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眼瞧着马上要入了六月,外头的天也愈发闷热起来,这几日,沈妧没在见着祁灿的影子,倒是日日有人不间断的给她送新衣裳来。
“没什么出挑的,就这个吧。”沈妧端坐在铜镜前,侍女正仔细挑选着祁灿前些日子赏赐的饰物,挨个比划在沈妧身前。
昨日,北境的璞伽公主派人来请沈妧去她的住处小坐,这璞伽公主是先王嫡妻所诞下的长女,名为祁羲,年纪要比祁灿还长上几岁。依稀记得,她曾出现在沈妧与祁灿那个潦草的喜宴上,只是两人并未有过什么交集,沈妧也不知她此番邀请是出于什么目的。
“这是我昨个就命人备下的阳羡茶,是从晋朝得来的,王后尝尝是否还喝得惯。”祁羲说。
沈妧端起茶盏,放在唇边小心抿了一口,回味片刻道:“听闻北境人不喜吃茶,公主有心了。”
祁羲见她客气,也跟着端起茶盏,放在面前轻轻嗅了嗅,“北境人确是没有吃茶的习惯,不过我曾有一位故人是中原人,他惯爱吃茶,所以我总会备着些。”
“中原人?”沈妧诧异道,听着她的话,此人在北境应当有些分量,否则,贵为北境公主的祁羲又如何会为着这个人备着中原的阳羡茶呢?只是来北境这样久,沈妧似乎并未听说过这号人物。她继续道:“那这位故人一定与公主十分投缘。”
祁羲垂眸浅笑,轻轻的点了点头,而后道:“今日请王后过来,是有一事相求。”
“何事?”沈妧问。
祁羲有些难为情的低着头,答道:“我想绣一对荷包,可不知该选些什么纹样,也不会针法,听闻中原女子心灵手巧,故而想请教王后。”
原是为着这点小事,打从进了门就悬着的心,这会才肯放下来,沈妧正了正身板,问道:“可是送给心上人?”
祁羲倒也没避讳的点了点头。沈妧继续道:“在我们中原,女子若是想表达对男子的倾慕,便会绣些鸳鸯、合欢之类的,或是一些自己喜欢的纹样。”
祁羲思索片刻,轻声道:“我没什么喜欢的纹样,那便……绣合欢?”
“好。”
祁羲手脚有些笨拙,连着同她讲了两日,才勉强能上手跟着沈妧照葫芦画瓢,成果也实在不尽如人意,无奈,沈妧只得先叫她绣些简单的样式,在慢慢跟着绣合欢。
“公主!”侍女慌慌张张的从帐外跑进来,吓得祁羲险些刺破自己的指尖,侍女缓了两口气,忙道:“小公子又丢了。”
祁羲对此习以为常,也没责怪方才跑进来的侍女,转而对沈妧道:“王后在这歇着,我随着他们去找找我阿弟。”
沈妧木讷的点着头。
等四下寂静之时,沈妧才察觉出奇怪的地方,方才听祁羲唤那个丢了的孩子为阿弟,可先王只有三子,祁羲为长,祁灿为幼,当中还有一个打出生就病怏怏的大哥,难不成,这跑丢了的小公子,是祁灿那个二十郎当岁的大哥?这实在有些骇人听闻。
她一边思索着,一边拿起盘里的糕饼送进了嘴里。
“嘿!”
沉思着的沈妧被这突来的叫喊声吓了个机灵,险些又被那块还没嚼碎的糕饼噎死,她忙拍着胸口,又喝了好大一口茶,才将自己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她抬头朝声音方向看去,瞧见一小男孩正趴在帐帘后头朝她这打量。
“你是何人,为何在我阿姐这?”小男孩声音铿锵有力,仔细听着,还带着质问的意味在里头,不等沈妧回答,小男孩继续发问:“我阿姐呢?”
沈妧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小男孩才是祁羲说的阿弟,她朝那小孩招了招手,温柔道:“进来。”
小男孩没搭理她,而是盯着沈妧手中那块被咬了一口的糕饼,那是阿姐平日准备给他的点心,怎的被这陌生女子随意拿了吃?小孩沉着脸,继续凶巴巴道:“少啰嗦,坏女人!”
