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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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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的公开发布会期间, 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事,就是那曾经让所有人守口如瓶的德蒙特家族公女, 海洛茵·德蒙特回来了。不仅如此,德蒙特少公爵甚至在全国范围内征集药剂师,为公女医治失明的双目。

    说这是个石破天惊的消息也不为过。

    尤其是完全经历过那场闹剧一般的升学宴的人,他们看着公女的眼神,都同情又怜悯。

    第二件事,井没有发生在亚特帝国,却让整个大陆都轰动了——

    精灵王族的女王逝世,长达十三日的王族暴|动之后,新的精灵王清洗了所有的敌对分子和旧的望族,强势登上了王位。

    新王和亚特帝国的外交和会将在下个月月初进行。

    阮笙在人群中听到这个消息,一边喝酒一边默默地想, 大概率是赫尔曼登基了。但是她没想到比原来的进度快了那么多, 剧情中至少比现在还要晚三个月才对。

    她还要喝第二杯酒的时候,一只手取走了她的酒杯。

    她看不到那个人, 但是她猜也不会有别人。

    “未成年不可以再喝更多了。”

    “帝国法规上可没有规定未成年人连果酒都只能喝一杯。”

    “帝国没有规定, 这是我规定的。”德莱特说, “升学宴上你就是喝太多了, 才会做出那种过激的举动, 酿成那样的后果。”

    “什么样的举动?什么样的后果?我不懂, 不如你给我说说,是因为我喝多了, 你才会让瓦丽塔大摇大摆地走进来, 破坏我一生唯一一次的升学宴会?是因为我喝多了,你才待在原地什么也做不出来,任由我被骑士军追赶进入死胡同?是因为我喝多了, 你才要把我嫁给你的副官,才任由别人羞辱我、挑衅我?”

    “——你喝多了,才会说出这种话。”

    她什么也看不到,知道感觉到一只冰冰凉凉的手指,抹在她的眼睑上。

    “因为这种不值一提的事情,你居然就临阵逃脱,被药剂协会的人钻了空子,吃尽了苦头。你应该什么也不做,待在原地,相信我能够为你处理好这些事情。”

    “……”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海洛茵,人要向前看,你的学籍我仍旧帮你保留着,下个星期就回去上课吧。”

    “……”

    “海洛茵。”

    “……干什么?”

    “兄长跟你说话,你要回答。”

    “……”

    “回答呢?”

    那戴着皮质手套的手指捏住她的下颌,强迫她抬起脸,他按开她的下唇,冷酷地、一字一顿地:

    “说、话。”

    她的双唇哆嗦着,脸颊通红,上下牙齿轻轻碰了碰,好像使尽了浑身的力气,愤恨地:

    “是,哥哥。”

    *

    来公爵府递交拜帖的人踏破了门槛,不管是为了看一看回归的公女还是为了讨好新兴崛起势力的少公爵,阮笙都是他们的目标对象。所有人都知道少公爵疼极了他的亲妹妹,假如能求娶得她的话,哪怕是入赘,以后的路也算是平步青云了。

    少公爵雷厉风行的手段,毫不留情的冷硬心肠,连自己的父亲也可以揭发,井且用如此短的时间就牢牢坐稳了德蒙特家族的位置,连皇宫后宫里一时间都谈论起了这个年轻人的事情,纷纷说如今后生可畏。

    ——“畏惧”的“畏”。

    少公爵拒绝了一切求娶妹妹的帖子,他把自己的妹妹牢牢实实地藏在公爵府,除了那次的宴会之后,竟然再没有一个异性能够见到她。

    唯二见过她的人之一,现在正坐在藤椅上吃着她的果干。

    “海洛茵,当初我居然还真的以为你死了呢。”奥琳娜翻着她的文书,“真是让人震惊——你该不会以为,我还敢帮你做这些事情吧?”

    “不可以吗?”

    “你哥哥是允许我进来,那是在他以为我们俩关系纯洁的基础上。他现在对公爵府进出的人员排查极为严格,我可不敢再帮你捎带药材了——而且你也不缺钱吧?”

    “不是用来做卖钱的药剂的,我另有他用。”

    “什么他用?总该不会是毒死德莱特吧?”

    “……”

    “……喂喂,不会真叫我给猜中了吧!?”奥琳娜震惊得果干也不嚼了,“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你可千万别做傻事……我的意思是,你想找死可千万别拖累我!我还不想死呢,我叔父的药材产业最近蒸蒸日上,他还给我留了两家药材铺子……”

    “你为什么会那么猜测?”阮笙问她。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奥琳娜顿了顿,“你和你哥哥之间的关系,发生了一些很微妙的变化。”

    她眨了眨右眼,“去年的升学宴我没拿到请柬,是那个时候发生了什么,导致了你们发生这种变化吗?”

    “……”

    阮笙垂眸,叹息,“居然这么明显吗?你都能看的出来……他却还在自欺欺人。”

    “谁?德莱特?”

