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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箫短琴长衣流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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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周寂静一片,明教众人面面相觑,眼神中满是凝重与戒备。

    朴不花不仅权倾天下,富有四海,本身更是当世仅此于张三丰的绝顶高手,能让他不顾伤势亲自来取的东西,又怎会简单呢?

    张无忌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不知朴公公想借取何物?若是无伤大雅的东西,无忌也不吝于成人之美。”

    朴不花道:“这东西虽然珍贵,但对于张教主来说却不难拿出来。吾听闻张教主宅心仁厚,素有兼济天下之志,为了武林靖平,汉人团结,连父母之仇都可以一笑释之。只要张教主秉持此心,肯再次舍己为人,咱家今日便不虚此行了。”

    张无忌道:“朴公公过奖了。不知朴公公所求何物?”

    朴不花道:“说来惭愧,万安寺一战,张真人打散了我辛苦凝练的心头纯阳精血,致使我数年之功一朝尽废,再次跌落到初入纯阴之境。咱家思来想去,唯有张教主能够助我在短时间内功力尽复旧观。我欲取张教主心头精血为用,因此今日厚颜来求,还望成全。”

    众人脸色一变,纷纷怒视朴不花。殷天正道:“朴不花,你是在说笑么?”

    朴不花道:“当然不是。我观张教主似是练习了一门至刚至阳的精深武学,一身至阳之气天下无人能及,时时刻刻蕴养着人体阳火源流的心脏。更妙的是张教主至今仍是童子之身,先天元阳未失,心肾相交之下,阳气同样如百川归海一般尽数汇于心脏。两相叠加,张教主一颗心脏足抵九九八十一个纯阳之身的童男心脏,得你一人,便可免去咱家无数载苦修,咱家岂能不动心?”

    张无忌道:“朴公公虽然被打散纯阳精血,但以你的武学天资,不需数年,便可重新修炼回来,何必行此有伤天和之事?”

    朴不花淡淡道:“咱家也想一步一个脚印的修持上去,奈何天下正处于大争之世,武林中同样群英并起,我若行的慢了,日后终将受制于人。向来只有我制人,岂能制于人?既然张真人打伤了我,那我找张教主讨回来,这叫爷债孙偿,不算过分吧?”

    张无忌道:“确实不过分。朴公公的要求无忌并非不能答应,只要朴公公今后弃恶从善,助天下义军犁庭扫穴,推翻鞑子,重建大同盛世,使亿兆黎庶各安其养,无忌一死何妨?”

    “教主……”明教众人骇人色变,连忙朝着张无忌围拢过来。

    杨逍道:“教主切莫中了这阉贼的奸计,此人心性如魔,视苍生如蝼蚁,心中早已不存善念,怎能心存侥幸?就算教主愿意为天下黎民而牺牲,但我只怕到头来得到的不但不是助力,反而是更加强大无敌的祸世人魔。”

    彭莹玉道:“杨左使说得对,教主本意是为了天下黎民而牺牲,可若到头来反倒使这妖人更加不可遏制,加倍摧残九州,则教主一片仁心不但尽付流水,反而成为罪恶的推手,此人日后每造一分罪孽,教主便要承受五分,教主不可不察。”

    张无忌摆摆手,道:“朴公公如何说?”

    “哈哈哈……”御撵中朴不花发出一阵大笑,道:“教主诚心,天地可感,咱家佩服。但我在万安寺时早已经说得明明白白,既然已经选择了前路,此生必躬行不怠,百死无悔。张教主固然善良,但难免有些天真与理想化。今日咱家先礼后兵,张教主对外人尚且以德报怨,宽宥有加,难道不为你的属下考虑一番么?咱家一针出、百人亡,顽抗到底,明教自今而覆灭矣!”

