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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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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有些事我到底有没有污蔑你,来日方长,你也可以自证清白。”

    谢留说实在的就没打算在今夜碰她。

    难道是胭脂不美?那倒也不对,她在任何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面前,就是块令人垂涎三尺的上等好肉。

    但若有那十分定力能克制住,都不算什么难事。

    他没看错她那种卖弄风骚下,实际上有几分对他碰触的抗拒。

    她在得意自己的姿色的同时,又害怕他真的将她怎么样。

    凡是讲究你情我愿,身为男子,谢留对想要的女子的态度,必然是处在另一方看似不同意,实则很想要的基础上的。

    否则干巴巴的强取豪夺有什么意思?

    同样,他也有他的自傲,这妇人闹这么一出不就是为了避免他碰她。

    不惜掐疼自己,装腔作势,连“离婚”这类话都说出来了,谢留垂眸紧盯着胭脂,她被桎梏得像只投降的蜘蛛,震惊又羞臊地瞪着他。

    “睡觉。”

    他的腿从她腰上离开,大手用力撵走胭脂的身体,把她赶到最里面去。

    灯一灭,窗外月光照进来。

    长腿一跨上了床的谢留在她身旁躺下,像座静默栖息的山峦一样,令胭脂感到沉重的压力,自觉地闭上嘴假装入睡。

    其实依她的醒悟机敏跟审时度势,早该想到在谢留回来的当夜,他们会出现同房的情况。

    南朝人在男女之事的观点上,虽然不似外域那般毫无约束的规矩可言。

    但在盛糜的富贵中,由上层阶级的风流之士的带动下,渐渐地还是衍生出一股追求纵情恣意、随心而往的风气。

    自然而然就造就了更多偷偷追求男欢女爱、及时行乐的野鸳鸯。

    有上层阶级带头做表率,下面便有样学样,时下的人对女子的贞操也并不大看重,品性如何才是最重要的。

    甚至为了增加人口,新帝还颁布了减免税收的律令,以此鼓励百姓生育。

    同样的,胭脂其实对跟谢留一张床的态度也并不是害羞,毕竟在以前他们住过的房子里,她跟谢留早就同屋睡过。

    她真正抗拒的,是她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跟他有肌肤之亲。

    一个女子不愿意同自己的丈夫亲近,那必然是心里暂时还接受不了他。

    说得更直白点,那就是心里喜欢着别人。

    所谓身在曹营心在汉,就是胭脂当今的写照。

    可她翻来覆去也静不下来,对谢留说过的话万分好奇在意。

    “还说我呢,你行军在外,不是还碰了别的女子?”

    她可是听过有些上过战场的士兵还会把在军营里相看上的女子带回家,怎么不见谢留把人领回来呢?

    身旁的人没有动静。

    胭脂听了一会,既不敢打扰他睡觉,又不敢追问惊醒他。

    她自己胡思乱想了一阵,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等胭脂呼吸的节奏变得绵延柔和,本该进入梦乡的谢留却睁开他锐利的双眼,目光里是一片清明。

    早上胭脂听见狗叫,还以为又是谢愠来她院里捣蛋来了。

    她都忘了谢留回来的事,揉着睡落枕的脖子,套上鞋履便气冲冲地走出来兴师问罪。

    等脚步近了才发现谢留居然在喂鸡,他以前带回来的狗兴奋地吐着舌头,摇着尾巴在他腿边打转。

    他如今背影气态都不流于俗,风致英秀的一个人,竟然还保留着过往当傻子时的习惯。

    胭脂有些轻视地撇嘴,“夫君这么早起了?”

    平日在谢愠指挥下对她狂吠的土狗,见着她跟发现敌情似的冲过来。

    胭脂不喜欢狗,应当说除了她自己,她对这些畜牲都没什么怜爱之心。

    但她也不想得罪它们,尤其在那只狗张开一口尖锐獠牙的情况下,她飞扑到谢留身后害怕地将他抱住,让他替自己挡住那条蓄势待发的恶犬。

    “夫君,这狗要咬我,小犊郎天天教它说我是个坏人,让它看到我就咬。”

    “我们把它送人好不好?”

    谢留不知听见没有,他好像对只鸡对只狗,都比对她感兴趣。

    胭脂最挫败的一次,还是以前谢留傻的时候。

    现在人不傻了,为何后背的温香软玉紧紧贴着他,他却跟没了七情六欲似的无动于衷。

    她又用柔软的胸脯蹭了蹭,“夫君?谢留?”

    身前的人忽地一愣。

    终于有反应了,胭脂得意且娇笑地拽住谢留的腰身,不费力气地就将他转了个身面对自己。

    “怎么不理我?”

    那张生得英气斐然,剑眉星目的俊脸竟然没有一丝她想象中的不好意思,反而觉得她颇有趣味般地挑眉勾唇盯着她。

    “夫君不是不想理你,是我现下实在腾不出手抱你。你瞧——”

    谢留给她看手里的东西,一根熟悉的玉簪上插着一条还在不断蠕动的虫子,“鸡还等着本君喂食,怎么痴了,你也想要?”

