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夜深人静的练习室。
大滴大滴的汗珠滴落在枫红色的地板上，“啪嗒”一声四溅开来。
许迟一遍遍地，反复地，机械地重复着动作。那是一个幅度很大的wave，需要用到全身核心的力量，复杂又难记。即便如此，他也没有丝毫放弃的意思。
他微微喘着气，t恤被汗水打湿，隐约可以看见清瘦的脊背。微湿的刘海下，眼眸被打磨得明亮，坚毅。
“一，二，三，四……”
许迟艰难地给自己打着拍子。
脚步与地板摩擦的声音不断响起。
窗外的晚风轻拂过树叶，少年一个人略显沙哑的声音与自己作伴，越发衬得夜色寂寥。
门口的三个人站在原地，俱是静默。
谁都没有想到，许迟会一个人努力练习到深夜。
而他们彻底抛弃了他。
良久，祁临风移开视线，沉默地转过身。
“喂，钥匙。”裴暮言叫住他。
“给林漾打电话。”
漆黑的走廊中，祁临风的声音远远传来，二人对视一眼，跟上他的脚步。
翌日。
按掉清晨的闹钟，林漾洗漱完，照常沿着小路跑了十圈步，回来后煎了个鸡蛋，配上吐司和火腿，给自己做了顿简单又不失营养的早餐。
一个人安静地吃着早餐，没有熊孩子们的打扰。林漾对于这样的生活感到很满足。
顺便打开手机，看看自己发出去的求职邮件有没有回复。
吃完早饭，林漾打了个车，不紧不慢，不急不缓地掐着点踏进公司大门。
倒不是害怕迟到，只是养成的基本职业素养。
林漾上到三楼，出了电梯，一路走一路想。
毕竟那几个熊孩子们都不一定来了，她晚点来也没什……
嗯？？？
林漾忽地在练习室门口停下脚步。
她看到里面的情景，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舞蹈老师还没来，四个男生竟然主动地练习起舞蹈，看上去有模有样，十分认真。
林漾拍了拍脸，一定是她没睡醒，都产生幻觉了。
赶紧去补个回笼觉。
另一边，大家练了一段时间，纷纷散开来休息。
许迟看着靠在窗户边喝水的裴暮言和祁临风，犹豫了一秒，开口道：
“谢谢你们能回来。”
裴暮言刚要说什么，一旁的祁临风清冷的嗓音响起：
“别误会，我只是不想把出道舞台搞砸。”
裴暮言轻咳了声，撂下两个字，“一样。”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们。”许迟笑笑，转头看向陆星予，“还有星予。”
陆星予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说，“对不起，哥哥，我不该贪玩。”
“没关系。”许迟伸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偶尔也要放松一下，才能更专注地投入训练。”
陆星予用力地点点头，“我会努力的！”
……
四个人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大，让林漾有些困惑。
明明昨天才一个个垂头丧气地说要放弃。
这种困惑一直延续到接下来的几天。
他们竟然天天早出晚归，乖乖待在练习室跳舞，一个人都没有掉链子。
甚至有时候，林漾才打着哈欠起床，四个人就没了踪影。
比她还勤快。
时间飞速地流转，很快来到了二次彩排的日子。
相比第一次彩排，这一次所有人的准备都充分了许多，也有了更多的信心。
看得出来，他们是认真对待这次的舞台，也不想再次遭遇惨痛的经历。
上台之前，许迟等人站在后台屏息凝神，心底都有一丝紧张。
台前的工作人员们忙忙碌碌，导演在监视器后指挥着调度。
他看到下一组出场的名字，眼底浮现出不屑。
《lightthedream》的前奏再一次在舞台上响起。
这是一首很好听的歌，极具节奏感的音乐配上富有力量的舞蹈，如果换了成熟的男团，一定能小红一把。
灿辰制作歌曲的水平一向不错，林漾看到demo的时候就看出来了。
只是……
舞台上四个人的表现说不上好坏。虽然动作流畅许多，也没有忘词，忘动作，但还存在着没有镜头感，整齐度不够，节奏跟不上的问题。
显然不是可以出道的新人水准。
