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卿念（二合一）
裴言卿听到了苏焱的声音, 又看了眼胸膛前埋头装鸵鸟的小姑娘，瞬间了然。
他扯了扯嘴角，差点气笑了。
和他相识是有多见不得人, 还要和做了什么亏心事般躲着苏焱。
裴言卿抬起苏念念的下巴，在她耳边低声道：“躲什么？”
他眸色坦然, 倒显得她很有问题。
但他为什么能这么淡定！苏念念有些丧气, 扭过头不说话。
“那就在这等我。”裴言卿轻笑着摇头, 轻捏了下她的丸子头。
苏念念把票塞给他, 急急嘱咐：“我不等你了，你快把我哥弄走。”
说着, 她又往柱子中间挪了挪，紧张地直吸气。
裴言卿：“……”
苏焱给了苏念念一分钟时间反省, 决定如果她一分钟拨回来就原谅她。
他对着表数秒数，手机没有丝毫动静。
很好。
苏焱面无表情, 那他就再打一次。
正要拨通, 头顶上传来一片阴影。
“苏焱。”一道熟悉的男声传来, 苏焱手一抖，手机差点掉下去。
苏焱猛地抬头, 见了鬼一般看向突然冒出来的裴言卿。
他奇怪地四处环视一圈，僵硬地笑了笑：“真巧啊, 裴老板。”
“嗯, 挺巧的。”
“您…也来看演出？”
“嗯。”
“哦。”
冷场。
苏焱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奔腾, 莫名有了种出去嗨被老师逮住的感觉。
他脑袋飞快转着, 想着怎么快速脱身，就听平时惜字如金，一句废话不和他多说的裴言卿淡淡道：“一起进去吗？”
苏焱：？
他面色稍顿，勉强点了点头：“好啊。”
临进去前, 苏焱还回头扫了眼方柱。
那缕红色的裙摆早已不见踪影。
裴言卿随着他看过去，面色平静：“怎么？”
“没怎么。”苏焱有些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摇头。
苏焱按照门票上的座位单坐好，发现自己竟然就在裴言卿斜后面。
晚会还有十分钟开始，他翻着手机，正看到苏念念刚发来的信息，心里的火稍降了些。
【哥哥哥，对不起qaq，再也不敢挂你电话了。】
【你刚刚在干什么？】
那边隔了一会才回。
【在和老师说话。】
苏焱气消了大半，【行吧，原谅你了。】
观众席上，苏焱翻着座位上的节目单，看到苏念念的节目放在了中后，又兴致缺缺地看了眼台上，决定开把黑。
刚打开游戏，前排突然竖起一道身影，骤然被挡了光，苏焱不爽地拧起眉，一抬起眸，愣住。
女人身着红裙，妆容得体，笑容满面地目视旁边的裴言卿。
苏焱一挑眉，正听到女人喊：“三哥哥。”
哦豁。
怪不得，一切都有了解释。
这算什么？金柱藏娇？
苏焱撑手掩着面笑，又装作拍舞台般拍了张照片发给了陆玄。
配文：【自寻亮点。】
-
阮白着实没有想到今天能遇到裴言卿。
但转念想到和舒瑾同班的楚宁，她又反应过来。
这样也算是意外之喜。
阮白绞尽脑汁寻求找着话题，正巧到了下一个节目的播报时间，她扫了眼节目，微笑道：“这是我们家舒瑾的节目呢。”
裴言卿脊背笔直，黑眸一动不动地凝在台上，只淡淡应了声：“嗯。”
阮白没再多话，心道裴言卿对楚宁这个侄女的看中程度还挺高，刚扭过头，就见裴言卿右手边突然坐下个人。
楚宁大喘着气：“累死我了，总算赶上了。”
“要不是有苏丫丫的节目，我都懒得来了。”
裴言卿凉凉瞥她一眼，目光又凝到舞台上。
阮白低下眼，指尖骤然握紧，垂眼挡住眸中晦暗。
怪不得，原来他只是来看苏念念。
这时，观众席上灯光骤暗，只余台上闪烁着明亮的光影，暖黄的橙光从上倾泻而下。
耳边音乐轻盈，仿若幽静的林间。
少女舞步蹁跹，一步一步，踩着节奏，像是踩着羽毛般踏进舞台中
央。
火红舞裙随着脚尖的旋转、跳跃潋滟起伏，少女扭过头来，人面桃花，竟是比耳边的玫瑰还瑰丽三分。
每一个动作看似轻盈，却又带着不轻的力道，脊背雪白，弧度优美，纵然跃起时，绷紧的脚背连接着笔直纤细的小腿。
那些看似人体根本不可能完成的动作，在少女惊人的身体柔韧度下，变得如此轻易。
