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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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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药呢!朕的药呢!”

    建明帝嘶吼着从龙床上滚下来,双手痛苦的抓着他的发,面容扭曲,却带着诡异的潮红。

    “把药给朕拿来!”

    他痛苦的嚎叫声在偌大的寝殿中回荡,平日里随伺四周的宫女内侍却不见踪影。

    江盛缩在门板后面,脸埋在双膝之间,双手捂着耳朵,试图抵挡从里头传来的,一声声野兽般的咆哮。

    近日来,建明帝服用丹丸的次数越发频繁,稍不及时服下,便会像现在这般,狂躁,暴怒,甚至自残。

    直到服下丹丸,一切才会重归平静。

    听着里头胡乱抛砸东西的动静,江盛吓得浑身颤抖。

    已经有不少名贵的瓷器丧在建明帝手上,他砸烂东西还不出气,握着锐利的瓷片就往身上扎,大腿上手臂上到处都是血淋淋的坑洞。

    现在,傅长生已经不允宫女在寝殿里摆放易碎的物品了。

    “你下去吧。”

    这句话传入江盛耳中,宛如天籁。

    他抬起头,看着逆光而站的傅长生,抖着腿从地上爬起来,期期艾艾道:“皇上……皇上这回持续暴怒已有半个时辰,要……要不要请太医来瞧瞧?”

    傅长生面色淡如水:“放心,死不了。”

    说罢便推开门往里走。

    他这冷漠的话语,仿佛并不是在代指一个活人,江盛只觉得自己脊背发凉,有寒意从脚底攀上来,往他心口里钻。

    见傅长生推门,他又害怕得不行,生怕里头突然没了动静的建明帝,从门后窜出来,像上次一般往死里掐他的脖子。

    可直到傅长生进去,殿门被重新关上,里头再没有任何动静传出。

    江盛不敢凑上去听,揉着发麻的腿,颤颤巍巍的往外走。

    傅长生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

    他身上还穿着明黄的龙袍,应当是才下朝,还来不及更衣,药瘾便发作了。

    只是如今,那象征无上皇权的龙袍上沾满了污秽,穿着它的人毫无形象的蜷缩在地上,双眼混浊空洞的不知望向何处,面上涕泗横流,还时不时地浑身抽搐。

    任谁来看都不会信,这还是方才那个,在朝会上将朝臣骂得狗血淋头,生杀予夺的建明帝。

    建明帝带着血丝的眼珠,机械般转动,像是才看到傅长生,眼中陡然爆发出精光。

    他挣扎,却爬不起来,便手脚并用的向傅长生爬去,眼睛死死盯着他,带着渴望,口中喃喃道:“给朕丹丸,朕找不到,找不到了……”

    傅长生站在原地没动,直到建明帝跟条狗似的爬到他的脚边,抱着他的靴子,语气从命令到勃然大怒,再到泣声哀求。

    “给朕丹丸,给朕把丹丸拿来!”

    “求你,求求你,我要,我要丹丸……”

    傅长生这才往后退了一步,建明帝却以为他要走,惊恐万分的抱着他的腿不撒手,拼命仰起头,红得几欲滴血的眼睛,瞪得快要从眼眶里脱出来:“不许走,我要丹丸,给我,给我!”

    一边说,一边又开始拉扯自己身上的衣袍,露出被他抓得鲜血淋漓的胸膛。

    “痛,像蚂蚁在咬……”

    傅长生垂下眼眸,浓密的眼睫下,他的眼神中缀满寒冰。

    他抬起腿,毫不留情的一脚踩在建明帝脸上。

    动作之侮辱,比当初建明帝将他的官帽踩在脚下更甚。

    脱口而出的话语冷漠至极:“奴才这就去给你取。”

    建明帝被他踢开,却不知恼怒,只听见那句‘去给你取’,便高兴得咧嘴笑,口涎滴滴答答的落在衣袍上也浑然不觉。

    傅长生嘴上答应着,动作却还慢悠悠的,直到建明帝等不及,再一次药瘾发作,瘫倒在地上抽搐着开始口吐白沫时,才取来丹丸,丢在地上。

    建明帝将丹丸从地上捧起来,如获至宝,急不可耐的囫囵吞下去,噎得直翻白眼,面上却又开始浮现飘飘欲仙的神情,两相融合,显得诡异又骇人。

    很快,建明帝便陷入了沉睡,整个人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犹如依偎在母亲怀中的婴孩。

    荣王府

    “王爷与何人在书房议事?”

