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身世
出于愧疚，她在不惊动陈南和的前提下去买了早饭，没有用他姐姐的钱，只是掏出自己的零花钱给他买了粥、鸡蛋和煎饼。
回来后，她用手指头轻轻戳了戳他的胳膊。
看似瘦弱的胳膊实则如铁一般硬，她又捏了捏自己的胳膊，手感湿滑软腻，她十分满意。
被她这样一戳，陈南和几乎立刻睁开眼，刚睡醒的眸子随即趋于清醒，立刻恢复了清明，倒映出她明媚的笑容。
他以为还在梦里，她却将自己买的东西往他面前推。
“怎么了？”他声音有种说不出的哑。
“我听你姐说你早上没吃饭，给你买的，谢谢你借我作业。”
她歉疚的表情他看在眼里，他知道他姐肯定和她说了些什么。
他坐直身子摇头，眉目间依旧有倦意：“我家离得远，跟你没关系。”
不过就是早点起来，他的疲倦根本跟她毫无关系。
余遥遥咬唇，神色满是不信：“你吃吧！要不然我会很愧疚的。”
她试图说服他。
陈南和假期帮家里干农活每天都会很累，偶尔也会担心她会不会玩的太开心而忘记作业。
他那天忘记跟她说，他没有手机，所以如果不在学校他们根本没有方式可以联系到。
“多少钱？”他盯着那顿对他来说异常丰盛的早餐，声音低低的。
他真的没有很多的钱给她。
“我不要你的钱，这是我请你吃的。”她将他姐姐给他的钱递给他：“这是你姐姐给你的，他说你不够的话去找她。”
“够了。”
这些钱已经够他生活三四天了。
“这些多少钱？”他似乎很执着这个问题。
余遥遥别开脸不看他，有些生气：“你快吃，我都说了给你买的。”
见她面色微怒，自己确实很饿，他拿起那些好吃的吃了起来。
农忙的时候吃饭都是狼吞虎咽，他三下五除二就将早餐吃完了。
真的好吃，是他从来不敢奢侈的美味。
他将垃圾丢出去，思考着怎样让她不生气。
而余遥遥早就被他粗鲁吃东西的样子吃惊到了，她早就忘了生气，反而思考他有没有吃饱。
空气安静了几秒，两人同时开口：
“我”
“你”
陈南和示意她说。
“你以后不要这样了，作业写不写都可以，你不欠我什么，不用这么辛苦。”她一副懂事明理的样子。
“我累是因为家里的事，农忙的时候要干活，连着干了很多天才这么累。”
怪不得，她的好奇心被挑起：“你一个人做农活吗？”
“我妈身体不好，我姐马上高考了，我妹妹还很小。”他神情极其淡然。
“那你爸爸呢？”
她下意识地问，却看见他脸色不太好。
“我爸外出务工，工厂发生事故，再也没回来。”他终于情绪有点波动，说不上恨也说不上不恨：“老板捐款逃走，没有人赔偿。”
已经四五年了，他早就接受了这个结果。
他们家连基本的衣食都无法解决，哪有钱去打官司？
余遥遥没想到他原来有这么悲苦的家庭经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写完了吗？”
“嗯。”她点点头，将作业还给他。
她不知道说什么，不自然地问：“好吃不？”
她说刚刚的饭，可是话题转换地如此不自然。
他蓦地一笑，余遥遥才发现他的眼睛笑的时候似有水光粼粼。
“我家庭挺幸福的，就是穷了点，不要用那样的眼光看着我。”同情的目光他看得实在太多了。
其实除了没钱，他的家庭氛围真的很好，母亲对他们三个温柔慈爱，姐姐妹妹都很懂事。
他从没觉得自己的家庭有什么丢人的，钱以后总会有的。
只是，他看着穿着名牌的衣服和戴着手镯的余遥遥，总会觉得他们之间很遥远。
就像天上的星星月亮，地上的人不管怎么样都够不到。
但余遥遥突然拉住他的胳膊，无比认真地说：“陈南和，你以后一定会比他们都厉害，你会越来越好的。”
那时的她只是单纯觉得命运总会眷顾幸运的人，努力不会被辜负，并没有想到后来的无数次，当他觉得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总会想到有这么一个人眼神含着无比的信任对他说过这样一句话。
“如果将来真如你所说的那样”
“如果将来你真的混的特别好，可别忘了我啊。”她开玩笑道。
“好。”他眼神中的宠溺她并没有看到，她只匆匆地收拾自己的桌面。
——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下去，在陈南和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讲解后余遥遥的学习有了小幅度的上升。
