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Part14.
闹钟响起来的时候,蜷缩在沙发上的男子,双眼瞬间睁开,漆黑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定定地望着天花板,几秒之后,他轻轻眨了眨眼,嘴角勾起一个冷峻又邪魅的弧度。
祁云烈这家伙想靠死撑着不睡觉来阻止陆以安出现,呵,别做梦了。
他能感受得到,这具身体现在正处于因为睡眠不足而虚弱的状态,祁云烈一定是昨晚撑到很晚撑不住了才倒在沙发上睡过去的,眼睛下方的黑眼圈和昏昏沉沉的脑袋就足以说明一切。
想到这里,他不仅嗤笑,祁云烈凭什么阻止自己出来,要不是他找到了小鱼的下落,来到这个城市,祁云烈那个迟钝的家伙怎么可能知道小鱼在哪里。亏他还为祁云烈着想,想着毕竟共用一副身体,多少也得把他来这里的目的告诉他。
祁云烈,既然你无情,那就别怪我无意了。
手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硌到了他,他张开手掌,发现被他用力攥在手里睡去的东西,是他一直戴在脖子上的那枚戒指。
准确来说,是被祁云烈攥在手心里的。
他目光复杂地打量着那枚戒指。祁云烈四年来都不曾将它从脖子上拿下来,这次突然攥在手心,想必一定是见过小鱼了。
他其实理解,他们两个,一心都是想要找到小鱼,所以才统一了战线,这几年一直在互通消息,关于寻找小鱼的事,他们都拼尽了力气。而现在他找到了小鱼,祁云烈就开始防着自己,着实让他觉得寒心。
不过,这样一来,事情也许变得好玩起来了。
和温文尔雅的学霸祁云烈不同的是,爱玩和不羁才是他的天性。他做的一切事情,都逃不过有趣二字。
包括一开始的初衷,去抢祁云烈喜欢的女孩子,小鱼。
但也只有这件事是个例外。
他从上了密码锁的抽屉里取出自己的手机,又重新将它锁好。
这个抽屉里,全都是属于他自己的东西,还有他的日记,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他是不会将这些东西交给祁云烈的。他虽然爱玩又不羁,但做事一向也小心谨慎。
毕竟,他也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祁云烈,不是……这具身体最开始的主人。
他用自己的手机给南诗家的座机打了电话,可是没有人接。
“她出去了么…”他喃喃自语。
挂掉电话,他瞥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祁云烈的手机,轻叹口气,也一并带走了。
祁云烈拜托过他,如果他出现的话,记得要带上他的手机,在必要的时候伪装一下祁云烈的身份。
这是他们多年来的默契,倒也让他们两个相处平和,彼此没发生过太大的风波。
他们很早之前就知道彼此的存在,偶尔还会通过书信或者手机留言来和对方交流,在了解到他们对彼此都没有厌恶和憎恨之情后,也就开始了属于他们两个的“和平共处模式”
祁云烈是个从小就家教很严的孩子,父母给他的压力很大。不光是学业,还有各项特长爱好都必须要拔得头筹,他是顶着巨大的压力成长起来的。
这样的高压教育也让父母逐渐有了分歧,两人都是完美主义,却对孩子的教育各有一套办法,矛盾不断升级,最终崩塌。
在祁云烈六岁那年,父母决定离婚。
母亲有了新的家庭,她带走了小他三岁的妹妹,将祁云烈留给了父亲。
长期缺乏陪伴的童年,导致从他有记忆起,家里几乎就只有他自己,剩下的就是经常调换的保姆阿姨,这使得他的性格变得格外孤僻冷漠。
长时间的高压,令他的抗压能力急剧缩水,不知什么时候,他有了第二个人格,陆以安。
每当祁云烈感受到不能承受的压力时,陆以安就会出现,替他做一系列解压的,充分释放他无拘无束的天性。
祁云烈是在十五岁左右的时候意识到陆以安的存在的。
临近中考的一个下午,大家都坐在教室里疯狂做卷子刷题,他偷偷瞄了一眼上次模拟测验比他高出三分的同学,心里瞬间腾起一股无名之火,他一边担心这次中考能不能超常发挥,一边又暗自发誓一定要拿到第一名。
就是这样一种矛盾心理,像翻腾的巨浪和燃烧的烈焰一起在他心里两不相融。
他头疼欲裂。
实在坚持不住了,他趴在桌子上,想闭上眼睛让脑子休息一会。
可后来发生的事,就超乎他的预期了。
再醒来的时候,他躺在自己家的床上,可记忆还停留在学校的课桌上。
他不是在课桌上小憩吗,怎么会回到家里呢…难道是在做梦吗?