    说话的是荣王妃南氏,她与侍女站在屋檐下,看着外头的丫鬟执着扫帚扫雪。

    她肩上披着一件雪白的兔绒斗篷,巴掌大的鹅蛋脸陷在毛茸茸的衣领里,柳眉细长,桃花眼中朦胧带雾,有一股子纤细薄弱之感,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南氏未嫁前,亦是京中有名的贵女,容貌上乘家世上乘,建明帝也是看中她端庄贤淑的好名声,姿容也算出挑,才将她指给了姜晔为妻。

    “听说是五殿下,”侍女说着话,一边将手里的油纸伞往她那侧倾斜。

    南氏闻言,眉心一皱,淡淡的愁绪爬上她的脸颊。

    “看来皇兄手下的人,也不过如此,明明可以直接杀了姜妁,却只是逼她跌落山崖,万一她活着回来,可就没有这么好对付了,”姜曜盘腿坐在炕床上,手里把玩着自己腰间的禁步,神色玩味。

    坐在另一侧的姜晔一脸漠然的反唇相讥:“你以为姜妁身边的人是吃干饭的?再不济还有个容涣,他怎么会允许姜妁死在他面前?”

    “你有这高高挂起的心思,不如好生想想,怎么把跑了的陈安泰抓回来,”说着便抽出一封拆开的信件扔在炕桌上。

    “陈安泰跑了?”姜曜那玩世不恭的脸上终于带上些正经,拆开信件细细看了起来。

    半响后,将信纸揉成一团,扔进一旁的火炉子里,面色沉郁,低声骂道:“没用的废物,一个拄拐的老不死都看不住。”

    姜晔面上也不好看,端起茶碗饮了一口,道:“他还带走了名册和账簿,得想法子速速把他找回来,不管是落到姜妁手里,还是其他人,对咱们都没好处。”

    姜曜正要点头,却突然猛然顿住,转过头与姜晔对视,口中慢慢道:“姜妁和容涣生死不知,姜琉已经废了,姜延远在西京,剩下的老七和老八根本不足为惧。”

    听着他的话,姜晔原本沉寂的心跳逐渐加快。

    “我们为什么不早些劝父皇禅位呢?”

    姜晔端着茶碗的手猝然握紧,垂首盯着碗中打旋起落的茶叶,哑声道:“是啊,历史掌握在胜者手中,待父皇禅位于我,区区陈安泰,又奈我何。”

    姜曜咧嘴笑起来,两颗虎牙若隐若现,他生得好看,圆脸杏眼,笑意中带着十六岁少年的恣意飞扬。

    “届时,不管是姜妁还是容涣,有异议者,皆为叛臣。”

    南氏在暖房里看书,四周花团锦簇,手上拿着的书卷却迟迟未翻下一页。

    有侍女进来道:“五殿下已经离开了,但王爷一直待在书房未出来,刘侧妃派去的人也被拦在了外头。”

    南氏魂不守舍的抬起头,手上的书卷落在地上也浑然不觉,站起身便往外走,两眼发直,脚下有些虚浮。

    她绕去膳房要了一盅红枣血燕,径直往姜晔的书房去。

    “王爷有令,不见任何人,王妃请回吧。”

    南氏和那位刘侧妃一样,被守在门前的小厮拦住了。

    “大胆,连本宫的路也敢拦?”南氏脸色煞白,她生性腼腆,说话也细声细气的,这还是头一回拿王妃的架子。

    那小厮见惯了南氏好说话的模样,乍见她如此愤怒,登时有些拿不准。

    正踌躇时,书房内有人出来道:“王爷请您进来。”

    听罢,那小厮连忙让开,南氏却站在原地犹豫不前。

    直到姜晔打开门,快步向她走来,握住她冰冷的手笑得温和:“外头冷得很,怎么不进来?”

