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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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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伊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整个世界的声音都离她而去。

    悬铃木枯黄的树叶从窗台飘落进来, 昏黄的阳光射入窗户,形成一道漂浮着细小尘埃的倾斜光柱。

    远远地,钟声响了起来。

    一群白鸽乘着钟声飞过,融化进橙红的天际线。

    无尽的黄昏之中, 钟声一声声涌来, 是永无止境的海浪。

    乔伊从窗户望出去。

    她看到了密密麻麻的人群。

    男的、女的、老人、孩子。他们穿着黑色或白色的礼服, 沉默地走在街上,将狭窄的街巷围得水泄不通。

    而街道两旁, 风格迥异的一栋栋楼房之上,每一个阳台和窗户都站满了人。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前方——

    人群分开一块空间,中央是一辆缓缓前行的黄铜马车。

    马车顶上立着一座银白色的十字架, 而马车之中, 冰冷的棺木静静地躺在深红色的天鹅绒之下。

    整个世界都是无声的黑白默片。

    唯一的声音,是潮水般的钟声。

    唯一的色彩, 则是缓缓行驶的铜马车。

    “他将会被葬在那座教堂的地下,见证它在后世建筑师的手里延续下去, 在一个世纪后建成。”人们在说。

    “这座城市, 将永远记住他。”

    送葬的人群静默无声地沿着街道延伸出去,一直延伸到城市的另外一角。

    乔伊在火焰般的暮色中恍惚地抬起头, 看见高耸入云的橙色尖顶。

    那样梦幻,那样熟悉。

    仿佛在日复一日的倾慕之中, 刻入骨血。

    她曾经不止一次描摹过这座教堂的设计图。

    她曾经怀着朝圣的心态来到它面前,仰望着它, 踌躇良久。

    她曾经走进教堂内部, 沐浴在玫瑰花窗透下的斑斓光芒之中,泪流满面。

    那里,是他长眠的地方。

    她终于来到这里, 他却已离去百年。

    他们沐浴在同一片彩色的阳光下。

    可是中间,横亘了一个世纪的光阴。

    ……不对。

    一个声音忽

    然在心底响起。

    这座教堂,还不存在。

    这不是真的。

    他不会死的。不会的!

    乔伊感到自己仿佛沉在水底。

    很深很深的地方,没有一丝光亮,也没有一丝声响。

    但她就是知道,光在上面。

    她还要抓住希望。

    从冰凉黑暗的底部,无尽的潮水慢慢推着她上升。

    冰冷的黑暗终于褪去,四周似乎笼罩着温柔的、浅淡的阳光。

    微风里簌簌作响的不是风吹过树叶,而是少女的裙摆在石墙边流连。

    连绵的钟声伴着白鸽,拂面而来的是玫瑰的花香。

    不是清晨那种过于强烈的芬芳,而是与阳光相拥一天后,仿佛酿熟了一般温婉而醉人的甜美。

    乔伊在朦胧的气味与光晕中恍惚地往前走,绕过一根又一根看不到顶的立柱。立柱长出了枝杈,聚成一片茂密的森林。

    这是一片天使祝福过的森林,葱郁的乔木一直延伸入天堂。

    一切都那样美,美得让人忍不住想流泪。

    一切都那样熟悉,可她的心里却有一个声音执着地说,她还没有找到他。

    她怦怦的心跳越来越快,脚步也越来越急促。

    他在哪里?

    她,还能找到他吗……

    她跑得太急,忽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

    太疼了,毕竟是这样的大理石地面——

    预料之中的冰冷与坚硬却没有出现。

    她倒在一个宽厚而温暖的怀抱中。

    那样真实。

    她甚至听见了那一声一声,稳而有力的心跳声。

    “我设计的教堂,你慌什么?”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仿佛带着忍俊不禁的轻笑。

    乔伊重心不稳地歪倒在他胸前,心里满是委屈。

    他怎么现在才出来?

    鼻头满是酸涩,她却忍不住伸出双臂更紧更紧地抱住他,好像生怕她一松手,这个人就会从眼前消失。

    她以为他死了!她真的差点以为——

    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颤抖的嘴唇忽然覆上了一片清凉的柔软。

    仿佛翩翩蝴蝶披着星光落在玫瑰花蕾之上,花枝轻摇,甚至不忍惊落一滴露珠。

    一切言语都在瞬间失色。

    但浓密的森林却瞬间涌起了鲜活的呼吸,斑斓而梦幻的色彩在他们身边流淌。

    阳光穿过玫瑰花窗,从浸满了蜂蜜和甜酒香气的橙与红,到精灵湖水一般清凉透亮的绿与蓝,翩飞着亲吻过森林的每一个角落,光的溪流与瀑布飞跃在葱郁的枝叶之间,溅起晶莹的光点。

    这是只属于他们的森林。

    “乔伊,乔伊?”模糊而遥远的声音隐约传来。

    柔和的微光闪闪烁烁,那是满天星辰所在的方向。星辰的碎光汇合在一处,黎明渐渐破晓——

    乔伊睁开了眼睛。

    艾达一脸担忧,嘴唇一张一合,乔伊耳中却有些嗡鸣,慢慢地才听清她在说什么:“……可别他好起来了,你又病倒了啊,殿下!这可太不让人放心了。”

    阿方索坐立不安地在一边,一见她醒了,赶紧凑过来:“姐姐,你没事吧?”

