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你不是他
沈日历愣住了，他没想到青葙的反应这么大，虽然青葙没有哭出来，但站在她对面，能明显的感觉到，她在极力压制的情感。
沈日历有些慌了，他凭直觉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是外婆怎么了吗？”
青葙摇摇头，喃喃轻语，“外婆没怎么，只是年岁大了，头发变的花白，皱纹深深，牙齿也没了，眼睛也模糊看不清了，彻底的失去，会让一个人揪心，而更揪心的是，她明明就在那里，中间却隔着千沟万壑，让你不准靠近，不能靠近，她煎熬难受，你看着她煎熬难受，偏偏想不到解决的办法。”
“什么意思？”沈日历有些糊涂，一时又不好揣测。
“很多次，我真想去填平那千沟万壑，但是我做不到，我真是没用，哼。”青葙鲜少如此情绪低落的自嘲，“我想不到好的办法我又担心时间来不及，等我想出好办法呼~”
青葙重重吐出一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本经，我念不好是我能力不够”
心里的防御一点点被清晰的回忆击碎。
老房子里的那些回忆里，也有悲伤，也有失望，也有难过，自己的委屈和伤心往事，都不曾让她彻底沉沦其中。
却在这美好的回忆里，一点点崩溃。
山峰开始有些晃动。
这里不会又地震。
当悲伤开始在心底蔓延，一股强烈的情绪似乎想要从身体里冲破出来。又被另一种莫名的情绪压制下去，仿佛在告诉自己，冷静些，才能留在这里多一点时间。
身体里的激烈碰撞，让她一时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浑身乏力，想要就此倒下，沉沉睡上一觉才好。
“青葙，青葙。”
青葙往后慢慢倒下，眼前的蓝天白云开始像损坏了一样剥落，最后只剩沈日历焦急的呼喊。
这一次，沈日历似乎没有抓住她。
她感觉自己身体缓缓往后倒，并不是迅速倒下，最后倒在软绵绵的地上，好舒服，舒服的想马上睡一觉。
“你又偷吃！到时候葙儿放假来都没有吃的！”
青葙睁开眼，这熟悉的声音瞬间一扫困倦。
她不知道自己在哪，她看不见自己的身体，但是能看清眼前的一切。
又回到了外婆的老房子。
和之前不同的是，卧室的房门都是敞开的，屋子里亮堂的很。
外婆抱着一个圆形竹簸箕，垫着脚，将竹簸箕放到电视柜子最高处。
舅舅一边嚼着，一边嘟囔，“那李子再放几天都软了，青葙又不喜欢吃李子。不吃坏了浪费啊。”
外婆拍拍手，“这李子今年味道好，家里就这点吃的，你别再偷吃了啊，留给”
“留给青葙，哎，知道啦，知道啦。”舅舅不耐烦的嘟着嘴。
“知道了你还偷，”正说着话，传来一阵铃声。
外婆从口袋里摸出一部老式的旧诺基亚手机，有些急切的按下接听键。
“哦哦，那应该快到了，我现在去下车的路口等她。好好，没什么事挂了啊，话说多了要收钱。”
外婆挂了电话，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转头吩咐舅舅，“你在家守着，我去接葙儿，哦，厨房里那个西瓜你别吃啊，等葙儿到了，一起吃。”
说完还不等舅舅回答，就兴冲冲出了门。
“青葙。”
朦朦胧胧里，身后像是有人叫她名字。
“小妹妹！快到了！”
青葙一下子猛地睁开眼，自己坐在摇摇晃晃的汽车上。
窗外的熟悉的山峰映入颜面，车子“哧”的一声，停下了。
“到了，快下车吧。”拿着一叠车票的售票员大妈拍了拍她肩膀，青葙有些迷糊的站起来。
“哎，你睡懵了吧，这凳子上的书包是你的吧，别忘记其它行李啊。”
青葙背着书包，还有些头晕目眩，胸口闷闷的，四肢脚软的刚下了车，连忙跑到路边上，张开嘴，吐了
她每次坐这种摇摇晃晃又拥挤的汽车，在蜿蜒盘旋的山路上，走走停停后，都会晕车。
“哎哟，又晕车，每次来也不容易，吐吧，吐了心里还舒服点。”外婆站在旁边，边絮絮叨叨说着边拿下她肩上的背包。
青葙吐完，胸口堵塞感减少了不少，擦了擦嘴，看来自己又回来了。
四处张望了下。
外婆看她左右寻找的目光，问了句。
“你在看什么？还有谁和你一起来了吗？”
“没，没有”青葙摇摇头，神情里闪过一丝落寞。
她总觉得还有一个人应该出现。
但一时竟有点模糊了起来。
“走吧，外头热的很，回家吃西瓜，还给你留了好多李子呢。”
“我不喜欢吃李子，酸牙。”
“今年的李子好吃，熟的好，听你说要来，我两天都摘下来了，不然都被别人偷完了。”
两人边聊边走。
这熟悉的山路，每次来，风景都不变。
一样的美景，一样的让人惬意。
蜿蜒的路绕过山腰，路下面有四口水井，水井往下流的沟边，有口大鱼塘。
鱼塘是外公负责打理，里面养了很多大草鱼，逢年过节就抓几条上来吃。
鱼塘里还架了葡萄架，每次葡萄熟了，青葙想吃又不想下鱼塘踩一脚泥巴去摘下面的葡萄。
青葙望了眼空荡荡的鱼塘，疑惑问道。
“咦？外婆，鱼塘里的葡萄架怎么没有了？”
“哦，葡萄架被你外公拆了，那个葡萄长出来不太好吃，又挡着抓鱼，干脆不要了。”外婆说着指了指鱼塘边，“本来那棵桃树你外公也想砍了，说挡路，我说你喜欢那棵桃树，还是就让它长着吧，你外公才留的呢，不然连桃树也没了。”
“桃树。”青葙喃喃轻语，目光扫过鱼塘边上的桃树，在狭窄的鱼塘边上，茂盛的桃树几乎要截断鱼塘的路，的确有些挡路。
大概是鱼塘边的地势影响，桃树长的有些倾斜。
她准备收回目光的时候，感觉耳畔一丝微风拂过，不知道是不是出现了幻觉，她竟然看见桃树上飘落了几朵桃花。
那粉粉嫩嫩的花瓣并没有落地，而是在风中旋转，飘飘摇摇，飘过了池塘，飘过了四口水井，飘到她面前，轻盈的落在头顶上。
青葙还在抬头张望，一只手伸到头顶，那只手白皙稚嫩，一眼就看出不是外婆的手。
“这花落在头上还挺好看的。”
沈日历将桃花花瓣拿下来，放在手心，轻轻一笑。
“你，你怎么又突然出现了。”
沈日历抿嘴一笑，“我一直都在，只是你偶尔看见，偶尔看不见”
青葙紧紧凝视着眼前这个人。
他的眉目间满是温柔，又从容淡定。
“你不是他。”青葙脱口而出，语气里其实还有三分不确定和犹豫。
“我不是谁？”
“你不是沈日历。”这一次，她的语气里多了点肯定，但依然不能完全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