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份爱意
废弃厂房中，弥漫着独属于低等咒灵的粘腻气息，潮湿，阴冷，让人下意识地感到不适。
黑色的「帐」缓慢流动，牢牢地封锁住这片地域，保证普通人不会误闯进来。
白发男人一手举着手机放在耳边旁若无人地笑着说话，一手牢牢地攥紧了柚木司的肩膀，神情轻松愉快。
“嗯嗯～原来如此！没有什么大问题，不用担心。啊，就这样——如果没事就快点赶过来吧。”
他随意地靠在生锈的栏杆，半张脸被黑色眼罩遮住也依旧看得出男人心情不错，唇角勾起。
“原因？因为任务已经完成了哟！作为犒劳我要吃奶油泡芙，不过分吧？”
电话那头的少年似乎是黑着脸说了些什么，他习以为常，笑眯眯地接话。
“不要这样说啊，肚子饿了也的确算是原因之一嘛！我可爱的学生就不能稍微体谅我一下吗？这样冷酷无情的态度会让老师很伤心哦？”
和风校服打扮的黑发少年，被海浪般深沉庞大的咒力压得动弹不得，喘息都艰难无比。
就连刚得手的宿傩手指都被白发男人拿走。
真是的，明明小爱之前就调查了咒术界关于这次任务的咒术师，怎么还会……这么巧地撞上五条悟！
柚木司深吸一口气，唇角不高兴地下撇，蜜金色的眼眸深处浮现出阴影，深沉而难以分辨。
虽然心情焦急，但他并不怎么恐慌。
他知道海鸥学园与咒术界达成了秘密协议，咒术界轻易不会对海鸥学园的怪异出手，否则就是扰乱协议平衡。
他还没有犯事，按理来说五条悟定不了他的罪。
但柚木司转念想了想，心思再度沉了下去。
不一定。
五条悟是个随心所欲的男人，对待咒灵更是加倍的随心所欲。
在他眼里，怪异和咒灵真的会有区别吗？
——更何况是他这样脱离海鸥学园管制的怪异。
不。他不能束以待毙去赌一个根本不知道概率的可能性，必须得想办法逃掉。
小爱还在等他。
要是让小爱担心的话，就真的太差劲了矮
两团黑杖代蔫了吧唧地靠着他的裤腿，完全是放弃反抗的模样，柚木司瞥了瞥，倒没指望能够偷袭对方赢取时间。
这是最愚蠢的举止，只能让自己沦陷入更弱势的地位。
因为他战胜不了五条悟。
这个被称为咒术界最强的男人，危险到难以捉摸和对抗。
他一边想着宫久爱对他透露的情报，一边眯着眼睛对五条悟露出了一个天真可爱的笑容。
“五条君，我已经把宿傩的手指给你了，现在可以放我走了吗？”
他用无害的语调说出十分乖巧的话语，黑色发尾柔软地翘起，让他显得像只温顺的黑猫，收敛爪牙。
仿佛两人前几分钟还没有大打出手，且以他惨败收尾。
五条悟慢悠悠地挂断电话，毫不介意与他虚与委蛇，“不行哦，柚木君。”
他将手机放回裤兜里，对他摆了摆手指，“我必须把你带回高专，再与源君那边交接，商量处理你的办法。”
果然……甚至是更棘手的处理方式。
要是被源辉抓到的话，会被直接封印的吧。
绝对不要。
柚木司面无表情地想。
那样不美好的记忆，绝对不要重复第二次。
所以他干脆选择装傻：“诶？真的需要这么严格的程序吗？除了拿到宿傩手指外，我可没做什么不利于咒术界的坏事哦。”
五条悟笑容不变：“做没做坏事可不是你说了算埃海鸥学园最邪恶多端的怪异，柚木司。”
柚木司目光闪了闪，“碍…没办法。”
“原来源辉把我的存在告诉你了埃真是不公平，明明阿普也……”
最后的字眼在喃喃中接近无声。
五条悟：“嗯？你在说你哥哥吗？怎样怎样ww？”
柚木司：“……”请别用成年男人的模样装出少女般可爱的语调来八卦。
他及时收声，没有多说海鸥学园的内部事务，转换话题，“五条君，我觉得我们可以谈谈条件。毕竟我相信——”
“作为五条家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一任家主，你没有禅院家那群老古董死板吧？”
即使他提到了御三家之一禅院家，五条悟神色也未见丝毫变化，甚至笑了出来，“啊呀，别这么夸我嘛，我也会不好意思的～”
他单手插兜，钳制他的动作不变，语气却是很友好的样子，“谈条件吗？好啊，你说你能给出什么样的条件吧。”