    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在梦境中时,人们常常分不出这是现实还是梦境。

    可在梦醒来的一瞬间,一切都变得清楚分明——

    一切都是假的。

    乔伊猛地打了个寒战,顾不得别的事亲,一把抓住阿方索的手臂:“安东尼奥怎么样了?”

    她想起身,整个身体却像依然困在冰水中,冷得打颤,行动迟滞。

    艾达马上看出她的企图,一把按住了她。

    “……”阿方索的眉毛别扭地拧了拧,低声说:“放心吧,已经稳定了。”

    悬在心头的那口气终于松了出去。

    太好了……

    艾达补充道:“医生说顺利的话,大概过两三天就会醒来。殿下,我就离开那么一小会儿,你就在走廊上晕倒了。这样可不行啊!你也病了,得好好休息几天。”

    乔伊这才注意到,自己也躺在一张亚麻色的病床上,盖着厚厚的被子还是觉得冷,脑中也昏昏沉沉。

    “殿下,我给你带来了这个。”

    艾达小心翼

    翼地把安东尼奥刚送给乔伊的八音盒放到了床头柜上。

    乔伊一怔。

    “怎么把它拿来了?”

    “玛丽让我带上的,说应该会让你心情好点。殿下,你感觉怎么样?需要叫医生来看看吗?”

    “不用了。”乔伊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她忽然觉得很累。

    “你的伤没事吧?”她还惦记着阿方索。

    “没事。姐姐,当时太危险了,你怎么能就那样扑过来?万一子弹打到你身上怎么办?”阿方索十分后怕。

    乔伊轻轻摇摇头:“你也太傻了。他们针对的当然是你啊。”

    现在回想起来,早在最初感到不对劲的时候,就应该马上去查清楚。

    阿方索回来得突然,所有人都没料到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

    阿方索的神情马上低落下来,低头小声说:“姐姐,我真的不知道来到这里会给你带来危险……是我没有考虑周全,对不起。”

    乔伊来医院的时候,他在指挥刺杀后续的紧急应对。刺客没能逃走,但很可惜,也没有抓到活的。

    乔伊叹口气,抬手摸了摸弟弟柔软的黑发:“不关你的事。”

    “对了,你怎么突然离开马德里了?”她还没有问过阿方索。

    “……当然是来整治费尔南德斯那个小杂种。”阿方索忍不住说了句脏话——从小就被要求王室礼仪的他直到去国外留学才学会了这些话,但也只敢小声说。

    “恐怕他在瓦伦西亚好日子过得太久了,都忘记了费尔南德斯家族效忠的是谁。”

    ……乔伊原来还奇怪发生了什么,原来是弟弟干的好事。

    她突然想起潜在的危险,紧张起来:“那他知道你的身份了?”

    小费尔南德斯认识她,因为年少曾经见过。但阿方索比她小不少,小费尔南德斯按理说应该认不出他来。

    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清楚——阿方索的身份非常危险。

    “我没有那么蠢啦,姐姐!”阿方索哭笑不得,“上次王冠的事情之后,我当然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我只是动用现在内阁内可

    靠的势力,给他带了一封信——真的只是很轻很轻地威胁了他一下,结果他就吓坏了。”

    阿方索略带不屑地轻嗤一声:“真没种。怪不得他们家族的领地会落到卡洛斯的手中。”

    “另外就是,我要把这两个文件给你。”

    帕斯卡将文件夹打开,取出一份世博会申办文书,落款处是阿方索和首相卡斯蒂略的花押签字。

    “我知道巴塞罗那申办世博会需要这份文书。你放心,我永远都会支持你。”

    申办文书需要国家元首和政府首脑的签字。在如今的西班牙,国家元首是国王,而政府首脑是首相。

    当然,要等到阿方索真正登上王位,这份文件才会生效。

    另一份内容更加简单,同样有阿方索的签字。

    “身份证明——乔伊·罗莎·斯黛拉诺·德·波旁殿下,伊莎贝拉二世女王陛下第二女。”

    乔伊觉得自己几乎要被上面华丽的金色字迹灼伤:“这是做什么?”