    “好。张嘴。”

    胭脂花容失色:“啊!”一下惊恐地退出一丈远。

    “那不是我的簪子吗?怎会在你那?”

    她杏眼瞪得比平常还大,白着脸认出了谢留拿在手上的头饰。

    谢留从她可怜的表情上挪开目光,把玩着手里玉簪,不看他满碗的虫,画面断然会因他出众的相貌变得赏心悦目。

    可惜没有,胭脂不仅吓得作呕,还担惊受怕他会一时心血来潮,把它给折断了。

    谢留:“谢愠跟我提过,他说这是你用私房钱偷偷买的。”

    他有部分旧事重提,眼皮稍稍一抬,仿佛瞧不起簪子的材质,充满蔑视,威势一下就起来了。

    胭脂感到胸膛憋了口闷气,道:“他胡说,昨儿你不是都看到了,那些钱我都拿去给夫君接风洗尘了,买了好酒好肉……再说我都这么大了,总不能不打扮打扮?”

    说着说着还指责上了,“别人有的,我怎么不能有,夫君难道就想看着我清汤寡水,整日素面朝天,我还没到人老珠黄的年纪呢。”

    她真的很爱美,从到谢家起,有了饭吃,能好好活着,她就尽可能的想要更好的,更多的。

    她是委屈谁,都不会委屈自己的。

    “难得攒了根簪子,万万没想到竟叫夫君给糟蹋了。”

    胭脂跺脚,她快心疼死了,“你得赔我。”

    谢留不仅冷眼看着她在他跟前惺惺卖娇,更看不惯她在意一支不怎么值钱的玉簪的态度。

    “有什么不得了的?”

    他忽而眯起,拿到日光下打量,语气有些微的鄙夷,“这成色也不怎么样,你怎么这么紧张?难不成是旁人送的。”

    他最后半句才是重点。

    那种感觉又来了,胭脂胸膛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不,谁会送呢。”

    “你最好不是。”

    谢留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

    胭脂手指卷起胸前的发丝,故作镇定道:“呸,又污蔑我。我还在等夫君送我呢,我是你妻,你现在发达了,总不能连我也亏待吧?”

    谢留点头:“所以我上战场卖命换来的荣华富贵,理所应当都给你,这就是你的初衷?”

    胭脂愕然睁大双眼。

    这是他们第一次说起这样危险而敏感的话题。

    就这么冷不丁地被谢留提了出来,他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

    他……

    谢留弯腰把碗放到地上,嗷嗷待哺的母鸡终于开始自食其力。

    胭脂疑惑而警惕地看着他朝她大步走来。

    “夫……”

    “站住。”

    “你是我娶回来的,养你也是应当。”

    “可昨夜你连同房都不愿意,这算什么妇人?”

    胭脂被他用力擭住下巴,面带痛苦,发不了声。

    “我在军中撒点金银,那些营妓还会以身侍候,给你,你打算怎么办?”

    谢留目光描绘她被捏住的脸,扫过那张巧舌如簧的嘴,一边使力一边调笑道:“还是,你也想卖身来换。”

    他轻蔑地看了她一眼,留下一道盘旋在耳边的讽刺轻笑就走了。

    胭脂揉着还在隐隐作痛的脸皮,怔怔望着谢留的背影,对那道陡然离去的身影心有余悸。

    他,他真的变化好大,真的和以前不一样。

    恰似那活阎王,喜怒无常。

    话不投机半句多,谢留在突然翻脸无情后走出了胭脂居住的院子。

    谢府的破败在白日里看着,与以前辉煌的时候对比更加鲜明,不管世道如何,只有人间万物在沧桑变幻。

    谢留冷着的脸子在发现了一幅被挂在墙上的字画后,逐渐缓和下来。

    那幅字上面的墨迹已经褪色不少,边角上还有烧伤的痕迹,大概是在大火中被遗漏亦或是被人忽略许久,才幸免于难。

    那也是谢怀拙当年入仕的第一篇惊世千字社稷论。

    展露了其对朝堂对仕途的野望,后来,这当然也成了他被人攻讦的把柄利器。

    早起的谢伯卿在不远处,就发现一道伫立在门口的萧瑟如霜的背影。

    近看已经认出是谢留。

    拂晓过半,正是黎明之际。

    谢伯卿走到他身后道:“还以为是在塞北?”

    谢留面容微讶地回头侧首。

    谢伯卿:“你啊,煞气太重,该收一收。”

    谢留眼瞳很黑,周围一圈又白,虽是桃花眼,却是下三白不说不笑,光是斜眼扫过来都像一记锋利的刀刃。

    看着相当寡情,阴唳得要人性命。

    谢伯卿:“怎么起得这么早?昨夜歇息得不好,还是跟胭脂吵架了。”

    谢留:“……”

    瞧他的样子,谢伯卿自知是一语猜中了。

    他有些诧异地道:“还真留宿在一个屋?没将你赶出来?”

    谢留沉默了片刻,倏然扬起嘴角,他刹那间就像变了个人,“阿翁,想不想早日抱上重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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