另外还有一个好消息，那就是——余奶奶找了份在幼儿园做饭的工作，不能再按时按点给余遥遥做饭了，终于愿意让余遥遥住校。
这对从小就在余遥遥眼皮底下的余遥遥异常兴奋，许甜同样很高兴。
跟老师申请后她开始了愉快的住校生活。
余奶奶怕她在学校吃不好，一个星期给她一百多的生活费，她每顿饭都异常丰盛，平时也喜欢买些小零食。
她和陈南和分享，被他拒绝很多次，理由是：这东西不健康。
她总是撇撇嘴，自己故意吃的很香，可身旁的人总是无动于衷。
课程上到三分之一的时候班里又开始集体买学习资料，这次据说是什么针对高考知识点的资料。
对此，余遥遥皱眉，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学者专家总是研究更难的题，编著什么提分宝典。
在她看来，不过是一堆废纸。
可是这废纸又不得不买，她可是很听话的，让买的资料一样不落，写的时候也一本不写。
为了让那堆“废纸”发挥它的作用，她又嬉笑着将那些资料塞给陈南和。
“你直接写上去，这样老师检查的时候我也不用慌张躲藏了。”她还有些不放心，嘱咐道：“你记得把做题步骤写上去，要不然就说我抄别人的了。”
她都盘算好了，反正她也没兴趣，刚好陈南和需要，他们各取所需，实在划算得很。
“你不做为什么要买？”陈南和问她。
她正在看借来的小说，闻言头也不抬：“万一我做了呢？”
万一有一天她心血来潮想要做了呢，虽说可能性极小，但万一呢？
陈南和没见过这种“万一”，还想说些什么，就被她打断：“你写题吧，我今天就还给人家了，还有这么多没看。”
她给他展示自己还有大半本书没看。
陈南和只得接受她的安排，默默做起题来。
—
班里在统计要买资料的人数，许甜问余瑶瑶，她随意道：“要吧！”
许甜答应着帮她报上去，又把她今天迟交的作业还给她：“你交的实在太晚了，去办公室交上吧。”
作为一个成绩不好的学生，自然是不喜欢办公室那种地方，她想拜托陈南和帮她。
可是不知道他去哪里了，一下课就出去了。
或许是找他姐姐了吧，坐的时间长了，她知道有时他去找他姐姐，吃饭也是一起的。
都是馒头，偶尔才会吃米饭，也没有菜，就那样吃下去。
余遥遥偶尔想要把自己的鸡腿给陈南和，可总被他拒绝，她怕伤他自尊心，后来就不这样做了。
可是她不想去办公室，她看向许甜，可是许甜正在统计人数，实在没时间帮她交过去。
内心挣扎一番，她不情不愿地往办公室走。
高二年级的数学办公室就在她们这层，她慢吞吞地走进去。
左右看了看，视线落到一个背影身上。
他怎么在这？
因为年纪的原因，陈南和比同龄的人要高出很多，笔直的站在那里，背影却无比落寞。
她听见数学老师在劝他：“你的家庭条件老师也知道，可是学习上面的钱花再多都是值得的。”
老师有时候会向同学们推荐学习资料，也会劝说同学们尽量买。
可是陈南和从来没买，不是不想买，而是买不起。
他静静听着，等老师说完只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他看了看自己身上洗的发白的衣服，摇了摇头：“我不需要。”
言尽于此，老师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让他回去跟家长商量一下，好好想想自己的学习。
他根本不会回去说，不想给陈母增添负担。
转身就看见站在门口的她，老师也看见了。
“交作业？”老师脸色很不好地看着她。
她硬着头皮地“嗯”了一声，和陈南和擦肩而过，他自始至终只向下看，没有看她一眼。
之前怎么样都没关系，可是她看到了听到了，他可以很硬气地对着老师说出自己并不需要这样的话，可是她知道，自己是多么需要那些。
他一笔一划抄那些资料抄到半夜，男生宿舍的呼噜声此起彼伏，他不受干扰地将那些资料上重点的题抄写下来，归纳整理。
在她没把资料借给他之前，他总是客客气气地管别人借，可是那些人借给他的时候总是似笑非笑的样子。
就像张航。
回来后余遥遥就一直想着在办公室的那一幕。
身旁的陈南和情绪并不高，但还很耐心地给许甜讲着题。
她偷偷打量他，脑海里又浮现出老师说的话：
“这次的资料是针对高考的知识点出题的，跟教学的内容都是一样的，尽量买回来研究一下。”
高二虽然没有那么大的压力，可是距离高三也实在不远了。
她听着陈南和温和的声音，在心里默默下了一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