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_91
苏焱懒洋洋靠在礼堂大门口,旁边笔直立着裴言之，两人招待着来宾。
本来裴言卿也该在，这会不知道跑哪去了。不过他哪怕站在这,也心不在焉的。
婚礼已经快开始了,这会没什么人来,苏焱半眯着眼睛，姿态有些慵懒地眺望着远方。
突然被远方的人影吸引了视线,他眼神微顿。
来者穿着一袭红色长裙，黑色长卷发被咸湿的海风吹得高高扬起,露出白净姣好的脸。
但女人走路的步调和她外貌不太相符,走起步来和走t台似的,迈着大步,红色裙摆随着风摇曳，没一会儿就走到近前。
苏焱和裴言之对视一眼，见他状似沉思,显然也不认识这位是谁。
女人气势汹汹的模样,很有些来者不善的意味。
苏焱不自觉放平腿，笔直站立着,眼神从女人眉目上扫过。
她是标准的鹅蛋脸，皮肤白皙,但打扮随性，出席婚礼连妆也没化,明亮眼睛下还能看清黑眼圈。
女人眉目淡淡,看清站在门口的两人后，又往后退出几步,像是在确定地点。
真是…奇奇怪怪的。
苏焱耐着性子道：“女士,请出示请柬…”
顾淼没什么表情,一眼没看他，又探头往里看了眼，皱着眉问：“新郎呢？”
苏焱：？
他深深看了眼女人，眼神警惕起来，“你找新郎干嘛？”
“我不找他找你吗？”这种很拽的话，偏偏被女人说的很平淡。
“你说的新郎，是裴言卿吗？”裴言之客气地问了句。
“嗯。”顾淼微微颔首，抱臂站得笔直，大有人不来她不走的意味。
“那有请柬吗？”
“没有。”顾淼回答。
大婚的日子，穿着件红裙子，没邀请函上来就找新郎，眼下还一圈黑眼圈，除了抢亲搞破坏他想不到别的可能。
裴言卿哪来的风流债！
一想到这种情况，苏焱表情越发难看，他审视地盯着顾淼，一字一顿道：“您…有何贵干？”
来这里除了参加婚礼还能干嘛？
顾淼没有说话，像是看傻子般瞥了眼苏焱。
苏焱心中堵着一口气，他警示道：“新娘是我妹妹。”
我看你敢不敢乱来。
闻言，顾淼低眼，瞥了放不远处的电子屏幕。
上面放着新人的婚纱照，画面上的女孩罕见得漂亮。
顾淼托着腮，肃着张脸点评，“她很漂亮。”说完，她又淡淡将苏焱从头打量到脚，“看不出是你妹妹。”
苏焱：“……”
她绝对是来找茬的！
他啧了一声，眉眼忿忿，勉强保持着客气道：“女士，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来这里…”
话还没说完，就被女声打断，顾淼瞥了眼不远处走来的裴言卿，从包中拿出个红包，在男人走来后直接塞他手里。
“请柬没找着。”顾淼一扫旁边的苏焱，抬了抬下巴：“这是你大舅子？”
“他不让我进去。”
裴言卿淡淡朝顾淼点头，又冲苏焱道：“这是我在美国的师妹顾淼，最近刚回国，九月开始正式在附院麻醉科任职，临床经验丰富，你平时可以多向她请教。”
苏焱：“……”他这辈子就没这么无语过。
裴言卿又和顾淼说：“这是苏焱。”
听到这说教般的语气，顾淼这才认真打量了苏焱一眼，“他到底是你大舅子还是你学生啊？”
裴言卿：“都是。”
“我还以为你要孤独终老。”顾淼表情难得有了些波动，又看了眼电子屏上稚嫩的女孩：“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
裴言卿：“……”
他轻咳一声，冲苏焱道：“按照顾淼的资历，你可以喊她一声老师。”
“你带顾老师进去吧。”
顾淼慢悠悠的目光落在他面上。
苏焱动了动唇，脸憋得通红，半晌也喊不出口。
万千情绪过后，他忍气吞声地伸手指向前方，“顾…老师，您跟我来。”
顾淼跟在他身后，看了眼这个年纪不大脾气却挺刺头的青年，笑了声：“这平时，你是不是得喊你妹一声师母？”
苏焱脚步一顿，身侧的拳不自主握紧。
怎么就有人说的每一句话，都这么不中听呢？
他皮笑肉不笑地过头，“论起来，裴老板更应该喊我声哥。”
“也是。”顾淼点头，“但能娶到这么一个天仙似的妹妹做老婆，喊爸爸都行。”
苏焱：“……”
句句精准打击，专挑他苏焱毕生痛处戳。他上一次这么无语还是上次。
好不容易将人带到座位，这里坐着的大多都是附院的同事。
见着来了个生面孔，纷纷多打量了顾淼好几眼。
直到麻醉科一个医师辨认半天，才一拍手，站起身和顾淼握手，“是顾淼吗？”
顾淼欣然点头，“是，您好。”说完又冲周围的所有人点头致意。
在座好几个都知道麻醉科要来个海归博士，好几篇著名期刊论文都有她的署名。
“幸会幸会！”医师语气激动，“以后就是同事了，我的荣幸。”
苏焱就静静地看着他们寒暄，相比周围人的热情，顾淼的态度始终如一，不过分热情，亲疏有度。
顾淼一看就很少参与这种场合，非八面玲珑的人，甚至可以说，不擅长社交。