    “……真希望你能够笨一点。”

    “噢,海洛茵,我就当是你对我的夸奖了。不过要是我笨了,那该怎么帮你偷偷运药材呢?你该对我感恩戴德才是。”

    “呃,你……”

    “我思来想去,还是同意勉为其难地帮你一下好了。毕竟我现在改变了志向,与其嫁给名门望族,当一个上流社会的贵妇人,我还不如继承我叔父的产业。他没有子嗣,还告诉我,只要我愿意,他就会手把手地教我做生意,还会为我挑选一支商队——那么,我就当你是我开始练手的第一位贵客了。”

    少女捞了一把果干,扔进嘴里,说道,“毕竟,你从前也一直光顾我的生意,我可不能流失我最大的一位客户啊!”

    阮笙:“……”

    她想说些什么,也似乎有很多想说,可是最后开口,依旧只有那三个字,

    “谢谢你。”

    “不用谢,”奥琳娜挤眉弄眼,“不变着法子问我要折扣我就谢天谢地了。海洛茵,就算是为了我,你可也要兜住——假如事情败露,可别供出我;假如事情成功……呃,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的话,等你成了爵位的继承人,德蒙特的公爵,可千万别忘记照顾我的生意噢!”

    “……”

    她嗓子痒痒的、涩涩的,说话的声音也沙沙的,“好。一定不会忘记照顾你生意的。”

    奥琳娜走后几天,阮笙就迎来了这几天她唯二能够见到的人之二。

    她午睡还没彻底醒过来,躺在床上发懵。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熟悉的天花板上,晃动拖曳出一片片光亮和星星一般的绚丽。

    她开口,在熟悉的环境里习惯性地叫了一声“哈蒙”。

    没有人应答。

    恍惚间,她好像又听到了浴室里传来“哗哗啦啦”的水声,她又开口喊了一声“克莱因”。

    照旧无人回应。

    她直愣愣地躺在床铺上,就这样躺了很久,等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才意识到,现在已经是三月了。

    是三月了,不是八月了。

    自己买的房子没法去住,和卡兰约定好的有时间一起去远足也没法赴约。

    ……还有罗兰。

    算算时间,再过不了几天他就要回来了,那个时候,估计又会被闹得天翻地覆吧。赫尔曼也会从精灵之森不远万里来到亚特帝国参加外交和会,若是他得知自己没死,那时又该怎么办呢?还有……帕斯塔莱,假如他真的在魔王的王座和她之间选择了后者,要不了多久,他也会寻过来。

    ……真是让人焦虑。

    羁绊值的数值也看不到了,明明除了罗兰都是百分之九十以上,明明差一点点就可以成功,原本想逐个击破,现在却变成了这样一盘残局。

    ——她该怎样才能复盘呢?

    这样兵临城下的局面之中,王后怎样才能逃避check mate的命运?

    ……

    她用被子蒙住头,重重地叹气,又拉下被子,重复循环这个动作。

    直到被尖锐的叫声打断。

    “我为什么不可以进去!?我才是真正的公女!你们让德莱特过来——你们亲自问他!你们让一个冒牌货住在公爵府就算了,如今我想要回自己的家,却还被你们拦在门外——”

    “啊——你们居然敢推我!??”

    “德莱特、德莱特,你在里面吗!?你这个可怜虫,现在连回话也不敢了吗,真是好笑……”

    “那么,海洛茵在吗?要是你哪怕还有一点儿廉耻之心,你就出来回应我的话,海洛茵!海洛茵!!!”

    阮笙把窗帘掀开,靠在窗棂边的时候,那金发的女孩正狼狈地朝着她的窗户大喊:“——用着别人的东西,就这么心安理得吗?!”

    “我在这。”

    阮笙冷漠地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用不着喊那么大声,我还没聋。”

    “……”

    瓦丽塔停止了试图进入的动作,守卫们也纷纷拦在她的身前,阻止她更进一步。

    “你还舍得出来啊,我还以为你死了呢,呵。”她看着窗边单薄苍白的少女,露出了讥讽的笑容。

    “……你现在才是真的疯了。”

    阮笙面无表情地淡淡回应,“你知道吗,瓦丽塔,假如说从前的你我还偶尔有兴趣应付一下,现在的你,我根本连再看一眼的想法都没有。你的一切都舍弃了,如今又还剩下什么呢?”

    “我有财富,我有尊贵的血脉,我有美貌、天赋和魅力!”

    “财富是德蒙特家族的,血脉也是德蒙特家族所给予的,美貌是易逝的,天赋和魅力是用灵魂交换的。你说的这些,有什么是你自己的吗?别人想要收回的时候,你就会变得一无所有——你不知道自己真正应该去憎恨的对象,现在却还在这里对着我狂吠。”

    阮笙说,“你战胜了我,又能够得到什么?你我不过都是野蛮父权倾轧下的牺牲品,我从来同情你,才不去搭理你,没想到你这么蠢,半年的时间,甚至还不足以让你理解这一切。”

    瓦丽塔怔了怔,继而咬着牙齿,愤恨地大喊: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我不恨你,我又能去恨谁?——我只是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而已,我什么也没错!你让我去恨罗兰和卢修斯吗?我再恨,我也杀不了他们!你让我去恨公爵吗?他已经死了!你让我去恨德莱特吗?他可是我的亲哥哥——”

    “那又如何。”

    阮笙冷不丁开口,她平静地打断她的话,声音沉静,

    “那又如何?”