阮白承认，这样的苏念念，摄人心魄。
她不自主看向身旁的男人，心重重一跳。
原来，那样不染凡尘，清冷端方的眉眼，竟也会染上属于人的烟火。
痴慕。
阮白脑中浮现这样一个词。
不可思议，却又真真切切。
这是一段独舞，但随着音乐的递进，作为“王子”的季成星登场，后台一齐涌上伴舞。
但经过这样惊艳的开场，后排所有，包括“王子”似乎也成了少女的陪衬。
双人舞动作亲昵，包括拥抱，甚至贴面。
感受到周身温度骤降，阮白余光扫过去，正看到刚刚眼睛还一眨不眨盯着台上的男人，突然低下了头，眉目含霜带雪，一眼也不看台上。
倒是楚宁，不停拉扯着裴言卿的衣袖，“看啊，快看啊，丫丫跳这么美，你怎么不看？”
楚宁控诉道：“你不专心！”
裴言卿掀起眼皮，台上少女整个人埋在少年怀中，少年的手轻轻搭在她后背，二人面颊若即若离。
他眯了眯眼，深深吐出一口气，心中郁气却没得到丝毫减少。
不到一秒，他又低下眼，下颌紧紧绷着，手指一下一下敲击着扶手。
“行吧。”楚宁耸肩，“你不看，现在结束了。”
裴言卿抬眸，台上红裙少女双膝微蹲，优雅地躬身，修长脖颈弯起优美的弧度。
他目光随着少女移动，半晌评价道：“前半段更好看。”
楚宁:“后半段也没毛病好不？苏丫丫那个大跳，多标准啊。”
随即她听到裴言卿道：“她整场跳得都好。”
楚宁：？这是什么精
分发言？
什么叫前半场不错，后半场拉垮，整场又很好？
她琢磨着这句话，怎么听怎么奇怪。
脑中一个念头即将破土而出，而就在此时，灯光大亮。
所有人的脸清晰显现。
楚宁听到后排传来一道不确定的男声，带着些懒散：“楚宁？”
苏焱目光凝在楚宁搭在裴言卿衣袖上的手，眸光满是疑问。
楚宁坦然地招了招手，和苏焱介绍：“不要误会，这是我小舅舅，叫裴言卿。”
又拉了拉裴言卿衣袖，“这是苏焱，你应该没见过，是苏念念的哥哥。”
楚宁一头热地介绍完，发现除了她以外的两人都异常沉默。
她看了眼苏焱，见他表情古怪，怔愣半晌，从唇中吐出两个字：“舅舅？”
苏焱目光又从裴言卿的座位上一扫而过，舔了舔后槽牙，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苏焱是我学生。”裴言卿淡淡道。
楚宁“嘶”了声，在心中为苏念念啪啪鼓掌，这追个人还带瞒天过海，双管齐下的？
她直觉自己捅了篓子，不再去看苏焱怀疑人生的表情，讪讪回了头。
后排，苏焱幽幽盯着“野人”的头顶，指尖摩挲着手机，耳边嗡嗡响。
他凉凉扯了扯嘴角，用力敲屏幕：【小鬼，明天给我老实回家。】
-
后台休息室，苏念念平复呼吸，懒懒靠在软椅上。
季成星立于她面前，竖起大拇指：“念念，永远的神。”
苏念念拱手笑道：“谬赞谬赞。”
缓了会，她直起身，“那我先走了？”
“好。”季成星声音微哑，目露留恋地看着她窈窕的背影。
苏念念背起包，拿着手机，一条条看着消息，看到裴言卿的头像框，心里痒痒的。
她还想再见他。
结果下一秒，她同时翻到楚宁和苏焱发来的消息。
楚宁：【救命啊宝，我对不起你！！！我好像翻车了…回来和你细谈。】
她目光又凝在苏焱那条意味不明的消息上，额角突突直跳。
翻车是怎么
翻的，翻了多少。
但只要没全翻，她就还能苟。
苏念念心虚地摸着鼻子，将苏焱的消息标为未读，准备装死。
她舔了舔唇，决定顶风作案，给裴言卿发了消息：【我送你出去？我现在在后台。】
那边一时没回复，苏念念停下脚步，靠在墙边等消息。
直到对面大化妆间的门突然被打开，舒瑾一把将手中的包丢在身后人身上，颐指气使道：“帮我拿着。”
她转着手腕，“重死了。”
苏念念下意识抬起眸看去，从舒瑾面上一扫而过，落在后面，重重一顿。
几人面对着面看了几秒。
苏念念垂下眼睫，当先移开视线，大步就要离开。
“苏念念。”舒瑾笑得讥诮，明知故问道：“怎么见着我就跑啊？”
看见苏念念这般避之不及的模样，葛佳心中积攒了一晚上的郁气一扫而空，“对啊，念念 ，大家都是朋友。“
