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六十章“别吃得太醉,多晚我都等他……
夜深,书斋里点着一盏灯。
何鸿云坐在桌案前,听单连回话。
“……已经查清了,昭王的话不假,玄鹰司此前的确从『药』商王家取走一本账册,是扶夏这几年的保命符。”
何鸿云冷笑一声:“还真有这本账册。”
“是。这账册原是林叩春昧下的,林叩春对扶夏用情至深,死前将账册的下落告诉了她。后来洗襟台事发,扶夏带着账册找王元敞,王元敞将它藏在了自家祠堂里。如果属下记得不错,账册上,除了刘阊的署名,还盖着何家的私印,这是铁证,一旦昭王将它递呈朝廷,囤积『药』材的罪名,四公子必然跑不了。属下不明白,昭王手上已有了这样的证据,怎都能压四公子一头,为何按下不表,还要将线索透『露』四公子。”
“为何将线索透『露』我?”何鸿云的语气凉凉的,“你适才不也说了,他下将证据呈递朝廷,只能压我一头,但他要的不止于此。他是要我伏诛,他是想要我死。”
“死”之一字出口,何鸿云的神情无波无澜,继续说道:“把线索告诉我,是因为间过太久了,他不查买『药』的银子和洗襟台的联,故意卖个破绽我,等着我亲自抹除证据。他的人盯着我呢,只要我一有异动,他立刻闻风而至。”
“照四公子这说,我们下按兵不动岂不最?”
“如何按兵不动?”何鸿云反问道。
倘若银子的来被查清楚,等着他的只有“伏诛”二字。阳坡校场的一场火烧得旺盛,似乎烧干净了他与谢容与之间的所有争端,但他心里清楚,风平浪静只是假象,暗涌已似离弦之箭,只待一声金鸣,就要振风而发。
他按兵不动,谢容与也能按兵不动?玄鹰司的人恐怕早已奔赴在往陵川的路上。
“查,必须查。”何鸿云道。
那趟暗镖魏升与何忠良所发,运送了整整二十万两白银,便是五年过,就能确保万无一失?何鸿云赌不起,任何一个疏漏被抓住,他都万劫不复。
“就从当年的暗镖查起,只要碰过这趟镖的人,但凡有活口,你知道当怎做。”
单连拱手称是。
书斋里静了片刻,何鸿云倚在椅背上,十指抵,忽地问:“崔青唯的身世,你查明白了吗?”
“回四公子的话,属下无能,仅仅查到崔青唯是今秋八月,城南暗牢的劫匪。至于她的身世,她背后似有大人物,属下每每查到紧要处,线索便被抹了。”单连道,“不过属下已找到昔日尾随崔青唯上京的袁光,他能证明崔青唯初到京城,在京兆府公堂上说了谎。只要他证,崔青唯劫匪的罪名跑不了。”
单连说到这里,想到日前何鸿云拿佘氏试谢容与,“四公子,昭王不愿与兵部联姻,甚至不肯在佘氏面前认下自己的身份,足说明崔青唯在他心中是有分量的,既然如此,何不将崔青唯的罪证呈报朝廷,打『乱』昭王的阵脚?”
“不急。”何鸿云悠悠说道,“我近日听说,今年夏天,朝廷在各地捕获的洗襟台嫌犯近来被押送上京了。”
今年开春,章鹤书提出重建洗襟台,得到嘉宁帝应允。朝廷为防重蹈覆辙,重启洗襟台卷宗,命钦差奔赴各地,将与案件的一应漏网之鱼通通抓获审查。
“薛长兴是当年洗襟台下工匠,崔青唯费这大工夫救他,定然也是只漏网之鱼。左右这些嫌犯快到京城了,过几日等他们到了,再把证据拿出来,顺道拖几个垫背的,这样才能让谢容与内外交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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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芝芸在江府住了几日。少了惜霜搅扰,少了许多闲言碎语,她的心静了,吃睡也都安康,把气『色』养了许多。
这日一早,天地间落了雪,雪很细,沾地即化,崔芝芸站在廊下,伸手接雪,青唯路过,见她竟有这样的闲情逸致,知道她已缓过来,说道:“芝芸,你跟我来一趟。”
青唯将芝芸带到东院的花厅,掩上,在上首坐下:“我问你几句话,你老实回答。”
崔芝芸下十分敬重这位阿姐,见她神『色』肃然,立刻道:“阿姐只管问。”
“当日你离开高府,究竟是自己情愿,还是厌烦惜霜,与高子瑜赌气?”
