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雨夜（四）
诺克托径直越过瑟瑟发抖的少女，他来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第一次好好从云端俯瞰这座城市明亮瑰丽的夜晚。
他打开左手手腕的车辆远程控制器，在弹出的屏幕上快速设置着新的自动驾驶航线程序。
对面大楼的全息广告中，游出一条鲸鱼，如在海底嬉戏般，徜徉在城市的夜空，风好似潮水，将它托向诺克托，在即将撞上落地窗的一刹那，巨鲸仰头向上翻滚而去，雪白的肚腩由细小如钻石般闪亮的小光点组成，将诺克托的脸颊照亮。
有一片刻的失神，身后传来声响，诺克托转过身。
“别动！”
少女双手举着枪。
诺克下意识地去摸后腰，果然，别在腰上的那把小型□□不见了，或许是在刚刚的战斗中，也或许是在他进门之后。
“别动！”
激光光束射来的一瞬，诺克托条件反射地侧头，激光擦过他的脸颊，将落地玻璃烧穿一个四周光滑的洞。
莉娅抑制不住颤抖，再次威胁道：“我让你别动！把手举起来！”
诺克托缓缓看向他，脸颊上新鲜的伤痕仿佛有生命一般跳动着，只消几秒，便恢复了原状。
莉娅心头泛起一丝说不上惊讶还是恐惧的情绪。
什么怪物会有这么强的恢复力？那这把小□□的威胁还有效吗？
莉娅克制着内心逃跑的冲动，勉强保持住镇定。
好在威胁奏效了，黑发青年按她所说，乖乖举起双手。
“所以……刚刚的害怕都是装的？”诺克托瞥了一眼左手，车辆远程控制器的画面还在转动。
“少废话！”莉娅用枪口示意，“把你的武器都扔出来！”
诺克托先是一怔，紧接着，那张向来无甚表情的脸松动了，似笑非笑地问：“你确定？”
他作势要去摸绑在大腿一侧的枪。
“等一下！”
莉娅立刻醒悟，她咽下一口唾沫，碧绿的眼睛死死盯住他，枪口对准他的胸口，一步步靠近。
金属触上胸口，少女和他保持着一臂的距离，手中的枪刚好抵在他的心脏位置，她用自以为凶恶的眼神进行着威慑，然后腾出了左手，将他绑在大腿右侧的枪抽了出来。
那是把冲锋枪，比她手里的□□重多了，肩膀一沉。
“拿得动吗？”诺克托盯着她头顶的发旋，默算着时间。
“让你闭嘴！”
指向心脏的枪又抵了抵。
莉娅把冲锋枪扔到身后，对他绑在大腿左侧的枪如法炮制后，松了口气。
眼前被她反制的匪徒好死不死地又说：“我还有一把刀。”
莉娅警觉地抬起头，迅速后退了一小步。
“在我上衣另一侧的口袋里。”沦为人质的匪徒非常自觉地坦白。
莉娅半信半疑地再次上前。
落地窗外，突然降下一辆黑色的浮空车，漆黑的车身遮挡住了窗外全部景致。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脚步声，被家具抵住的大门轰然打开，莉娅下意识地回头，就在她注意力松弛的一瞬，诺克托抓住她的肩膀一转，莉娅感觉自己后背重重地倒向他的胸膛，他衣服上的金属扣子嵌进皮肤，撞在骨头上。
诺克托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包握在她手上，食指压住她的食指，摁下了扳机。
数道激光击穿了来者的身体，浮空车的车灯下方翻盖打开，黑洞洞的武器开始充能，像是聚集了火焰的漩涡，越来越亮。
高强度的玻璃瞬间融化，两道烈焰从两人身侧飞驰而过，穿过房间的走廊，直直轰向大门处。
诺克托双手环抱住她，仰头纵身，从万丈高空倒下。
狂风呼啸着卷起纱帘，耳朵仿佛暂时失去了听觉，视线中的一切都变成了慢速播放的画面。
房间里的碎片好似喷涌的岩浆，飞溅而出，霓虹化作多彩的线条，向着天空飞去。
失重感只有一瞬，然后五感得以复苏，尖叫从肺腑深处挤出，迅速消失在了风中。
诺克托在手腕侧的屏幕上点了几下，浮空车以更快的速度下降到两人身下，天顶打开，稳稳地接住了他们。
诺克托后背重重地砸到椅背上，摔了出去，因他用自己身体做了缓冲，莉娅没有受伤，滚到了后座。
“咳咳！”
好像咬到了舌头，莉娅口腔里一阵腥甜，她爬起来后，第一时间去找一同摔落的□□。
枪就落在前排座位下面，莉娅一伸手就能摸到，她马上捡起来，还没来得及起身，眼前一花，诺克托已经抓住了她的手腕，轻松一掼，将她撂倒。
下巴磕到地上，莉娅满眼金星，可枪就落在眼前，她不死心，趴在地上仍不忘伸手去够。
狭窄的车内，诺克托欺身上前，压住她不安分的身体，抓住了她的左右手，抽出一根捆扎带，迅速套上她的手腕，收紧。
“放开！放开我！混蛋！”
碧绿的眼睛喷薄着怒火，莉娅扭动着身体，试图用还能活动的双腿来进行攻击。
诺克托当然不能允许，他从迪克和达特的工作室里缴获的战利品不止有武器，还有许多工具、辅料，捆扎带多得是，他用同样的方法将莉娅的双腿捆在一起，不放心，又多加了两根。
“你个疯子！变态！”
唱歌的嘴里吐出的咒骂，是多么软弱无力，显然起不了任何作用。
一束光从车身后照了进来。
莉娅回头望了一眼，得意洋洋地笑了：“啊哈！看到了吗？你逃不了的，你这个……唔唔唔唔！”
“安静点。”诺克托用胶带封住了她的嘴。