五条悟摸了摸下巴，“如果能让我心动的话，直接放了你替你隐瞒行踪也不是不可以呢1
柚木司同样笑起来：“我有办法让源辉同意你的合作哦。”笃定的语气。
五条悟神色顿了顿，摩挲下巴的手指停住，“诶——这样的条件吗？不妙～不得不承认的确有点心动埃”
他苦恼地感叹完毕，紧密衔合地提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但我很好奇。身为源君最厌恶的怪异，你是凭什么说这种话的？”
柚木司丝毫不在意他的问题，翘起唇角，笑出尖尖的虎牙，“很简单。因为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埃”
“当然，我指的不是他的家人。五条君有兴趣吗？”
他像是传闻中给出筹码的黑猫妖怪，诱导行人与他交易。
五条悟：“嗯？不如说说看？”
柚木司：“诶？在我说之前，姑且给出点诚意吧？不然无法相信五条君呢～”
“——比如，解除无下限术式。”
五条悟轻轻地哇了一声，很容易就同意了他的要求，“好埃”
柚木司感受到了男人的手指抓住肩头的实感，嘴角挂上了诡异的弧度。
就是现在。
“黑杖代！！1
鬼火在瞬间溃散成无数只数不清的黑色纸鹤，一齐扑向五条悟阻挡视角！
柚木司毫不犹豫地扭断自己的胳膊，挣脱五条悟手指的钳缚，“咔擦”一声骨头错位，手臂软绵绵的地垂下，扭出恐怖的角度！
下一秒，他飞快地消失在原地！
等到黑色纸鹤散开后，五条悟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
“跑了埃”
他对于柚木司的逃脱没有意外之色，只是笑着伸出手指敲了敲栏杆。
“果然猜对了。看来所谓的源君弱点也只是个谎言吧？”
“不，他的表情微动作都说明他没有撒谎才对埃嗯……所以真的存在吗？那到底是什么呢？好好奇矮”
海鸥学园负责人，天赋异禀的少年除魔师的弱点……啊呀呀。
五条悟坐到栏杆上伸了个懒腰，“算了，随便吧～反正把这个事情告诉源君就能不费吹灰之力知道所有东西了吧？真是的，海鸥学园内部体系太棘手了，不好对他动手。”
他自言自语，“刚才演的还行吧？表情动作台词应该都很到位？嗯嗯，不愧是我，放水都是这么有水准呢1
五条悟自顾自地点了点头，看到熟悉的身影从门外走进来，立即招手打招呼，“哟！惠惠！终于到了吗？”
“辛苦了辛苦了～我的奶油泡芙呢～”
…………………………
宫久爱与伏黑惠告别后，神色很快地阴了下来。
五条悟。
这是伏黑惠刚刚通话的人。
也是所有咒灵恐惧的噩梦。
“任务完成”“意外”“抓到了一只野猫”……所有言语的指向性明显到难以忽略。
阿司那边出意外了。
要赶紧过去吗？还是等待他自己脱困？
宫久爱思忖着。
自己这边暂且不好脱身，乱步中也和太宰他们不可能放任自己随便离开。一旦强行离开，很快就会被看出不对劲。
没办法了呢。毕竟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自己在搜集宿傩的手指。
要和哥哥他们比赛的话，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才对吧。
人类爱的诅咒叹气。
从海鸥学园和咒术界签订的协议来看，应该不会什么大问题。只能期待好消息了。
——千万不要出什么意外啊，阿司。
“小爱在烦恼什么？”绿眼睛的侦探冷不丁开了口。
不能被乱步察觉出不对劲。
宫久爱的情绪在刹那间如水般融化流动，消失不见。
她矢口否认，“没什么，只是在想事情。乱步不用担心。”
侦探不满地鼓起脸看她眯着眼睛凑近，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脸，软软的。
像骄傲的猫猫伸出爪子碰了碰她的面颊，带着浓到肉眼可见的偏爱。
“真的没问题吗，小爱？”
“遇到任何问题都可以和我说啊，乱步大人可是最可靠的侦探1
宫久爱的唇角忍不住绽开笑意，轻缓摇头，再度否认，语气却柔了不止一个度，“没事的，乱步。”