想起她每句话都能气死人的态度，苏焱笑了声，转身离开。
距离婚礼开始的时间越来越近，苏念念凝神听着司仪苦口婆心地和她再次重复了一遍所有的流程步骤，握紧了手中的花。
直到她站在精致的大门前，等待外面的司仪一声声报数，每一声都如擂鼓在耳边敲响，激起心尖阵阵波澜。
“哥哥。”苏念念扭头，看向旁边笔直站立着的苏焱。
他向来桀骜的眉眼认真而专注，听见她的声音，苏焱声线是难得的温柔，“怎么了？”
她挽住苏焱的手，依赖地看着他：“我有点紧张。”
“你一会拉紧我一点。”
按理说，牵着新娘走这段路的更多是父亲。
但苏念念指定要苏焱，其余谁也不要。
苏焱笑，想像往常一样伸手揉她头，但见着精致的盘发，怕弄乱，终究还是收回了手。
他吐出一口气，“这有什么好紧张啊，不就走一段路吗？”
“哥从小牵着你走多少路了？”
苏念念吸了吸鼻子，眼圈泛红，更咽道：“可我舍不得你。”
话音刚落，她还没来得及看苏焱的反应，大门突然被打开，眼前的道路，如梦如幻般，尽头处，俊美的男人长身玉立，安静地等着她。
裴恬开道，像个小精灵一般，欢快地抱着花篮撒花，陆池舟跟在苏念念身后牵着裙摆。
道路布满鲜花，吊灯明亮耀眼，周围宾客满堂。
苏念念看着自己，一步步，坚定、又踟蹰地步入道路尽头。
裴言卿黑眸澄澈，如水般的目光温柔地落在她身上。
“苏丫丫。”苏焱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些沙哑，“哥松手了。”
苏念念感觉自己手腕一松，被裴言卿如玉的指尖拉住，攥紧，再到十指相扣。而他向来干燥温凉的手心此时带着滚烫的湿。
司仪开始念誓词，庄严又肃穆。
苏念念的手被男人握得更紧，现场一片安静。
“裴言卿先生，你愿意迎娶苏念念小姐为妻子吗，从今往后保护她、尊重她、安慰她，就如你爱自己一般，不管她是富裕还是贫穷，是健康还是疾病，都始终如一，直到你生命结束。”
苏念念忍不住看他，清隽眉眼认真而庄重，他偏过头，细细密密的视线落在她眉眼，饱含着万千情绪。
就这一个眼神，苏念念被看得眼眶微热。
她是真的能确定，他给的如海水般包容又厚重的爱，浇平她心中所有不安。
裴言卿望着她，一字一顿道：“我愿意。”
司仪再次问了苏念念这个问题。
苏念念鼻尖通红，她重重点头：“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裴言卿笑了，也没等司仪说话，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抬起苏念念的下巴，额头和她相抵，炙热的吻落在她唇上，一下又一下含吻。
当着众人的面亲吻，耳边尽是男人的呼吸，苏念念的脸晕染地通红。
司仪嘴角笑意放大，他打趣道：“看来我们的新娘太美，新郎官等不及了啊。”
台下一片哄闹，众人都在鼓掌调笑。
在最前边站着，享受vip待遇的裴恬“呀”了声，装模作样地捂住眼，煞有介事道：“小孩子不能看的。”
话是这么说，但她那捂住眼睛的手偷偷露出条缝，露出两只兴奋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台上。
一直看着她的陆池舟哂了声，直接伸出手按在裴恬的手上，将那两只出来透气的眼睛重新挡得严严实实。
裴恬：“……”
而在另一边，苏焱找了个位置坐着，低头捂住眼睛，一眼也不看台上。
他选的位置很安全，没有熟人。
苏焱吸着鼻子，猛地擦掉了眼泪，装作自然地掀起眼睑，结果一看过去，还在亲。
他眼泪流得更凶了，还越来越擦不干净，连鼻涕也流了出来。
太窝囊了。
而顾淼借口上厕所，悄悄换了个位置。
医院那些人太热情，和他们打交道客气来客气去，太累。不如换个位置多吃点东西。
她一边吃东西，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台上。
台上两个人都够赏心悦目，就和看偶像剧一样，看他们接吻还挺下饭。
结果正看到兴头，前排突然坐了个人，挡住她全部视野。
顾淼皱眉，有些无语，很想让他滚蛋。
她咽下口中的糕点，正要伸出手拍拍前排那个兄台，结果看见这人肩膀一耸一耸的，像是在哭。
顾淼仔细辨认半晌，发现这人，好像是那个苏焱。
连名字都和她犯冲的刺头。
她伸出的手倏地顿住，转而抽了几张纸巾。
顾淼拍拍苏焱的肩，见他动作一僵，慢慢转过身来。
如死亡般寂静，两人对视几秒。
苏焱的表情从哭变成比哭还难看。
顾淼浑然不觉般，将纸巾递给他，“你到旁边去哭成不？”
“挡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