    张无忌神色一凝道:“既然朴公公执迷不悟,在下纵无伏虎之力,但也不乏除害之心。公公的道是霍乱天下,无忌的理想是天下靖平,河宴海清。你我道左相逢,原该效仿鹅湖之会,以道论胜,但既然公公恃强呈威,以暴凌人,无忌虽然不才,但也不缺一战的勇气。便是今日明教覆灭,但我等为道义而战,求仁得仁,死得其所,众兄弟九泉之下亦不悔今生走一遭。”

    “教主,说得好,男子汉大丈夫当顶天立地,一死何惧?今日死则死矣,但朴贼休想以我等要挟教主。”殷天正烈士暮年,仍然不减当年豪气。余下众人纷纷叫好,各持刀兵,围在张无忌身后。

    朴不花轻咦一声,赞道:“好骨气,好男儿!上天何其垂青汉家,豪杰俊才层出不穷,此汉道所以倡也!本座自忖一怒而群雄惧,安居则天下熄,但遇上你们这样的硬骨头,也只能从肉体上消灭,眼不见心不烦了。”

    张无忌不等他动作,已经抢先出手。他身躯凌空纵起,落在御撵前三丈处,抬手道:“朴公公请。”

    朴不花道:“你是怕我先对你那帮属下下手,所以想要独自缠住我么?也罢,待本座解决了你,这些人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而已。”他说完,吩咐道:“你们也上吧,既然他们敬酒不吃吃罚酒,也不必客气,格杀勿论。”

    “是!”一众太监在四个大太监的领头下,气势汹汹的冲向杨逍等人。

    朴不花不疾不徐的站起身来,身形一晃已经出现在张无忌身前,同时一掌拍落。

    张无忌早有准备,太极拳如封似闭格挡上去,两掌相交,一股阴柔缠绵中又蕴含一阳初生的磅礴内力汹涌而来,将张无忌震得蹬蹬蹬连退三步。

    张无忌心中一凛,自练成九阳神功以来,除了上次在光明顶不敌萧璟之外,纯内力比拼他还从未输过。不料朴不花受伤之躯仍是如此厉害,比起百损道人还要强上一头,那他全盛时又该何等可怕?

    朴不花身形幻化如风,手中绣花针横刺斜戳,让人防不胜防。张无忌赤手空拳,面对以点破面,专克罡气的绣花针,十分被动,只得全力运转乾坤大挪移,将朴不花的攻势拨挡开来,只是如此一来先机尽失,被朴不花逼得落入下风。

    张无忌暗道失策,早知如此,就该取来一柄长剑,使出太极剑来。正在懊悔的时候,突听一道声音道:“教主,接着!”随即一阵破空声直直对着他传来。

    张无忌听出是杨逍的声音,心下一喜,想也不想的伸手一抄,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已经出现在手中,随即手腕一抖,剑圈连绵,啪啪几声,将数枚绣花针拍飞出去。

    朴不花眼神一凝,面上露出几分正色。他对太极剑法极为忌惮,一想到上次张真人手中神出鬼没,天地混同的剑势,他至今仍心有余悸。

    这种阴阳开合,以静制动的剑法仿似超越了时间空间的阻隔,明明慢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清晰可见,但却总能恰到好处的出现在该出现的地方。那绵密如网的剑圈,似乎能罗尽世间万物,他的绣花针纵然奇快如电,同样逃不过岁月如轮。

    张无忌一剑在手,气势大增,虽然仍然落入下风,但总算挽回了几分颓势。

    而随同朴不花而来的数十名太监此时也在和明教众人激烈交手,那以洪贵为首的四个统领分别对上杨逍、范遥、殷天正、韦一笑,短时间内难以分出胜负。其余人则和明教五散人以及五行旗众混战。明教众人虽然个个武功高强,但能被朴不花挑选跟随而来的人,自然个个都不是庸手,竟然和明教高手打得有声有色,并不稍逊。

