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 五姐的书信
阎六儿的另一个遗憾，是错过了和五姐碰面的机会。
上次，她躲在服化间里，隔着好几层戏服的下摆，弯下腰偷偷往观众席上瞄，不曾想竟正好与五姐四目相对。
她戴着斗笠，草帽两侧的白纱遮住了大半张脸，却遮不住她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桀骜不驯。
那对眉眼与自己极其相似，但多了几分英气，阎六儿绝不会认错。
她还清楚地记得，五姐转身离开的时候，把一张折成了巴掌大的纸条收回了怀里。
班主正在台上唱戏，阎六儿自然不能在后台服化间大喊出声，更不可能跃过戏台子，直直扑到观众席上去拉五姐。
此时在八卦镜里的她，飘在观众席上空，随着咿咿呀呀的唱曲儿，自在地舞动着身体。
别说，从这个视角看戏，是个挺独特的体验呢。
虽然是行家眼里不入流的那批人，但这个戏班子早已在附近一带小有名气，乡里乡亲也都认识班主一家子。
班主挑中了在官道边的这个被废弃的戏台子，大刀阔斧地改造了一番，便在此处落了脚。
五姐只喜欢舞刀弄剑，被阎六儿拉过来听了一场戏之后，发誓此生再不近戏台一步。
她破例来戏班子这里寻自己，定是有要紧事要说。
阎六儿一直盯着树林，终于等来了那顶白色斗笠。
在台下听戏的观众不少，一直延伸到了戏台子底下。五姐观察着黑压压的人群，试图找个缝隙挤进去。
荆梦影转头看到了饰演五姐的演员，十分惊讶地摘下了vr眼镜。
眼前和她身高相仿的女孩，穿着和《舞出我精彩》总决赛相同制式的衣服，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件。
“赵姐，你怎么来了？！”
“他们请我帮忙设计了一套打戏，就顺便过来客串一下了。”
赵合嫣也摘下了vr眼镜，伸手摸了摸荆梦影腰上系着的、快到脚踝的绿布：“好神奇啊，第一次见这种东西，手感还不错。”
“哈哈哈，因为我这个角色是飘在半空的嘛，所以在戏服外面套了一件绿色的半裙，到时候后期会做一个半透明的效果。”
“你俩认识啊，那更好了，先设计一下等会儿互动的动作吧。”
站在玻璃房中间的荆梦影和赵合嫣，分别对着导演比了一个“没问题”的手势。
丁无心并没有带对讲机，她的声音穿过玻璃，清晰地传进了两人的耳朵里。
“这里跟前面的那段不一样，要想象着脚下有看戏的观众！
‘推’的时候，一定要注意站位！位置偏了的话不好补救，别给后期增加工作量。
他们改一帧合成画面的钱，差不多就是我们场地一天的租金。
节约时间，提高效率！不要觉得我唠叨啊，文艺片没那么多预算的。”
“好，那我们赶快吧。你是右手拿纸条对不对？”
“没错。”赵合嫣从衣服左襟里取出了要给妹妹的信，“你想怎么推我？”
“我肯定不能直接推你。你可是一个行走江湖的侠客，会被空气撞倒，也太奇怪了。
你挤进人群的时候肯定会碰到人，我找一个离你近的人，推他一下，你看行不行？”
“可以。我们试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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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臂被狠狠撞了一下，五姐手下一松，纸条掉在了地上。
怕有人踩到纸条，阎六儿眼疾手快地飘到五姐脚下，把纸条吹出了观众席。
她把纸条一层一层展开，发现那是一封信。
“妹妹，我是五姐，近来可好？
我在镇上听说了一件事，猜你会来戏班子，就过来碰碰运气，希望能把这封信亲手交给你。
我不是没想过回家找你，可……你知道的，那是我这辈子最想逃离的地方。
爹爹试图毁掉我的梦想，用准备生火的木棍拼了命地打我，恨不得把我打残，这样我就再也‘不会给他丢脸’了。
那一幕我永远不会忘记。更让我心灰意冷的是，阿娘根本没有要帮我说话的意思。
他们低估了我的能耐，我跑出来了。那时我还小，救不下几个姐姐，但现在不一样，我相信我能救下你。”
“爹爹把你卖给了新来的一户富商。我去打听过，两夫妻待人都十分和气，你能嫁过去，本是一桩美事。
可你未来的夫君得了怪病，回天乏术，就在几天前离开了人世。
已经谈成的买卖，断然没有反悔的道理。爹爹和夫妻俩商量着，准备让你去陪你夫君，把你俩葬在一起。
五姐知道，你想学戏，肯定不甘心就这么把自己搭进去。”
“你若想跟我走，我有一个法子，可助你一臂之力。
江湖上流传着一种‘假死药’，我有好友曾用它逃过了仇人的暗算。
姐姐找她要来了配方，你按这个方子把药抓来，再去找郎中要一颗护心丹。
他们为了完成合葬，一定准备了类似于毒酒或者迷药之类的东西。
千万不能喝，必须想办法避开！你打小就机灵，五姐相信你有办法找到使用‘假死药’的时机。
躺进棺材之后，即刻服下护心丹。时效最短的护心丹，也能在两个时辰之内护住你的心脉。
别担心，五姐会一直跟着你，非把你救出来不可。”
真没想到，除了弟弟之外，这世上依然有人在挂念着自己的安危。
“五姐……呜呜呜……”已然进入角色情境的荆梦影，不自觉地流下了眼泪。
“呜呜呜，我这副样子，怎么去医馆抓药啊……
啊，我想到了！我可以试着回到我自己的身体里！”
阎六儿收好信纸，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目送五姐远去的背影：“谢谢五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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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完全出戏的荆梦影，听到了一阵掌声。
——站在玻璃房外的导演，向她投来了赞许的目光。
“不错啊，荆梦影，比试戏的时候好太多了。
等演到最后一场的时候，这一段再录一次看看效果。”
丁无心开始招呼其他人：“群演！准备入场！
你们几个，准备换场景。
荆梦影，去换衣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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