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回国
容意回去的途中接到了陈深的电话。
那天之后他们就没再见面,当时容意用给点时间让她考虑考虑的借口搪塞了陈深。不过才过去几天,他就迫不及待打电话来要说法了吗?
容意摁下了接听键,电话里传来温柔好听的男声,他好像生怕她误会,有些慌张不安地解释道:“小意,我找你不是因为逼迫你现在做出决定,我是有重要的事想要和你说。”
“什么事?”
陈深听到电话那头她冷漠地回应,心像被谁拧了一下,他压下那阵涌上来的烦闷与后悔,赶忙回答她,“我今天收到消息,陆妍回国了。”
他等着容意的反应。她会忐忑不安吗?如果林恺之和陆妍搅合在一起,她是不是会选择离婚呢?
“我知道了。”为了不显得过于凉薄,再加上这个消息对她也有用,容意又语气和缓地说:“谢谢你来告诉我,陈深。”
她在最后叫了他的名字。
陈深整个心又酸软了起来,如果他不威胁她,他们这辈子都只是陌路人罢了,他又怎么能和她说上话,听她用她特有的甜蜜撩人的嗓音喊他的名字呢。
容意见对方那边迟迟没有回音,毫不留恋地挂断了电话。
陆妍回来了,林恺之他知道吗?他一定知道。她很清楚他对陆妍的感情。他醉酒后和她纠缠缱绻时,都神志不清地喊了陆妍的名字,为了和陆妍赌气宁愿牺牲他自己的婚姻。
容意其实一直很疑惑为什么陆妍出国后他们就不再联系。即使当初生再大的气,时间长了气也应该消了,并且以他们青梅竹马,相依为命那么多年的感情,怎么会忍住不联系对方呢?
如果他们有一丝一毫旧情复燃的迹象,容意都会毫不犹豫地和林恺之离婚。她当初和林恺之结婚就是顺水推舟,年少时爱一个人的奋不顾身经过这几年婚姻的磋磨已经消耗殆尽,即使从不后悔的她也有时禁不住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当初就非他不可了呢。
容意转学之前一直在法国念书,她的母亲很早就和父亲离婚了,离婚后就带着容意搬到法国生活。
母亲是个很知名的舞蹈家,过人的美貌和财富使她即使年华老去也不缺漂亮乖巧的情人。她热衷于享乐和恋爱,身上有一些艺术家特有的通病,敏感,花心,自我,不负责任。
容意几乎没有感受过来自母亲的爱。她有记忆以来,妈妈不是沉迷于舞蹈创作,全球跑演出见不到人影,就是在搂着不同的帅哥风花雪月。她吝啬于施舍一点关注给女儿,她要每分每秒都为自己而活。
容意从很小就知道不管她是优秀还是顽劣,妈妈都不会对她多一点关心。她本来已经习惯了这种自己照顾自己的放养式生活,目睹着母亲的恋人走马灯似的来来去去。
直到西格里奥的出现。
在母亲诸多美丽的情人中,西格里奥也漂亮的特别出彩。
他乌木一般漆黑的长发带着慵懒的卷曲披在肩头,迷人的眼眸像是无暇的绿宝石。身体纤细修长,五官阴柔多情。
容意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在她家中的花园里作画。
漂亮的不似真人的青年,长发随意用丝带扎在脑后,他的脸上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专注,阳光撒在他绿莹莹的眼中,碧波荡漾。他骨节分明的纤细手指拿着画笔,衣服上还蹭着点油彩。
他听到脚步声却连头也不抬,自顾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容意却第一次对一个很明显是自己母亲情人的漂亮男人搭了话。
“你画的花真好看。”容意假装很自然的地走到他身边。
青年被打断,秀美的眉头微微蹙起,转头看到容意时却笑了起来。忧郁的五官变得更迷人了。
“亲爱的小姑娘,你比花还要美丽。”
容意听惯了对她容貌的赞美,但是她觉得由这个青年说出的是她听见过最真挚动人的。
要不然她为什么会有些羞涩到脸红呢。