    南氏望着低头为她暖手的姜晔,眼中情绪万千。

    眨眨眼,将起伏的心绪压下,再睁眼时,南氏眼中满是坚定,她回握姜晔的手,面上飞起红霞,唇边笑意温柔。

    “王爷放手去做吧,不论结果如何,臣妾生死相随。”

    姜妁在宁州稍微停了两日,便不顾劝阻启程往通州去。

    宁国公祖籍通州,自先帝时起,通州亦是宁国公的封地。

    因此,如今的通州与它相邻的宁州、济州,简直是天壤之别。

    从宁州与通州接壤处便能看出来,宁州荒无人烟,疫病横行,一脚跨通州,却是一片欣欣向荣,热闹万分的景象。

    姜妁从通州周边的县城路过,终于瞧见了活生生的百姓,虽然天气冷,大多都躲在屋里,却到底是有活人的迹象了。

    容涣递过来一颗蜜枣:“甜甜口。”

    姜妁满嘴苦味,却左右推拒不肯吃。

    容涣拿她没办法,无奈道:“那殿下想吃什么?臣为您去寻来。”

    姜妁竖起一根粉白的手指,眯着眼睛摇了摇。

    容涣不解其意,以为她有话要说,便俯身凑过来。

    这下可让姜妁逮着了机会,扑上去揪着容涣衣襟,和他交换了一个充满药味的吻。

    得逞后便嘻嘻哈哈的躲开。

    容涣伸手将她捞回来,抵着她的腰,还给她一嘴甜蜜。

    外头的常冬羽和杨昭低声说着话,时不时传来嬉笑声。

    她伤了一回痊愈后,整个人都开朗了不少,除去寻回姜妁后抱着她嚎啕哭了一回,便一直都是笑嘻嘻的。

    不知过了多久,杨昭喊了一声:“到通州城外了。”

    “奇怪,怎么没瞧见有人来接?”姜妁听着动静挑开车帘看了一眼,有些疑惑道。

    她启程时便给宁国公去了信,照常,他们应该已经收到消息了才对。

    莫不是忘记了?

    可照宁国公性子,不该如此疏忽大意才是。

    容涣也略扫了一眼,确实不见白家的下人,便说:“许是有什么耽搁了,咱们问问路,自行前去吧。”

    姜妁倒也没觉得怠慢,一来她确实与白家不亲,二来,她也不打算在通州久留,处理好白菀的事,她便要快马加鞭返回京城去。

    杨昭驱马向着路人所指的方向驶去,在一处挂着白灯笼的五进四合院前停下。

    “主子,应当是这儿没错了,不过瞧着怎么没个人影?”杨昭打量着眼前的宅子,迷惑道。

    他话音刚落,便见一旁的偏门被打开,几个有老有少的男子被推了出来。

    其中一个干瘦老头,沙哑着嗓子咒骂道:“皇上都亲自下旨了,白老三你还死不悔改,如今是降爵为侯,以后铁定把整个白家都搭进去!”

    他身后的几人也纷纷附和。

    “是啊,皇上亲自下旨斥责不说,还不许她入我们白家祖坟,你便听着我们一声劝吧!”

    “你看看那字字句句,单单一个祸乱后宫,便是杀头大罪,你身为族长,不能不为整个白家着想啊!”

    随后又见宁国公举着扫把追出来,满面怒容,中气十足的吼道:“滚,老子生养的姑娘是什么人用得着你们来指摘?你们滚不滚?不滚就别怪老子乱棍打得你们滚!”

    听着这些杂乱无章的话,姜妁七拼八凑出一个结果,那就是建明帝出尔反尔,言而无信!