    “我怕你下次再遇到这次的情况,提前给你准备一份。”

    阿方索有些头疼地叹口气,“姐姐,你之前真的太危险了。”

    两人从小接受的教育就不同,玫瑰公主更是对政治和法律毫无兴趣,看她的表现就知道她对此事的严重性毫无概念。

    帕斯卡低声解释道:“殿下,幸运的是,这次只是瓦伦西亚的公爵,不是加泰罗尼亚的贵族,阿方索殿下也及时控制了费尔南德斯,所以才迅速平息了事态。”

    阿方索点点头:“但是,如果下次有人戳穿你的王室身份,再起诉你冒充王室身份的话——虽然很离谱,但并不是没有这样的可能,那我可能都来不及救你。所以就提前准备一份证明。”

    “……原来是这样。”乔伊后背一凉。

    但她想了想加泰罗尼亚和南方的恩怨,感觉事情更加棘手了。

    这份证明,大概是丢也不敢丢,烧也不敢烧,既是催命符,也是救命牌。

    她在心里默默叹口气,那就先收着吧。

    从身到心,无声的

    疲惫淹没了她。

    病房的门敲响了。

    “家属请注意一下,病人需要休息。”一名护士探头进来。

    艾达连忙说:“我应该可以……”“不行,谁都不行。”护士不留情面地一口回绝。

    等到几人都被护士轰走了,病房里终于安静下来。

    战栗的寒冷从四周侵袭过来,乔伊伸出微颤的双手,拧紧了八音盒的发条,然后蜷缩进被子里。

    一串串泡沫般音符流淌出来,温柔又滑稽。

    踌躇的。

    不完美的。

    无尽的爱。

    她忍不住想起梦中那个再也记不真切的吻。

    刹那间,滚烫的血液充斥了鼓膜。

    那是心脏在无比清晰地,向大脑宣告自己的感觉。

    怦怦的心跳从未如此急促,也从未如此沉重。

    生命里从不曾动心,从不知求而不得是什么滋味。

    如此迟钝的她,甚至要在梦里才能明白自己的心。

    但当阳光终于穿透花窗,再回想那些微风吹散的瞬间,回想起玫瑰花香在他们之间萦绕的芬芳,回想起他们每一次无意的拥抱……

    每一丝光芒都有了理由,每一分动心都不是毫无征兆。

    可是……

    她爱上了一个不可能的人。

    曾经,他们之间隔着一个世纪。

    她只能从他留下的作品中遥想他当年伏案画图的模样,猜测他抚摸着那些精致雕塑时,怀着的是怎样的心情。

    那时的她知道,那只是一个历史的幻影。

    他一辈子从未爱上任何人,甚至还能为她隐秘的爱慕增添一点色彩。

    可如今,21岁的他就在她身边,她却再也跨不过那个诅咒。

    那是曾经发生过的,不需要任何言语的证明。

    那叫做事实。

    安东尼奥来到这世间,是为了爱建筑,而不是为了爱人。

    他不会爱上任何人。

    她已经成为了高迪小姐。

    而这世界上,不会有一位高迪夫人。

    在八音盒温柔的旋律里,乔伊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

    ……

    枪击案之后的一系列后续事宜,都由阿方索和帕斯卡迅速高效地料理好了。对警方的说辞也准备得十分完美,不会引起警察厅的怀疑。

    乔伊依然住在医院。

    莱昂医生显然是一位很有医德同时也十分敬业的医生,他硬是按捺着自己的好奇心,等到第二天乔伊退烧,才带着手下好几位实习生一起来找她请教血型的问题。

    乔伊也不是专家。她尽可能地回想出自己记得的所有关于血型的知识,而这一切对于1874年巴塞罗那的医生们来说,已经足够引起无与伦比的惊诧。

    a、b、ab、o,红细胞和血清分别有对应的抗原和抗体,所以输血会产生凝集或溶血反应……年轻的学生们兴奋地在笔记本上记下这些闻所未闻的知识,感到他们见证了一个划时代的发现。

    输血的发现,已经是一个天才的构想。如今,如果高迪小姐所说的血型系统验证为事实,那么人们将在医学上前进一大步。

    这是科学快速发展的时代。很多时候,特殊的科学现象其实早已在人们身边出现,但等到有人去发现它,却需要很久很久——直到某个偶然。

    乔伊还未出院,巴塞罗那大学医学院的教授就与莱昂医生一起来到了她的病房。教授头发花白,却满脸尴尬的歉意:“高迪小姐,您还愿意与我们合作进行水银毒性的研究吗?”