林漾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一曲结束。四个人摆着endingpose，微微喘着气。
导演什么也没说，只挥了挥手，示意下一个艺人赶紧上台。
没有鲜花，没有掌声，甚至连挨骂都没有。
被人无视的滋味更不好受。
其实几个人心里都明白，只凭着短短几天的训练，不可能得到很大的提升。
但还是会期盼着自己的努力付出得到他人的肯定。
努力未必有收获——这是人生的定律之一。
男生们神情落寞地走下舞台。
他们不知道的是，导演向台下走，经过林漾的时候，对她说了一句——
“有进步。”
=
从演播厅出来，五人坐上早已等候在外的商务车。
夜色苍茫，灯火阑珊，城市的霓虹灯犹如漂浮不定的萤火虫。
车窗外，明灭的灯光忽明忽暗地掠过，光影流连。
一路上，大家都沉默不语。
这样的沉默一直保持到几个人回到练习室。
只是这一次，他们没有抱怨，没有气馁，一踏进门，就自顾自地对着落地镜，练习起了舞蹈动作。
没有人说话。
祁临风的脸上始终没有表情，黑漆漆的眼眸仿佛一座冰山，隔绝了一切尘埃。裴暮言不喜欢跳舞，却也不情不愿地开始练习。许迟下定决心要练好这支舞，薄薄的唇紧抿着，清朗的脸上透露出的坚定叫人看了一惊。陆星予按部就班地跟着哥哥们，不敢出丝毫的差错。
每个人都知道，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他们的起点本就比别人低，要想在出道舞台上拿出合格的表演，就只能通过大量的时间来弥补。
于是，四个人回家的时间一天比一天晚。
到了后来，干脆直接睡在练习室，省了来回的路程，第二天醒来简单地洗漱一下，继续练习。
盛世江南的别墅中，林漾同样地常常工作到深夜。拿着水杯出来接水的时候，看着空荡荡的客厅，她发现自己竟然有些怀念起四个人吵吵闹闹的日子。
林漾赶紧摇了摇头，把这样的想法甩出脑海。
她一定是疯了。
可偶尔，还是会忍不住去练习室看一眼他们。
昏黄的逆光勾勒出他们练舞的身影。
明明有些动作还不流畅，错拍的地方还要重来好几遍，可他们一点也不抱怨，而是一遍遍地从头来过。
他们自己都没意识到，脸上的神情有多专注认真。
林漾不觉微怔。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
她赶忙走到一旁，上划接听键，放到耳边：“喂。”
电话那头的男声稳重：“林小姐，我是百叶公司的人事经理。前几天您往我们这里投了简历，想问下周五您方便来面试吗？”
林漾握着手机，没有说话。
良久的沉默，久到电话那头的人忍不住催促，林漾终于开口道：
“不了，谢谢您的好意。”
“哦？方便问问原因吗？”
“不方便透露。”
她干脆地说完五个字，挂断电话，头也不回地向电梯间走去。
因为她从这四个人的身上，看到了熟悉的模样。
自己曾经拥有过的模样。
=
《加油偶像》节目录制当天。
晚上八点开始录制，节目组的人不断穿梭于台前台后，如火如荼地筹备着。演播厅外，聚集了大批各家当红艺人的粉丝。他们拿着横幅和灯牌，大声喊着口号，为自己的idol应援。
林漾和男生们一切准备就绪，从公司楼下出发。
灿辰到演播厅只需一个小时的路程，林漾估算过时间，十分充裕。为了避免a市的晚高峰，还特意提早两个小时出发。
从市中心到市郊，一路上，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等到天色一片漆黑的时候，来来往往的车流明显多了起来。
这是城市中最辛勤的人们。早出晚归，披星戴月，过着一成不变的生活，不知是为谁辛苦为谁忙。
宽阔的柏油马路上，拥挤的车辆一动不动，时不时地像只蚂蚁缓慢地前进几步。
临近演出，四个人都有些紧张。安静的商务车内，只有许迟不断地插科打诨试图缓解气氛。
林漾扫了眼路况，不停地瞟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心下有些焦急。
司机师傅“啧”了一声，“怎么不走啊。”
汽车又缓慢地向前行驶了一段距离。
这才看到前方的路被封了起来，致使大部分车辆都只能绕行。