    “看到你身边的这个黑魔法屏障了吗?这个魔法能让我们的对话不被任何人听到,是高阶的黑魔法。然而就在几个月之前,我甚至连魔法都无法使用。是什么让我拥有了这样的决心?是一点也不逊色于你的恨意。”

    “你以为,我就想做这个公女吗?你以为,这个位置真就是人人都想的吗?你该知道,德莱特不允许我走,是他软禁了我,”阮笙冷冷地说道,“而只有懦夫,才不敢把拳头对准加害者,她们永远只敢攻击受害者,把自己的痛苦加在弱者的痛苦之上。”

    她挥了挥手,扔下一个东西。那东西骨碌碌滚下去,落在草丛里,在阳光下反射出剔透的光。

    瓦丽塔还没反应过来。

    阮笙手指微动,那小东西又骨碌碌滚了几圈,滚到了她的脚边。

    瓦丽塔弯下腰,摸到了那个晶莹剔透的小瓶子。

    “这个东西给你了。”

    阮笙笑了笑,“你不是也正在学习药剂学吗?那就拿回去,好好研究一下它的效用吧,你会知道它是用来干什么的。”

    “有憎恨的人,有那样从不把你当人的人,你又为什么非要把他当做自己的亲人?仅仅是因为这可笑的血脉?因为这血脉,你毫不犹豫地舍弃了你的养父养母,因为这血脉,你背离了一条原本平坦、鲜花陪伴的道路……更可笑的是,你总是一边说着什么‘我已经回不了头了’,一边在这歧路上越走越远……”

    “瓦丽塔,你真让我鄙视。”阮笙毫不留情地说道,“你只不过一脉相承了德蒙特家族的懦夫基因罢了。要是真的想挽回,什么时候也不会晚,你只是害怕走一条不熟悉的回头路罢了,可是——”

    “你已经众叛亲离了,你还在顾忌什么呢?你连灵魂也肯出卖,却连这点儿风险也不敢冒,这点儿觉悟也没有吗?”

    金色头发的女孩愣愣的,她站在原地,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捏着拳头。

    “只要你想做,敢做,又有什么不可以的?——用这瓶药剂,去做你想做的事吧。瓦丽塔,被血缘绊住自己的脚后跟,真是这世界上顶级愚蠢的事。想要证明自己,就要以此证道——”

    “杀死那个绊住自己的人吧。”

    阮笙捏紧自己手中的箴言药剂。

    金发女孩亦然。

    *

    上学的日期很快到了。

    这一天,恰好是罗兰回来的日子。

    阮笙翘了课,准备逃去神殿,跟他解释一下这几天发生的事情,顺便看看他头顶的羁绊值到底会不会显示,却在出门的门口看到了印有德蒙特家族魔法族徽的马车。

    她吓了一跳,立刻溜了回去,进入了魔法科实战演练的小树林中。

    她捏了一个黑魔法观察魔咒,丢到马车旁边,准备观察动静有没有什么变化。

    上课铃声响起。

    回来以后第一天上学的第一节课,她又要翘了。

    “……同学们,我们今天就在这里练习!”

    “诶,老师,可是这里不是我们班的场地啊?”

    “没办法——我们班的拿块地方不知道为什么,被水淹没了,成了一片沼泽雾林……”

    “是黑魔法吧!看起来就很像是黑魔法,我猜也是——”

    “学院里可没有那么厉害的黑暗系魔法科同学!”

    “怎么可能啦,而且,也不一定就是黑魔法导致的,水魔法说不定也行……”

    “水魔法才不会产生那种可怕的瘴气呢!你是没看到,那可吓人啦!……上面浮着多少具鱼的尸体……”

    ……

    啊,有点麻烦了。

    虽然是学院的学生,但是自己是药剂科的,而且目前正在翘课中,是不可以被发现的。

    阮笙苦恼地给自己捏了一个化形咒语,扑腾地一声,变成了一只青金色的小蝴蝶,在空中绕着圈子飞来飞去。

    她在人群里还看到了瓦丽塔。

    瓦丽塔那天听了她的话之后,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样的思想斗争,脸色变得更加苍白,整个人如同神经脆弱,容易受惊吓的动物,显得神经质了一些。

    阮笙在那天使用了箴言药剂,喝下这个药剂,再对说话的对象说出你想要让她听从的话,话就会变得极具说服力,即便是恶言恶语也会变得充满诱惑力,让人忍不住觉得——这应该就是正确的。

    她确实想要让瓦丽塔去复仇。

    不过,这可不是为了她。

    这是为了阮笙,为了她自己。

    ……说不定,她可以成功。

    青金色的小蝴蝶飞着飞着,突然发现金色头发的女孩在人群里逐渐落单,然后四处张望了一下,跑开了队伍。

    小蝴蝶愣了愣,在飞回去找罗兰和跟上瓦丽塔之间,选择了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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