他微微动了动身子,可浑身上下传来的酸痛感让他瞬间明白这不是梦。待他坐起身,才发现胳膊腿上有好几块淤青。
他一时间大脑空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茫然地眨了眨眼,余光却瞥见他的房间角落里,放着一块有明显磨损的滑板。
这滑板…是哪里来的?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
他挪动着身体下了床,走到那块滑板前,蹲下身来,盯着它久久发呆。
什么都想不起来,他冥冥之中觉得身上的淤青是因为玩滑板摔的,可关于这件事的细节,他一丁点都想不起来。
就像别人借用了他的身体滑了滑板一样。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非常慌乱。
他将滑板小心翼翼地藏在了地下室积了灰的储物间里,避免父亲看到,从而来追问他为什么不好好学习开始玩滑板了。
这一次之后,这样的情况出现地愈加频繁,他一觉醒来经常会发现自己的屋子被翻了个底朝天,而自己也穿着与平时的风格截然不同的衣物。
他上网搜索了很多,也独自去看过精神科医生,最后的结果锁定在一个医学名词,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简称多重人格,did。
这种病症在临床上数量极少,而大多数分离性障碍患者,都拥有三个及以上的子人格,像他这种只有一个子人格的情况,更是少之又少。
医生告诉他,在将来也许还会出现更多人格,这都是无法确定的事情。在医生的帮助下,他得知了另外一个人格的名字,陆以安,还有他的喜好,喜欢一切在他看起来刺激的事物。
祁云烈也觉得有趣,他并不急于治疗,也不想消灭陆以安,相反,他对这个人格有着格外强烈的好奇心,也想看看,在他身上还能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
毕竟,也不是谁都能患上多重人格的。
似乎是能体会到祁云烈的好奇心和善意,那个叫陆以安的家伙也没有做出多少出格的事情。
所幸,陆以安出现的次数并没有特别频繁,他们两个就这样尽量减少对彼此的不便而各自生活着。
他们平时互不打扰,就像两个独立的人,只共享一具身体那样。如果遇到极特殊情况,需要两个人都知情的情况下,他们才会互通消息,通过字条或者手机留言的方式交流。
相处下来祁云烈渐渐发现,陆以安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他也会尽自己所能去配合祁云烈。
而祁云烈对此觉得很有意思,除了身体会稍微累一些,别的问题在他看来倒是都没有多么严重。
他以为他们能一直相安无事。
不过纸包不住火,父亲还是发现了。因为他这种奇怪的症状,导致祁云烈不知道自己已经经常翘课不去学校,班主任对他的变化惊讶不已,直接拨通了父亲的电话询问情况。
他不解释,父亲也就不再管他。
不同于其他大多数父母的教育方式,父亲擅长“冷战教育”,一旦发现祁云烈有哪里做得令他不满意的话,他就会更加冷漠地对待祁云烈,直到将问题改正。虽然改正了也并不一定能讨取父亲的欢心。
在这样的冷漠教育下,祁云烈的性子也渐渐变得和父亲相像,待人冷漠,对人情世故毫不关心。
随着年纪的增长,他变得目中无人,甚至不将父亲放在眼里。他不和父亲争吵,不是不想,而是不屑。
在他看来,值得信任的人,也就只有多年来一起相处的陆以安。所以,祁云烈也很保护陆以安。
而陆以安,本就是为缓解祁云烈压力而生,除了做出一些叛逆的事情,他也相对细心地保护着祁云烈的心理健康。
两个人格,就这样互相依偎着。祁云烈不想治疗,因为他觉得,如果陆以安消失了,那么他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任何心理慰藉了。
可是,一切的改变,都从那个下午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