他注意到她手腕上开口镯样式的通讯器，一端的宝石正闪着红光，诺克托无视莉娅身体的抗议，当机立断取了下来，掰成了两半。
他回到驾驶座，切换成手动驾驶模式，加速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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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消息，阿尔曼直接掠过掉脑满肥肠的马西奥的恭维，起身快步走出巡查局。
马西奥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因为忧心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急忙跟上向这位大人物赔罪。
“非、非常抱歉，伊迪希斯先生……关于移交嫌疑犯这个事情，您看明天可以吗？”阿尔曼人高腿长，为了跟上他的速度，马西奥不得不一阵小跑。
他擦了擦额上的汗，不是他不想现在立刻就移交，但这个犯人已然成为了他升职加薪的筹码，至少让他今晚先去请个功。
任他好说歹说，对方仍是不加理会。
银蓝色的浮空车早就悬停在了门口，阿尔曼直接迈了进去。
马西奥拿不准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急忙说道：“要、要不，请容我先去请示一下……”
阿尔曼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点出一个画面，黑色的浮空车击穿大厦的玻璃，黑衣人挟持一位女性逃离了现场。
“马西奥局长，这是你的辖区吧？”
非法改装车、破坏分子、杀人、绑架……第一时间获悉现场情况的竟然不是自己的手下，马西奥冷汗涔涔，他不住地擦着汗：“啊这……这……”
这群废物令阿尔曼感到恶心，他没有再给马西奥更多的解释机会，车辆升空，绝尘而去。
马西奥这才反应过来，他狠狠抽了旁边的手下一巴掌：“都还愣着干什么！？去抓人啊！”
倒霉的手下捂着脸，手脚并用地跑回局里。
马西奥跳着脚在背后怒喊：“把那个嫌疑人送到伊迪希斯府上去！现在就去！”
手下愣了一下，木愣愣地道：“档案还没录完……”
马西奥一脚踹到他屁股上：“还录个屁啊！”
他的功劳啊，全毁了！只求能平息下伊迪希斯的怒火。
巡查局的武装车辆升空，向着目标疾驰。
城市中无处不在的监控装置，配合着“蜂眼”，随时传回全方位的现场画面，令逃亡者无所遁形。
地面每一栋建筑背后，都是一个不容小觑的家族，反倒令巡查局束手束脚，不敢随意开火，他们只能靠着数量优势，把黑色的车辆逼到城市的边缘，他们要利用城市边境的自动防御武器，将逃亡者撕碎。
浮空车到底不是战斗飞行器，面对夹击时，无法做出诸如“无半径下降转弯超机动”一类的复杂动作，诺克托能仰赖的，除了以往战斗中磨练出的超强意识外，就是这辆车远甚于巡查局装备的性能了。
尽管只是个有钱人的玩具，但车主显然希望能在“狩猎季”中大出风头，不但装载了能量超强的武器，还对发动机、稳定器等设备进行了全面升级，唯一可惜的是，这是为“狩猎”而生的武器，为了彰显强大和狂妄，并没有增加过多的防护装置，此刻已是伤痕累累。
两辆巡查局的武装车前后包抄向他袭来，诺克托眼见避之不及，他迅速将车辆熄火，然后下压拉杆，借着惯性和重力，急速向地面坠去，在即将与地面亲密接触之前，重新点燃，车尾喷出蓝色火焰，有惊无险地再次升空。
不远处，地表突然张开一个口，然后一个、两个，绵延连接，无数黑洞洞的炮管从地底伸出，巡查局害怕被流矢误伤，只敢远远地观望。
诺克托将推力拉到最大，黑色的浮空车像流星一样拖着长长的焰尾飞驰，他启动武器，赶在一束炮管未全部推出地面时，撕开一道口子冲了出去。
身后，一列列武器已将他锁定，密集的火力交织成一道网，向他扑来。
车辆受到攻击，核心控制系统被破坏，到处闪烁着报警。
又是一道火力扫过，车身破开一个大洞，莉娅身体被捆住，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滑向未知的深渊，诺克托眼疾手快，一手将她拉住，另一只手用尽全力握住濒临失控的方向盘。
千钧一发之际，车辆冲出了攻击范围，摇摇欲坠地驶向远方，诺克托终于腾出手把莉娅拉了回来。
莉娅还没来得及庆幸她的九死一生，诺克托便把她绑在了座位上。
万万没想到会被这样对待，莉娅愤怒地瞪着他，换回了一句沙哑的“抱歉”。
诺克托重新回到座位，他检查了一下车辆整体情况，辅助驾驶、自动驾驶全部失灵，动力系统损坏，无法使用即时加速功能，并且，车身的平衡系统出现问题，难以保持稳定。
好在晶源没有泄露，可以继续前行一段距离。
诺克托打开吊坠看了一眼，红色的光点一明一暗。
他努力操控着这辆破破烂烂的车，一点点掉转方向，向着目标驶去。
黑夜的阴云散去，远处辽阔的地平线上泛起鱼肚白，天光熹微，太阳就要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