她加重语气，意味不明地补充：“彼此都知根知底的。”
苏念念回眸，定定看她们几秒，冷淡道：“你们想说什么？”
舒瑾歪头笑了，“这不佳佳想和你叙叙旧吗？”
苏念念笑容嘲讽：“叙旧？”
一瞬间，她眸光沉得仿若寒潭，上前走几步，居高临下地看着葛佳。
葛佳被她看得脊背发寒，不自主往后退一步。
苏念念声音极冷：“我告诉你，以前的事，我没有追究，是你幸运，但这绝不是你要挟我的筹码。”
“现在，你要敢再用那些事打扰我的生活，你看我会不会放过你？”
葛佳心尖一瞬间发寒，她勉强平静下来，硬着头皮正想说话，身后传来一道女声。
“阿瑾。”阮白笑容温和，从长廊另一边走过来，“姐姐找了你好久了。”
“原来在这。”
阮白也是一席红裙，优雅迈步而来，而在她身后一米远的地方，裴言卿抬步走近。
苏念念抬眼看过去，看到来人，扯了扯嘴角。
果然人倒霉起来，什么想碰到
的，不想碰到的，都齐聚一堂。
阮白悠悠目光从苏念念面上扫过，点头示意：“苏老师，真巧啊。”
苏念念点头，淡声道：“阮小姐。”
舒瑾亲昵地勾住阮白的手臂，又皱起眉：“姐姐，怎么你也认识苏念念。”
阮白淡淡一笑，别了下头发：“苏老师曾去裴家教恬恬跳舞，有幸见过两次面。”
这话里话外足以透出不少信息，舒瑾眼神促狭，目光从走过来的裴言卿面上一扫而过，她眸光惊艳，朝阮白小声耳语：“这是…”
“姐夫？”
阮白脸一红，捏了下舒瑾的鼻尖，嗔怪道：“还早呢。”
舒瑾看到男人精致的面容和全身上下矜贵的气质，正要甜甜开口叫人，就见男人径直略过她，大步走到苏念念身后，拎起她的包：“重吗？”
苏念念吐出一个字：“重。”
“我来。”裴言卿卸下她背包。
舒瑾笑容一僵，难以置信地看向阮白，眼神满是询问 。
阮白轻轻冲她摇头，眼眸中的情绪晦暗不明。
她轻拍舒瑾后背，看向裴言卿，笑容得体：“那三哥哥，我先走了？”
裴言卿稍稍颔首。
阮白又冲苏念念点了点头，随即转身离去。
站在最外围充当背景板的葛佳咬着唇，眼光时不时落在男人精绝的下颌线上，最终拎着包，默默跟在了舒瑾后头。
“你怎么来了？”苏念念撇了撇嘴，意有所指道：“连来个后台都有美女相伴，真不错啊。”
裴言卿眉心跳了跳，无奈道：“不是你说你在后台吗？”
苏念念偏过头，轻哼一声，“是是是。”
她又小声嘟囔：“听见刚刚我同学叫你什么没？姐夫？”
裴言卿好整以暇地看着傲娇的后脑勺，有些好笑，他掀起眼皮，眸光隐隐闪动：“是吗？”
“你不高兴？”
苏念念炸毛：“什么啊。”
她径直往前走，恨恨道：“明明你是来找我的，怎么就成别人姐夫了？”
简直就是不守男德！
苏念念越想越气，连
同刚刚那些糟心事都抛在脑后，她一边走一边教育着:“有些事情，如果是郎无意妾有情，你就要及时和人说清楚，现在这样不清不楚的——”
她顿下脚步，“说的好听点，叫温柔，说得难听点，简直就是…”苏念念不假思索:“耍流氓。”
裴言卿跟在小姑娘身后，听着她和机关枪一样，乱七八糟的话突突往外冒，眉间具是笑意。
“你的意思是，我喜欢一个姑娘，就要让她明白，对吗？”裴言卿眸色闪着细碎的光，描摹着苏念念精致的侧颜。
苏念念一愣，霎时惊醒，她咬着唇：“你什么意思？”
“你有喜欢的人了？”
裴言卿桃花眼漆黑如寒潭，包含着诸多她看不懂的情绪，又像是带着勾子，直能诱人沉沦。
她方寸大乱，掩下眸中的惊疑不定。
然后她听见裴言卿轻声说：“嗯。”
他声音含笑：“但是她好像还不知道。”
苏念念脑中一片空白，勉强保持着平静。
鼻子霎时就酸了。
她鼻翼嗡动着，觉得自己像个恶毒女配般，强颜欢笑道：“那你可千万别让她知道。”
“在不确定对方的心意之前，不能太冒失，要放慢节奏，步步为营。”
裴言卿听着她一本正经地瞎扯，忍笑配合道：“你说的对。”
他走近两步，看着小姑娘低垂的眼睫，低声道：“我得对她更好一点。”
“让她自己明白。”
他呢喃道：“不然，怕吓着她。”
两人正走到a舞著名的燕子湖边，柔白的月光倾泻而下，风吹树动，带来阵阵凉意。
裴言卿声音低沉如大提琴，是她从未体会过的温柔。但这温柔，很可能对着的是别的女孩。