    这些太监奉朴不花之命对明教之人格杀勿论,因此下手极狠,招招夺命,毫不留情,有时甚至是同归于尽,短短一会,双方已经有十余人倒下。

    这让五散人和五位掌旗使又痛又怒,要知道能跟在教主身边行动的人无一不是教中精英,这样的人在明教中也没有多少,死一个少一个。

    朴不花冷酷无情,可以不在乎属下的性命,明教中人却做不到跟他一样,因此各各怒吼连连,对着身前的敌人一轮猛。

    不过众太监中高手与云,自然有厉害人物拦下他们,双方一阵厮杀,一时间天愁地惨,血流成河,场面十分惨烈。

    张无忌听着教众弟兄们的濒死惨嚎,心中悲痛莫名,却也无力援手,面对朴不花的疯狂进攻,他只能勉强自保。

    朴不花眼神淡漠,对于手下的死亡毫不在意。皇宫中太监成千上万,死了一个就有无数的人补充上来,只要能暂时拖住杨逍等人,这些人便是死光了也无所谓。

    他虽然武功高绝,死死的压制着张无忌,但要真正解决他也不是短时间能做到的。杨逍范遥等人虽然不放在他眼中,不过要是联起手来协助张无忌对付他,他一人之力终究还是难以取胜。

    朴不花天纵奇才,以太监之身独创天人化生的绝顶武学葵花宝典,早在十余年前便踏入超一流之境。后来练就纯阴之身后武功更是厉害无比,纵然纯阳精血被张三丰打散,他同样还是天下有数的高手,比起火欲魂来不差分毫。

    后世东方不败能以残本葵花宝典练到当世唯二的超一流之境,可见此功的厉害。朴不花这个创始人更是将其威力发挥到了极致,针法剑法融于一炉,针中藏剑,剑中有针,将张无忌逼得仅能自保。

    但久守必失,若无外力援助,可以想象,张无忌最终总有失手的时候,面对朴不花这样的高手,一旦失手则性命必将不保。

    这一点众人都心知肚明,却无一人有余力前来助阵,而且以杨逍等人的武功,除非所有人联手齐上,否则单独一两个人前来不过是找死。

    杨逍等人心急如焚,势如疯虎,却依旧难以在短时间内诛尽强敌,眼看教主行势越来越岌岌可危,众人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悲凉。

    难道,明教今天真的要覆灭在这个无名的小峡谷中么?

    就在众人心生绝望之际,忽听得四周传来轻轻数响琴箫和鸣之声,似是有数具瑶琴、数枝洞箫同时奏鸣。乐声缥缈宛转,若有若无,但人人听得十分清楚,只是忽东忽西,不知是从哪一方传来。

    朴不花听得乐声,脸色微微一变,猛地退后数丈,闭目凝听,竟不再攻击。

    张无忌长出一口气,虽不知具体缘由,但料想肯定和这乐声有关,心中不由的升起一丝期盼。当下朗声道:“何方高人驾临此地?明教张无忌有礼了!”

    琴声铮铮铮连响三下,忽见四名白衣少女分从峡谷两侧飘然落下,这四名少女除了其中两人背上各背着一把长剑以外,每人手中都抱着一具瑶琴。这四具琴比寻常的七纺弦琴短了一半,窄了一半,但也是七弦齐备。

    四名少女落下后峡谷两侧,跟着峡谷前方走来四名黑衣少女,每人手中各执一枝黑色长箫,这箫却比常见的洞箫长了一半。四名黑衣少女也是分站两侧。四白四黑,交叉而立,八女站定方痊,四具瑶琴上响起乐调,接着洞箫加入合奏,乐音极尽柔和幽雅。

    张无忌不懂音乐,然觉这乐声宛转悦耳,虽是身处极紧迫的局面之下,也愿多听一刻。悠扬的乐声之中,缓步走来一个身披淡黄轻衫的女子。

    那女子约摸二十五六岁年纪,风姿绰约,容貌极美,只是脸色太过苍白,竟无半点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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