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亭子背靠着一片湖水，夜晚微弱的月光像是一丝丝的银线，将散落人间的星星一颗颗的缝在湖面上，湖面随着微风轻轻荡漾，波光粼粼。
虽然没有真实的看到剧本里的场景，但舒颜觉得这片湖，应该像极了秦野求婚时的那片，就连她的心境也那么的相像，表面上那么的美好，实则裹挟着如一潭死水的哀伤。
“秦野，我不能和你结婚。”
“我不应该这样。”
“可你不一样。”
“你应该拥抱更好的人，拥有更好的人生。”
“”
脑海中闪过她打着宋晚的名义，说给许辰屿听的话，一字一句都像是插在她身上的一把把刀，早就千疮百孔的人，怎么敢将自己的真容展露给她爱的人看呢？
越想着，她就越讨厌这样的自己，明明已经平复的情绪，明明过几天就会愈合的伤口，为什么自己就是不能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的和它和解，为什么自己就那么的偏执，觉得自己就是有一种无法忽视的濒死感。
女孩尽量保持着稳定，不愿意让身边的人看出自己的反常，实则空着的一只手已经抓住了另一只手的小臂，指甲死死的抠住手臂上的肉，清晰的痛感是唯一能让她感受到自己真实存在的证明。
兴许是一旁的许辰屿感受到了女孩低落的情绪，安静的朝她看去，注意到了她用力到泛白的指尖和深深的指甲印，没有说什么，拿了一串和她手里一样的烤串，尝了一口，半开玩笑的说：“虽然这个烧烤已经凉了，但是好像也没难吃到这个地步啊。”
“嗯。”回过神来的舒颜应了一声，然后一口一口机械的吃着剩下的食物，却觉得自己尝不出来任何的味道。
看到她这样，许辰屿神情复杂的望向了亭外的湖水，心里暗暗的思考着，眉头越锁越紧。
最后，他放弃了询问舒颜为什么最后没有选择和秦野求婚，斟酌了半晌，反而说：“舒颜，剧本里宋晚和秦野是那个结局，是因为他们是宋晚和秦野，我们不一样，我”
没等男人继续说下去，女孩直接打断了他：“许辰屿，你觉得宋晚最后没有选择和秦野在一起，是因为她不够爱他么？”
“”
突然之间的被问到这个问题，男人沉默了。
“我不这么觉得。”没等到他的回答，女孩看着墨色的天空上那一轮温柔而孤独的月亮，继续说，“《人间失格》里有句话：你过得再快乐，以后想到某些瞬间，都会以最快的速度黯下来，多少数光都找照不亮。”
她小声的都快要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但是字字句句轻飘飘的落在许辰屿的耳中，像针扎的一样痛。
“这是悲观么？”女孩小声的这样问，又很快给了自己答案，“也许吧。”
说完，空气仿佛都变得冰冷刺骨，不断折磨着两个人的神经。
许辰屿默不作声的定了好一会儿，想说的话有千句万句，却连一个字符都说不出来。
过了不知道多久，男人才能艰难的开口问一句：“舒颜，你离开的那两年，过得还好么？”
“还行吧。”像是在刻意掩饰什么，女孩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
“算了，要听实话么？”纠结了好一会儿，舒颜下定了决心，抿着泛白的双唇这样问他。
“想。”他当然想，但是也怕被真想刺痛。
“说实话，那两年真的糟糕透顶了，每天最怕的就是早上从床上起来，有时候感受不到自己是真实存在的，就只能靠给自己最直白的痛感，让自己这个人具象起来，但是更严重的时候，我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觉得自己其实早就死了一万次了，看不到人生的希望，也不觉得自己活着有什么意义，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
女孩苦笑着说出了这段话，可能只有借着昏暗的夜色，自己才有刚刚好足够的勇气，去告诉许辰屿自己真实的内心世界。
好巧不巧，在她刚刚吐露出自己的心声时，天空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点点雨水在湖面上拍起一圈圈的圆晕，又很快消散开来。
雨来的突然，到公园散步的人都没有带伞，此时正都在往门口走，想要趁着雨势还没有变大，赶紧回家。
两人身后的栈道上转来了一阵奔跑的脚步声，时不时还能听到孩童天真无邪的嬉笑声，轻巧欢乐的像是和他们不在一个世界中。
“我们走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许辰屿不自然的勉强勾起了一抹微笑，温柔的看着女孩，“不过。这雨估计会越下越大的。”
