还是土路，两边全是大大小小的鹅卵石，柳薇捡起几颗石头，对着那人的两条腿就打过去。
“跟谁这儿充老子？”柳薇抛着手上剩下的石头，目光冷冷地看着捂着腿吃痛的男人，“你再多说一句，我今天砸掉你的牙。”
男人连被柳薇打中两条腿，已经见识过她的石头扔得有多准，听柳薇这么说，他下意识捂住了嘴。
柳薇嗤笑一声，将石头揣进兜里，转身不疾不徐地离开。
她身后，那些村人合上惊讶的嘴巴。
见鬼了，以前怎么不知道柳大丫这丫头这么厉害？
柳薇自然是去张青澜家。
张青澜已经在往这边走了。
她平时很少在村里走动，但村里人都知道她很关心柳薇，柳家闹起来的时候，有热心的邻居告诉了她。
走了两分钟，就见一个瘦小的身影在落日的余晖下慢慢向这边靠近。
一见到她，那小姑娘就笑着冲她挥手：“张老师。”
如果在平时，张青澜乍然听说谁家小孩和父母对打，她肯定也会有一些不赞成的态度。
但面对柳薇，她心里只剩一些心疼。
别家小孩被父母宠着、爱着，她却生来就被父母厌着。
她做得没什么不对，因为这是活下去的方式。
作者有话要说： 该给这个世界的原主取名柳招娣的，更契合柳家背景不说，也更契合现在的柳薇。
这样之后柳薇无事打弟弟有事更要打弟弟就变成了：娣打弟，娣打弟，娣打娣打娣打弟……
_有没有被我冷到，估计很多童鞋都没法get到这个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