苏念念觉得自己再和他谈论一秒这种话题，就忍不住要撒泼打滚，以头抢地尔了。
她用力眨眼，逼掉眼中的酸涩，蛮横道：“这种事，不要和我说。”
“你爱怎么办怎么办吧。”
苏念念脸紧绷着，大步往前走：“走快点。”
她瞬间
炸毛的模样，就像是一只小鱼干被别人抢走的猫，裴言卿摇头，低笑了声，拎着包跟上。
“我送你回寝室。”他说。
苏念念本意也只是想见他，管他谁送谁，现在却是情绪失控，一秒不想多待。
十分钟的路，被她缩减了一半。
到达楼下后，她一把夺过裴言卿手中的包，“再见。”
裴言卿见她小没良心的身影，“等一会。”
苏念念脚步顿住：“干嘛。”
他面色稍顿：“你跳舞很好看。”
苏念念脸突然有点热，她别过脸，缓解着心跳，别别扭扭道：“你还是去哄她吧。”
“我不需要。”
裴言卿闷笑一声，回答：“好。”
苏念念简直要气死了，她深深呼一口气，“我走了！”
她要赶快回去查查，到底是哪个小妖精！
苏念念其实一直有点小自恋，她心里隐隐有一种猜测，但只要一想，又觉得像是被馅饼砸中一般。
就像一直以来渴求的东西，突然落进怀里。
不太真实。
万一就是她自己太自恋呢？毕竟裴言卿这种木头，和她探讨追女生的秘诀，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对待其余别的可能，她必须慎之又慎。
回去的时候，楚宁正在敷面膜，“哟。”
“私会回来了？”
苏念念瞥她一眼，清了清嗓子：“注意言辞，什么叫私会？”
楚宁不置可否，语气凉凉的：“你哥连他是我舅舅都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你哥是我舅舅学生。”
她义正言辞地教育：“苏丫丫，瞒天过海的本事不小啊，这搁在古代，你俩就是枉顾父母之命，叫私奔！”
晚上发生太多事，苏念念一时半会都差点忘记这茬。
她张了张唇，懊恼地拍了下额头：“你们都知道了？”
“哼哼。”楚宁一耸肩，同情地看着她：“我知道还不算什么。”
“你想想该怎么跟你哥解释吧，今天他脸都黑了。”
苏念念无力靠在软椅上，头痛地揉着
头发，“那我该怎么办？他早知道晚知道，总要知道的。”
楚宁还在帮她分析：“不过，这样也好。”
“毕竟这种事情，还是给苏焱一点心理准备吧，循序渐进，万一你到后头突然来个猛的，他一时半会接受不了，撅过去怎么办。”
苏念念：“……”
她点点头，“你说的有理。”
苏念念又怔在原地，发了会呆，突然问楚宁:“你小舅舅今晚和我说。”
“他有个喜欢的人。”
楚宁在漫不经心地刷微博，闻言“嗯”了声，几秒后，她才反应过来，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我靠，我靠。”
“你说什么？！”
“我小舅舅，和你说这个？！”
楚宁瞪大了眼睛，声音颤抖着问：“你怎么回的？”
“我就很生气啊。”苏念念忿忿道：“到底是哪个小妖精，背着我勾搭他？”
楚宁无语地戳了好几下苏念念的额头，恨铁不成钢地长叹一声：“你傻啊，我小舅舅这和直接表白有什么区别？！”
“他那样迟钝的人，能和你说这个，已经是我祖上冒青烟了，你在搞什么啊？！”
苏念念顿了顿，捂着脸小心翼翼道：“其实我也有这种猜测。”
“但你也知道我一贯有点自恋，还是得等我先搞清楚。”
“万一真就有别人，还自我代入，那我就可以原地去世了。”
楚宁摩挲着下巴，点头：“话是这样没错。”
“那你再试探试探？”她兴奋地搓着手，想了想，还是不可思议地吸了口气：“有生之年啊，苏丫丫你真是a舞蛊王吧？”
“竟然真有人能把我小舅舅泡到手？”
苏念念勾唇，低垂着眼，细白手指冲楚宁轻勾，“鸭头。”
“干嘛？”
“你先喊我一声小舅妈，让我过把瘾？”
作者有话要说： 裴美人：我难道还不明显吗？
苏焱：未来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