    乔伊颇感到一丝黑色幽默。

    “请您联系费尔南德斯之家的玛丽·斯托沃夫斯卡小姐。我想她会愿意与您对接的——另外,我也有个不情之请。”

    教授连忙致意:“小姐,您说。”

    “请您抛开性别的偏见,认真地了解她的才华……我向您保证,她已经有了可以上大学的能力。”

    繁忙的事务并不会因为乔伊的小病而停止。但她往日习惯了亲力亲为,如今在医院里却难免鞭长莫及,帕斯卡代替她料理了不少事情。

    直到第二天的傍晚,莱昂医生再次来找她:“高迪小姐,祝贺您。高迪先生已经完全脱离危险,估计最早明早

    就会醒来。您要去看看他吗?”

    乔伊一怔,手不自觉地绞了绞衣袖:“……好的。”

    安静的病房里,年轻的男人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棕发凌乱,浓密而卷曲的睫毛微微颤动,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他原本就是冷白的肤色,经历了大量的失血和漫长的手术,苍白的脸庞看起来就像是脆弱的白瓷。

    不知为何,乔伊忽然就想起第一次见到安东尼奥的那个黄昏。

    那时,他的脸颊上还蹭了一抹玫瑰红——

    如果现在他的脸能更红润一些,该有多好。

    乔伊下意识地望了望窗外。

    阳光西斜,悬铃木的叶子依旧青翠欲滴,筛下淡金色的碎光。

    心头一悸,自己梦中的场景忽然涌现在脑海中。

    乔伊屏住了呼吸,一时竟然不敢继续往下望出去。

    她知道她梦见了什么。

    那是原本历史上,他的葬礼。

    那个阳光炽烈的夏天,巴塞罗那几乎全城的市民都来到了街上,送葬的队伍从圣保罗医院一直延伸到了圣家族大教堂。

    可那是很多很多年后的事情。

    此时安东尼奥,才21岁。

    他还那样年轻,报纸上说到他,都是说 “那位年轻的天才”。

    他还应该活很久很久,活到花白了头发,活到大主教见到他,都会尊敬地向他致意:“高迪先生。”

    可就在昨天,她几乎是眼睁睁地看着子弹穿过了他的胸膛。

    如果当时差一点,就差一点……

    她差一点点,就要失去他了。

    而他会处于这样的危险之中,完全是因为她。

    如果没有她,他现在还应该在神采奕奕地画图,做模型,哪怕是与市政厅斗气,也不应该是这样命悬一线的模样。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她却并没有应有的警惕。

    如果他不曾遇到她……

    冰冷的血色再次蔓延开来,眩晕涌上头顶。

    她的手忽然被抓住了。

    乔伊一惊,眩晕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紧张地去看床头,却发现他依然在沉

    睡。他只是下意识地抓住了她的手。

    她的心跳越来越快。

    安静的病房里,充斥着怦怦的急促心跳声。

    乔伊在心里挣扎了很久很久。

    “安东尼奥。”她终于下定了决心。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一出口,便有温热的泪水顺着脸颊落了下来。

    “对不起……很抱歉遇见你。”

    她把一封信放在了他的床头。

    然后鼓足了生命里全部的勇气,一点点凑上前去,在他毫无血色的薄唇上,很轻很轻地落下一吻。

    仿佛雪花飘落于透明的冰面。

    冰凉、轻柔、转瞬即逝,只尝到了泪水的味道。

    ……

    按照原计划,乔伊应该在后一天登上前往巴黎的游轮。

    她没有改订船票,只是近乎仓促地安排好在巴塞罗那的各个产业,将其中的一部分公证赠送给了安东尼奥、玛丽和文森特,然后落荒而逃。

    当第三天的晨曦升起时,邮轮离开了巴塞罗那港。

    天空还未显出正午时透明得近乎刺眼的蓝,依然是一片温柔的浅米色。邮轮在温和的海浪中微微晃动,拖着长长的、闪亮的珍珠色尾巴。

    一位孤零零的少女穿着冰蓝色的绸裙,坐在舷窗边。

    忙碌的巴塞罗那海岸线渐渐远去,地中海在视野里延伸出一望无际的蓝。

    邮轮离开伊比利亚半岛的东岸,向北边的国度驶去。

    乔伊想,完成世博会的申请,她大概不会再回巴塞罗那了。

    如果首都的形势稳定下来,她或许会回马德里。

    但只要在西班牙,她就忍不住会想起他。

    如今,尚且年轻的他名声已经传遍了西班牙全国。

    那么,或许留在巴黎吧。

    乔伊漫无目的地想着。

    没有焦距的视野里,暖色调的城市建筑慢慢地沉入海平线以下,粉色的朝霞渐渐融入透明的天空。

    这是来到这个时空之后,她第一次离开巴塞罗那。

    五年前,她第一次来到巴塞罗那,就爱上了这座城市。

    因为一个人,爱上一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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