崔芝芸听了这话,苦笑了一下,说道:“我不比阿姐,感情上到底有些优柔寡断,阿姐这话若问的是我对表哥还有没有情意,我一间恐怕难回答,但阿姐问我是否还想回到高府,阿姐放心,我早就想走了,下既已离开,绝没有想过回。”
青唯颔首。
她遇事不会拐弯抹角,虽然知道接下来的话有些残忍,但有的利害,还是得趁早说清楚,拖久了,对谁都不。
“既然如此,后要怎办,你得自己打算。江家不是你的久留之地,可收留你一,不可能任你长居于此。”
实当日青唯带崔芝芸离开高府,是打算为她另寻住处的,最后会带着她回江家,只因为江辞舟派了德荣来接。
江府上下待青唯无微不至,青唯感念在心,但她与江辞舟这一对夫妻是真是假,彼此心中都很清楚,有一天她会离开,他……应该也会离开,所她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为他增添这一个负担。
崔芝芸听了青唯的话,只当是江家介意替嫁的事,连忙起身回道:“这一点不需阿姐说,我也明白的。阿姐出嫁那日,教过我一句话,我一直铭记在心。阿姐说,未能自立前,擅自依附于人,那人反会成为我的附骨之疽。而今我食髓知味,是再不敢凭靠他人而活了。
“不瞒阿姐,早在高家跟那佘氏提亲前,我就动了回岳州的念头。我在心中盘算过,纵然家里被查封,但爹爹的老铺子还是在的,我回着打铺子,再不济也能养活自己。后来留在高家,只因为听说爹爹被押解上京了,想着再等一等,等爹爹的案子审结了,指不定能与爹爹一起回呢。”
青唯听了这话,一愣:“叔父被押解上京了?”
如果她记得不错,崔弘被疑的罪名纵是与洗襟台有,一点不重,为何竟会被押解上京审查?
崔芝芸点了点头:“我初闻这事,也是不解。阿爹是个老实人,洗襟台坍塌之前,他只是河道码头的工长,连大字都不识一个,后来到岳州做买卖,发了家,那也是因为本分不贪便宜。他这一个人,能犯下什罪,值得被押上京审问呢?”
崔原和崔弘是两兄弟,都是陵川生人。崔原是木匠,后来跟着温阡各地务工。崔弘是工长,因为不识字,带着几个人,成日蹲在河道码头,帮人跑腿卸货。
要问崔弘为什会获罪,说起来实在是冤。
当年徐途采买的那批次等木料运到陵川,是崔弘帮忙从船上卸的。洗襟台坍塌后,朝廷还找崔弘过问过此事,但他就是跑个腿,卸个货,别说徐途了,连徐家管事的都不认得,朝廷知他清白,也就放了他。
而今洗襟台风波再起,钦差赶到岳州,重新缉拿了崔弘倒也罢了,而今这是审出了什,竟要押解来京城。
青唯问崔芝芸:“你知道叔父为何会被押送上京吗?”
崔芝芸摇头:“不知,我此前托表哥问过,表哥倒是问到了一些,说爹爹在招供,招出了一个魏什的大人。”
青唯心中一凝:“魏升?”
当年的陵川府尹。
利用木料差价贪墨银子,就是魏升与何忠良的手笔。
崔芝芸道:“那大人叫什名,我并不知道,我印象中,爹爹并不认得什朝廷命官,不知他究竟招了这个魏大人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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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唯听了崔芝芸的话,回到房中,心绪难宁。
她在崔家歹寄住了两年,与崔弘称得上熟识。
崔弘不过一名普通商人,连字都不识几个,怎会认得魏升这样的人物?且当年洗襟台坍塌,朝廷就传崔弘问过话,怎那平安无事,下就被押解上京了呢?
青唯直觉此事有异,想找江辞舟商量,但江辞舟这几日都衙上值,最早要申末才回来。青唯不愿寻曹昆德,强迫自己耐心,一直等到戌,远天暮『色』渐起,江辞舟连影子都不见。
青唯步前院,要打发人衙问问,府口忽然传来车马声。
马车是空的,青唯问跃下前座的德荣:“官人呢?”
德荣道:“公子今夜被曲家的五爷拽东来顺吃酒了,特意让的回来与少夫人说一声。”
青唯愣了一下,折枝居一事后,江辞舟几乎不怎出吃酒,怎今日破例了?
德荣瞧出她的心思,解释道:“是这样,近日曲侯爷为五爷谋了份差事,五爷受了,今日是五爷的莺迁之喜,又只请了公子一个,公子推不掉,这才的。”
青唯道:“,那过会儿你到了东来顺,告诉你家公子,别吃得太醉,多晚我都等他。”
德荣听了这话,也愣了一下,想起公子今日东来顺前,千叮咛万嘱咐让他早点接,不就是担心少夫人等久了。
东来顺,又不是什『乱』七八糟的地儿,若少夫人肯亲自接,指不定公子还高兴呢。
德荣看了天『色』,说道:“少夫人若是急着见公子,不如跟的一并前,等到了那儿,公子大约已吃了。”
青唯想了想,觉得自己等在家中也是消磨耐心,遂点头道:“也。”
马车走了半个辰,很快到了东来顺。此天已黑透了,愈发显得酒楼里灯火通明,喧嚣不绝于耳。
东来顺的掌柜的对德荣十分熟悉,下见他引着青唯前来,面『色』有些奇怪,似乎想拦,又不怎敢拦。
青唯不曾在意他,径自到了江辞舟常的风雅涧,刚要叩,忽听里头传来靡靡丝竹之音,间或夹杂着娇滴滴一声:“公子,你掐疼奴家了……”
青唯手上动一顿,脸『色』倏地凉下来,几乎是下意识,并指为掌,“砰”一声把震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