话说完,小孩就一溜烟的跑没了影,沈妧忙道:“连春,去寻璞伽公主,告诉她,她的阿弟方才回来了,别叫他们担心着。”
连春是在豆蔻出事后被送来服侍沈妧的侍女,听见沈妧吩咐,那侍女一脸的不情愿,犹犹豫豫也不肯出去,还拿着祁灿当挡箭牌,说是君主吩咐,要寸步不离的伺候沈妧。
“你若这般有脾气,明日便不必跟着我了,回去伺候你们君上!”沈妧也是没什么好脸色,祁灿便罢了,她奈何不了,可一个下人竟也敢凌驾到主子头上,从前沈妧不愿计较,并不代表她如今也还能慷慨大度。
被沈妧一通训斥,侍女也收起了方才的嚣张气焰,若真是被遣送回祁灿那里,等着她的能有什么好果子,轻则被分配到马厩挑马粪,重则……连春不敢想,只怕如豆蔻一般,折进去半条命。
等着连春走后,沈妧也憋着一肚子火气,她拾起先前为了教祁羲而绣制一半的手帕,继续补了几针。
一刻钟过去了,帕子上的合欢眼瞧着只剩收尾,也不见祁羲她们回来。
“坏女人!”
先前那小男孩复又跑了回来,沈妧刚转过头,那小男孩就已经跳到她身边,不知从身后甩出来个什么,丢在了沈妧的肩上,沈妧还来不及查看,就觉着后颈一阵刺痛,她下意识朝后颈去摸,那东西摸上去又软又凉,还有些许粗糙,她用力一扯,竟是一条黑蛇。
“啊!”
沈妧脸色一白,身上汗毛都竖了起来,她忙将那条黑蛇朝一旁甩,却不想那黑蛇缠着她的手腕,越缠越紧。
“叫你抢我的点心,叫你霸占我阿姐的大帐,坏女人!快告诉我,我阿姐被你藏到哪去了?”小男孩还扬着下巴,冲着沈妧耀武扬威。
那条蛇就像是缠在了沈妧的脖颈一般,一股强烈的窒息感瞬间包裹住她,她紧闭着双眼,不敢瞧见那东西骇人的模样,也听不清小男孩说了些什么,额上冒着涔涔的冷汗,还用力的甩着手臂。
沈妧双腿吓的发软,就连想起身出去找人帮忙都做不到,求生的本能让她挣扎着朝外爬,她不敢睁眼,甚至辨别不清方向。
“娄善!”
祁羲从外面赶了回来,她瞧见伏在地上的沈妧,立马冲到边上,想扶起来她,打眼瞧见她手臂上缠着的黑蛇,祁羲也吓了一跳,她跌坐在地上,立刻大声唤着跟她一同回来的下人们。
几个小侍女也没胆子抓蛇,面色紧张的愣在原地不敢动弹。
那小孩见状,也意识到是闯了祸,立马跑到跟前,掐着蛇头处,将黑蛇取走。
“阿姐……”
祁羲也顾不上小孩在她跟前那无助的模样,立刻将沈妧扶在怀里查看,“快去叫君上和巫医来,快去!”
沈妧崩溃的将头埋进祁羲的怀里,眼泪如全泉涌一般,很快就打湿了祁羲的衣裳。祁羲抚着她的头,安慰道:“没事,没事了,等巫医来,巫医很快就来。”
不多会,祁羲大帐外头就有了动静,不是巫医,而是离得更远一些的祁灿,他得知消息,立刻停下手中的事情,策马而来。
一进大帐就瞧见地上抱在一起的二人,祁灿快步到两人跟前,一把将祁羲扯开,揽住沈妧,触及到她的皮肤那一刻,祁灿只感觉到了她身体的冰冷。
沈妧还啜泣不止,她也不知这会是靠在谁的肩上,只是那股窒息感还未消散,心脏也像是快跳出来了一般。
“是什么蛇毒?”祁灿抱起沈妧,一边朝着祁羲的床塌走,一边急切地问。
小男孩也没见过这阵仗,他手足无措的为自己辩解道:“这……这蛇没毒,我只是想吓吓她,谁知道她胆子这么小。”
“娄善!”祁羲扯过小男孩,抬起手掌就落在了男孩的脸上,“你如今能耐了,是谁教你拿蛇出来吓人的?”
娄善眼里噙着泪,不敢哭出来,他捂着火辣辣的脸颊,低头不敢吭声。
“她没事便罢了,若有事,这野种你也别想留着了。”
祁灿的声音比先前那条黑蛇还要骇人,只这么两句话就将祁羲吓得站不稳脚,她忙拉着娄善跪在地上,“娄善固然有错,可追根究底还是我没管教好他,我心甘情愿领罚,只是求君上看在先王后的份上,能饶恕他!”
“行了,”祁灿沉声道:“孤现在没心思去追究你们谁错,都出去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