    她猛的掀开帘子,冷眼扫视四周,声音冷如寒冰:“有胆子的话,便再将你们口中的话重复一遍。”

    宁国公等人这才发现,门外多了长长一队人马,个个身配弯刀,气质肃杀。

    与宁国公对峙的几人,一见姜妁,便平白起一阵白毛汗,一个个缩着脖子,不敢让她看清自己的脸。

    姜妁却挨个儿看过去,冷嗤了一声:“原来都是熟人啊?白太姥爷?舅姥爷?”

    被点名的白太姥爷和白舅爷将头缩得更厉害了,白太姥爷胆子不大,嘴巴却是最硬的,一边躲,却一边碎嘴。

    “又不是我们信口胡诌,皇上亲自下的旨还能有假?为后不贤,祸乱后宫,那可是杀头大罪。”

    却不想,四周鸦雀无声,他那细碎的嘀咕声,顺风送入了姜妁的耳朵里。

    姜妁登时怒从心头起,怒喝道:“十五掌嘴!”

    姜十五应声跳出来,直奔白太姥爷而去。

    白太姥爷吓得左躲又避,最后却是宁国公出声道:“殿下,他年纪大了,受不住,算了吧。”

    听着他带着疲惫无力的声音,姜妁终于转头看向宁国公:“究竟怎么回事?”

    宁国公却不答,朝白舅爷他们一众族老挥了挥手里的扫帚,恶声让他们快滚。

    见姜妁没有出声阻拦,白舅爷和另一个捞起白太姥爷,顺着墙根溜了。

    宁国公叹了口气,向姜妁招招手:“外头风雪大,进来说吧。

    一边说着,一边让小厮将大门打开。

    容涣率先跳下车,再将姜妁抱下来,顺手替她系好斗篷,拂去落在她发丝上的雪花,将兜帽戴好,一边低声道:“进去与宁国公好生说,不要着急,臣都会陪着您的。”

    姜妁心中本来火急火燎的,却被容涣一句话安抚了下来,什么也没说,只点了点头,转身抬腿往里走。

    路过门边时,姜妁瞧见了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国公夫人。

    国公夫人一见她,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倾泻而下。

    姜妁不知应该与她说些什么,她也在气头上,安慰不来人,便只好不开口。

    宁国公看着她哭,也跟着眼尾泛红,又叹了口气,拉着国公夫人往里走。

    雪花洋洋洒洒,落在屋檐上,落在青石板上,落在宁国公夫妇不再年轻,佝偻的脊背上。

    姜妁拿着宁国公交给她的圣旨气得浑身发抖。

    “我们一回到通州,便着手准备先皇后的丧仪,等殿下来,便可以举行仪式,谁知……这道圣旨来得突然,许多族老都接受不了。”

    宁国公一边说着,一边用力揉按眉心,眼下的青黑浓重,显然许久没有好好安眠了。

    “什么狗屁不通的东西,”姜妁怒不可遏,将圣旨一把扔进燃烧的炭盆里。

    随着一声惊雷炸响,姜妁仰头不管不顾的冲进泼天大雪里。

    “既然他这个皇帝不想好好当,那就不要当了。”

    一道滚滚雷鸣,将笼子里的鸟儿惊得唧唧乱叫。

    屠广推门进来,瞅见躺在摇椅上的傅长生,便朝鸟儿嘘了一声。

    傅长生眯着眼,似睡非睡:“怎么了?”

    屠广束手而立:“袁江传消息来,三殿下和容大人已经被公主卫带走了,正在赶去通州的路上。”

    摇椅戛然停滞,房内即刻安静下来。

    “你说他们到底能为咱家办成什么事儿?”

    “尽量拦截,不要让殿下太早回来,能将殿下带到咱家面前更好。”

    “是,”屠广应声退出去,关上门才敢抹去额角的冷汗。

    屋内,摇椅又开始轻轻摇晃,吱呀吱呀的响。

    当天夜里,一封八百里加急,送上了建明帝的案台,送信斥候连人带马昏死在宫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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