舒颜扯出了一抹笑，应了男人一声，起身拿起了他被垫在椅子上的外套，抖了几下沾染上的灰尘，递了过去想要还给他。
许辰屿接过了女孩手里的外套，又把它展开，对她说：“我拿着外套挡雨，你把桌子上的垃圾收一下带走。”
趁着舒颜在把一个个的打包盒往袋子里收的时间，男人打了一辆出租车。
事情都准备好了之后，他身体微微朝女孩那儿倾了点儿，把衣服顶在了自己和舒颜的头顶，冲出了亭子，跟着她的步调，一路顺着人流的方向小跑到了大门外的一棵树下。
只穿了一件短袖t恤，手臂上又都是冰冷的雨水，有几滴甚至会聚在一起，流进了他的袖口中，许辰屿难得的感受到了寒冷这种体感。
但是他发现自己竟然有一点点享受此时此刻，这样周围充斥着不同的声音，却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不用想，和舒颜安安静静依偎在一起的短暂美好。
索性雨还没有下的很大的时候，出租车就到了，司机看着两个狼狈的年轻人，只是友善的笑了笑，便开始例行公事，和两人核对电话号码和目的地，然后提醒两人系上安全带，就出发了。
身上微微被雨水淋湿的两人有些不好意思，坐在副驾驶的许辰屿把额前的湿发理到了后面，向他连连道歉。
司机挥挥手说美食，通过车内的后视镜看了眼副驾驶座上的男生，又看了眼坐在后驾驶上的女孩，好奇的问：“带女朋友来逛公园？”
听到这话许辰屿愣了一下，没有像往日一样暗戳戳的占女孩便宜，解释道：“不是女朋友呢。”
“哦”司机是个十分粗线条的人，他没有感受到任何乱七八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反而像是个过来人一样，十分老道的断言，“那就是还没追到呗？”
听到这话，许辰屿嘴角抽搐，表情像是被人在伤疤上撒了一把盐，似是而非的应了一句。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任需努力啊。”正好前面是一个红灯，司机停住了车，抬手拍了他的肩膀，“想当年，我可是死皮赖脸的追了现在的老婆整整三年的时间才最终抱得美人归的啊，现在孩子都有俩儿了。”
“哦？”听着别人的幸福故事，许辰屿发自内心的笑了，“那您可真是人生赢家。”
“可不是么。”见自己的故事真的激励到了这个小年轻，司机似乎回想起了自己的青葱岁月，更加意气风发，连车速都微微往上抬了一点。
可坐在后座的舒颜却丝毫没有接收到他传递的正能量，还深深的陷在自己的负面情绪中无法脱身。
此情此景，让她想到了自己和许辰屿分手的那天。
那天，他们也是坐在一辆相似的绿色出租车里，她也是处在这样的悲观情绪中无法动弹，连怎么向自己最信任的人发出求救信号都不会了，也是好不容易才狠下心，决定把自己最心爱的人推得越远越好。
但是那天，至少是体面的晴空万里，今天似乎更加糟糕了，雨点敲打在车窗玻璃上，一点一滴的编织出忧伤的旋律，好像连云都装不下去了，化成了倾泻而下的泪水。
过了拥挤路段后，道路变得顺畅了起来，不过十分钟，他们就到了大学。
出租车开不进学校，所以司机就在大门口靠近门卫传达室的地方停了下来，等他们下车。
在关车门之前，许辰屿多给了司机几张一百块钱的钞票，再次因为身上的雨水把车子里面弄脏了而向他道歉。
司机见状，潇洒的摆了摆手，没拿钱，开玩笑的说：“没事没事，这几滴雨可不值这么多钱。”
许辰屿还是坚持要把钱给他，换了个说法：“我是想谢谢您刚才对我的鼓励，您的故事总值这么多钱了吧。”
听到这句话，司机笑出了声：“行啊小伙子，这么上道。”说着，他接过了许辰屿手上的钱，“那就祝你早日收获自己的幸福了啊。”
说完，许辰屿关上了车门，跑到女孩的身边，再次举起自己的外套，给两人遮起了雨。
“诶！小伙子，我刚突然想起来。”过了几秒，司机想到了什么，又停下了车，摇下车窗喊道，“你们现在是还是学生啊，而且还是滨央大学的高材生，要好好读书啊。”
“嗯。”听到这个有趣的出租车司机的叮嘱，许辰屿笑着应了一声。
等司机把车窗摇了上去，他才转头，和舒颜一起跑到门卫借了把雨伞。
直到把女孩送到了女生宿舍楼下，目送她上楼，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之后，男人还是撑着伞，独自伫立在大雨中，望着刚刚亮起灯的那个房间，像是在思考什么似的。
最后，他还是被到了门禁时间来关门的宿管阿姨催促，才木楞愣的离开，回到了自己的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