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智取
青蓝的比武台上。
一人豪迈似鹤舞。
一人狼狈如鼠窜。
不必猜疑，鼠窜的正是齐笑。
比武台下，围观者中，渺云掌门以拳抵额，估计心里是郁闷至极，唉唉的叹着：怎就选了这么个绣花枕头，真是丢人丢到了家。
先前与齐笑呛声的弟子，自是不会放过这个贬损的机会，洋洋得意的嘲讽着：“哎哟嘿！牛皮吹破了吧，你直接把自己脑袋埋台上得了，还省得人姑娘动手1
从开打到现在，嘴皮就嘚啵嘚个没完，将小人得志演绎的淋漓尽致，没有一点大是大非观，丝毫不管这些嘲嗤之言会不会影响已方的情绪，只管自己尽兴。
其实渺云派能贵为江湖第一名门，靠的从来都是头部弟子。至于中部和下部的弟子，则是良莠不齐的厉害。头部是质量，其他全占数量，说是滥竽充数都不为过，是以这几年，门派颓势渐显，逐渐有被赶超的迹象。
掌门呢，知道了，却不在乎，资源继续大力倾斜头部弟子。
在齐笑又被刺了一剑，带出狭长血痕后，沈千秋瞳孔微缩，她握紧了手里的长剑，因用力过大，骨节隐隐泛白：这个人冒死上场，是为了自己，她知晓。可为什么？对方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是什么东西需要拿命来赌？
她惊疑不定的猜测着，却亦有一抹思绪，止不住的袭上心扉：或许那人只是心疼自己形单影只这么些年？没有其他目的呢？可真会有这样的人存在吗？
不，她不信，纵然真有那样的人，也不会是为了自己，沈千秋紧紧咬唇，掩住眼中一闪而逝的痛。
比武台上，司徒槿双剑舞的是虎虎生风，齐笑东躲西藏，时不时还来个大劈叉、大下腰、回旋倒立啥的，幸亏原身自小练武，底子好，不然一般人这么弄，还不得疼疯了。
被同门耻笑，令渺云蒙羞的齐笑，之所以敢上台应战，既不是放大话，也不是瞎逞能。老实说，如果不是为了沈千秋，她当然希望嫦容派大败渺云派才好，但牵扯上千秋，那就必须渺云赢。
她现在东躲西藏，就是想近司徒槿的身，悄悄说上一段话。
极少有人知道，这使双剑的小旋风，是个话本痴，尤其钟爱笔名为秋山客所写的话本，可以说是秋山客的超级死忠粉，但凡秋山客写的话本，全入，且一入就是百本，出手阔绰的很。说白了，就是鼎力支持偶像的事业。
听说偶像的话本再版了？买！封面一样？还是买！封面不一样？更要买！新增了章回？必须买！附赠亲笔签名？抢着买！荷包里的银钱不够了？吃土也要买！
司徒槿在嫦容派的屋子下，专辟了个地下室，专门放偶像的话本，已放了大半屋，每晚睡觉，都得摸着话本才能睡着，简直视那薄薄的十几页纸如生命。
司徒槿最近追的一本，已有半年未更新，当初追的有多心痒难耐，现在等的就有多火急火燎，嘴上的泡都不知起了多少，喝再多的冰糖雪梨都没用。
看过原小说的齐笑知道，那话本的情节其实就跟《天仙配》差不多。
小旋风一身绿裙，追着齐笑满台子的跑，双剑瞅准了机会就刺过去，但十次有九次都落了空，不禁暗道：这男人，脚下就跟抹了油似的，太能逃了！
遂扬声道：“喂！你还是快认输了罢1
齐笑回身一望，小旋风左侧漏了空门，心中一喜，近身的好机会！忙脚下一转，迎着空门而去，眼看着就要贴过去，却见小旋风咧唇，嘿嘿一笑，神情要多奸诈就有多奸诈，但放在如此水灵动人的小姑娘身上，只有那俏皮可爱劲儿。
可危机关头，齐笑是全无心思欣赏，满脑子都是：坏了坏了！中计了！她这是故意卖了个破绽，引我上钩！
这要真撞了过去，铁定被刺成个血窟窿！
但足下前进之方向，却因惯性难以扭转，怎么办？
台下观战的沈千秋，在瞧见这凶险的一幕时，心都漏了一拍，掩在袖下的手，紧紧捏成了拳头，内里包着一枚尖锐的石子，划的掌心渗血而不自知，她只想着，若真逃不过，她便出手，救下那人。
台上的齐笑大脑飞速转动，寻着自救的法，无论怎么看，眼下悄悄的说上一句是绝不能了，那么唯有——
“天宫岁月太凄清……”
黄梅戏《天仙配》，曲调悠扬婉转，搭配着齐笑精湛的演绎，如树上黄鹂鸣啼，又似月下竹林吟，一下便勾起了所有人的心魂。
渺云弟子俱是怔怔：“齐啸这是被打的精神错乱了罢，竟唱起了戏？”
嫦容弟子则不免赞一句：“好唱腔1
“人间天上不一样，男婚女嫁配成双，大红花轿来迎娶，吹吹打打入洞房……”齐笑越唱，小旋风司徒槿越是惊疑不定，连剑都舞不动了。
渐渐的，绿裙姑娘的杏眼里竟泛了泪花：“秋山客……”
齐笑生怕她下一句冒出个大大或太太，那真会有种梦回现代之感，她一边唱，借着换气的空档，冲她眨眨眼，用气声道：“傻姑娘，继续打啊，装也要装的像些。”
司徒槿不着痕迹的点点头，敛了心神，全力配合着“演”了起来。
哎，这一剑刺下，临到身上了，故意缓一缓，偏一偏，啊呀，没刺中。
看的围观群众都着急上火！
之后，二人打是打，看似跟之前没差，但小旋风的双剑，怎么看怎么有种情意绵绵的味儿！
大家伙以为是看走了眼，纷纷揉了眼睛再看，好了，这下不止是有情了，还有珍而重之的意啊！
瞧瞧，多彪悍的小旋风呐，都偷偷抹了泪了！
莫非真是短短半刻钟，打出了似海深情？武斗现场，成了比武招亲？
喝！看看这眉来眼去的，真叫没眼看呐！
旁人如何疑窦，齐笑不知，她在拼命用眼神传递讯息：喂，姑娘，让我赢，我给你说完剩下的故事，可好？
司徒槿：我要三个故事！
齐笑微微一笑：成交！
于是，众目睽睽下，小旋风脚下一滑，竟一路“哎哎”的呲出了比武台，落到泥地上，还十分懊恼的敲敲脑壳：“输了呢，好可惜呀。”
齐笑赢了。
众人眼球惊爆，暗呼：我猜中了开头，却没猜中结局！
在司徒槿小跑着回到嫦容派那边，吐着粉舌，撒娇道歉的时候，沈千秋也走到齐笑面前，极轻的扔下一句：“你到底想要什么？”
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齐笑一愣。
沈千秋却神情复杂的望了她满身的伤口一眼，翩然离去。
背景苍寂。
就像是空山孤魂。
齐笑心中蓦的一痛，想也未想，直接冲了过去，摁住红衣丽人的肩膀：
“别让我看着你的背影，不如并肩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