她伸出手指划过青年微微眯起来的眼角，仿佛柔软脆弱的铃兰花瓣落在他的眼尾处。
江户川乱步被她用手指贴了贴，仿佛顺好了毛的猫，没有再提，而是与她低声交谈，快速地交换横滨和东京近日的消息。
纷繁的信息在言语之间传递，最后江户川乱步拍了拍手，“原来如此。差不多了……我想要的东西已经知道了。”
“——任务可以收尾了。”
他抬了抬贝雷帽的帽沿，语气带出了几分冷冽，狭长的眼尾泄露出翡翠般剔透的颜色。
江户川乱步又安静片刻，不知道想了些什么，突然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小爱，欠我的时间要回到横滨补给我喔。”他嘟囔，“绝对不可以忘掉。”
“要是忘了的话……会难过的。”
就像之前一样。
他的神色低落了一瞬间就恢复过来，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信誓旦旦，“不管，就算小爱忘记也不能抵账！本侦探可是会凭借大脑好好记住的1
宫久爱：“？”
一天的时间还没有过去，也没有发生任何意外。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
她疑惑了几秒，在看见一前一后走过来的两道人影后释然。
任务收尾，原来是要离开的意思。
别别扭扭地说着这样的话，是在变相撒娇吧，乱步。
她趁着两道人影还离得很远，踮起脚尖笑着揉了揉乱步的头发，“嗯，记住了。”
“绝对不会忘记的。”
江户川乱步：“……小爱不要总是犯规啊，太狡猾了qaq1
被这样对待的我，很难再离开你埃
你到底知不知道埃
笨蛋小爱。
他很快就被太宰治拉走离开。
临时道别，太宰治差点因为深情款款，肉麻无比的话语又被中原中也打一顿。
直到所有人离开，橘发的黑手党青年才迟疑地伸出手，慢慢碰了碰少女的发顶。
时间似乎都变得缓慢。
“爱。”他喊出了最开始见面时的称呼。
宫久爱转过眸子看向他，不解地询问，“怎么了，中也？”
中原中也顿了顿，看着她的目光复杂又小心翼翼，最后才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开了口，嗓子微微喑哑。
“小爱。我绝不是出于掌控你的心思才选择担当你的监护人的。”
“别听太宰那混蛋胡说八道。”
青年像是注视着她。
过去的她，与现在的她。
他的话语坚定而毫不犹豫。
一如他本人。
“我的选择一直都是你，不会后悔，也不会因为任何东西改变。”
“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小爱。你是自由的。”
宫久爱睁着那双银红异瞳看着青年，小声说，“我知道啊，中也。我相信中也。”
“——因为中也最喜欢我了。”
她像是回到了最开始和少年相处的时候，学会人类一样的思考，困惑地对他提问。
“其实就算中也真的想要掌控我，对我做任何事情我也不会介意的。”人类爱的诅咒说，“因为你是中也埃我——”
“别说这种话。”中原中也打断了她。
钴蓝色的眸子如刀锋般明亮锐利，眉头微微蹙起。
“没有这种可能性，我不会做这样的事。”青年像是对待脆弱的花般低眸，捧起她的脸。
他叹了口气，认真低沉地开口，“我教过你的，小爱。不要所有爱都接受，你要拒绝。”
“就算是我也不可以。”
“……”
宫久爱与他对视很久，眼睛弯了弯，笑容甜美又柔软，像草莓味的棉花糖。
“我知道啦。”
人类爱的诅咒安静了一会儿，再度开口，声音愈发甜蜜。
“中也，蝴蝶结歪了。”
这道声音仿佛在和十年前的少女重叠，是心动，也是记忆。
橘发的青年僵了僵，猛地闭上眼，轻轻舒了口气。
然后，他像是故时的少年时期般，熟练又仔细地为她整理好了脑袋后的蝴蝶结。
指尖穿插在少女柔软的雾灰色长发中，被蓬松的发丝轻轻缠绕。
……心突然乱了。
橘发的青年懊恼地低声啧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