这时，距离正式录制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还要多久才能到？”林漾问司机。
“怎么着也得一小时吧。”
许迟一听，有些急了：“那不都八点半了？”
“这里到演播厅距离几公里？”林漾冷静地问。
司机师傅回答了一个数字，林漾在心里估算了一下时间，让大家下车。
四个人流露出一丝疑惑。许迟问：“下车做什么？”
“跑。”
她不带任何感情地吐出一个字。
漆黑的夜色笼罩着灯火通明的城市。从高处看，汽车像一颗颗渺小的星体坐落在宇宙上。
马路一侧的人行道。
帅气俊秀的男生们不顾形象，长腿迈开步伐，大步大步地向前狂奔。
身后，还跟着一个漂亮的女人。
林漾跑得气喘吁吁，脑海中空白一片。
夜色映衬着街边的树荫，男生们不断向前奔跑的姿态映入眼帘。
幸好今天穿的是平底鞋。
这是她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
他们大概是史上最糗的爱豆了。
这是她冒出来的第二个念头。
而她，竟然成为了史上最糗爱豆的经纪人。
她想。
好在路不远，五个人跑了十来分钟，就到了演播厅。
距离八点还差五分钟，时间刚好，没有迟到。
男生们大气都没喘一口，就被工作人员带去后台换衣服、做造型。
化妆间。
祁临风和许迟一言不发地坐在镜子前，任由工作人员在他们头上摆弄。
裴暮言换了演出服出来。
黑色的紧身牛仔裤衬托出修长的腿，金属扣的铆钉皮衣平添几分不羁和帅气，银色的耳钻闪闪发光，整个人看上去既酷又帅气。
许迟“哇”了一声，“果然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裴暮言不屑道：“我披个麻袋都好看。”
观众们的欢呼声和掌声从不远处传过来。祁临风等人做完造型，匆匆往舞台方向走。
半个月的准备，心跳的速度在此刻达到了巅峰。
就连平时嘻嘻哈哈的许迟都变得不苟言笑，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腔内“噗通噗通”的，几乎快要跳出来。
那是他梦寐以求的舞台。
“接下来让我们有请下一组选手出场——”
主持人说完介绍词，观众们照例鼓起掌。
相比前两个男团的出场，掌声的热情明显减弱许多。
人们的目光流露出探究和好奇，也有对新面孔的一丝期待。
随着舞台绚烂的灯光亮起，两侧喷出的干冰烟雾缭绕。
节奏感十足的前奏带动了全场的气氛。
舞台上，耀眼的蓝色光束汇聚成线，四个男生踩着节拍，跳着极具hippop风格的舞蹈。
“新的世界就要开启/手握权杖为谁哭泣……”
祁临风清冷的嗓音一出来，引得台下一片惊呼。
他额前的碎发向后撩起，狭长的凤眼透着清冷，高挺的鼻梁沿着m字嘴唇，侧脸完美得形成一条直线，衬衫的领口微敞着，露出精致的锁骨，散发出禁欲的气质。仿佛遗世独立，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坁。
许迟穿着奶白色卫衣和牛仔裤，一身街头运动风的打扮，额前碎碎的刘海十分清爽。配合着干净帅气的舞蹈动作，他微勾起唇角，身上散发出自信。让人无端端地联想到夏日炎炎下，咕噜噜冒着泡的橘子汽水。
裴暮言出场的时候，又是一阵欢呼声。
他眉眼深邃，仿佛密不通风，没有光亮的幽暗丛林。有棱有角的脸上，阴郁的神情危险又迷人。整张脸就是精致的艺术品，完美，毫无瑕疵。
陆星予白白软软得像个团子，脸上满满的胶原蛋白，黑发映衬着冷白的肤色，修长的身材初见少年模样。
他们的舞台表演虽然青涩，但有颜有身材完全是一场视觉上的享受。
林漾站在台下的暗处，忽然生出一丝自家崽崽长大了的感慨。
最后一个音落下。
五颜六色的彩屑洋洋洒洒地飘落，交错的光束如梦似幻，如同置身于一个美丽的梦境。时间仿佛静止，安静得能听见自己浅浅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大家好，我们是theking—thk！”
四个人齐声对着台下的观众喊道。
向全世界宣告，男子组合thk正式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