“小姑娘,我可以为你画一幅肖像画吗?我想用画笔记下你的美丽。”
青年那双含情而迷朦的眼睛跟容意对视着。容意的心跳都好像加快了几分。
“当然可以。”她没经大脑思考就脱口而出。
青年那浅淡的微笑又加深了几分,好看的不可思议。
容意没有办法思考了,她脱口而出,“我叫容意,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她坚定地迎向他的目光,那时她的美丽还带着几分青涩,纯稚动人,也没有变得像如今一样温柔疏冷,她天真而直白,热烈而大胆。
“西格里奥·瓦卡里。”他嘴里吐出优美的音符,一连串法语从他口中像乐章一样流出。
“我的名字,小姑娘。”
那是一段诅咒。她初次的心动对象是母亲的情人。
西格里奥虽然和妈妈没有实质性发生过关系,可是他住在她家里,衣食住行靠着妈妈供养。
他有着一个很可怜的身世。他小时候过了一段很优渥的日子,但是爸爸突然破产了,然后越来越堕落染上了赌瘾,而妈妈很早就过世了。
他雌雄莫辨的美貌为他招来了数不尽的垂涎和恶意。他没有办法在学校念书了。
母亲在街边遇见了他。他当时很落魄,虚弱苍白的像个幽魂,但灼人的美丽又让他看上去是个艳鬼。
母亲就把他领回了家,资助他上了艺术学校。而那段时间容意刚好去英国游学,跟西格里奥恰好错过,直到现在他们才初次见面。
西格里奥只比容意大五岁。相处下来,容意发现他安静又忧郁,性格敏感而脆弱,和他夺目的美貌截然相反,他甚至十分自卑。
那次初见的搭话,是他们共同的鼓起勇气。
他们渐渐熟悉了起来,却谨守着朋友之间的分寸。可是他们一起读书时不经意的对视,窝在沙发上看电影时头靠头的相互依偎,他为她作画时看着她温柔的眼神,都跨过了朋友的界限。
西格里奥并不喜欢母亲,他不想成为她的情人。寄住在她家的时候,他一直在为她们做饭洗衣,修剪花园里的花朵,做着一些佣人的事情。容意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温柔细致的照顾,西格里奥很奇异的带给她一种温暖的感觉,她对他的喜欢日渐加深。
但是西格里奥心中也清楚,这并不足以偿还他高昂的学费。他很有艺术天赋,所以他在课余时间疯狂的地画画卖钱,可是在法国这个充满着浪漫与艺术的国度,一个无名小卒的画作根本值不了几个钱。
和容意的相爱,并没有把他拯救出泥潭,反而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越来越苍白消瘦,在与容意分开的时间愈发的忧郁和哀愁。
在一个午后,他为容意画的肖像画终于落下了最后一笔。
“我深深的爱上了你,没有办法离开你。你爱我吗?”他碧绿的眼睛闪着光。一种奇异的狂热充斥在他的目光里,又带着隐晦的恳求和哀切。
不像是表白和求爱,更像是连生命与灵魂都要献祭给她。
“我想我们之间不可能。”容意回避开他的问题,低下头不敢去回应他的目光,那对年幼的她来说过于沉重了。
她深深地清楚他们不可能在一起的。她虽然喜欢他,但是这份喜欢不足以让她违抗母亲。而且他们两个都没有办法养活自己,如果被母亲赶了出去,应该怎么活呢?
西格里奥眼里的光熄灭了。
那个晚上,他在月光下划破了手腕,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听闻他死讯的那一刻,巨大的哀伤和愧疚席卷了容意。她甚至不能正常的生活和学习被送进了疗养院进行治疗。
容意的妈妈并没有发现他们的关系,她只以为容意和西格里奥是很好的朋友。容意从小到大的亲密的朋友很少,她一时接受不了失去才会这样。
长达一年的疗养并没有使容意痊愈。少女浅薄的喜欢却酿成了巨大的悲剧,容意不想在法国继续生活了,她给关系生疏的父亲打了电话,对方爽快地安排了助理帮她转学回华国。妈妈没有挽留她,表面上说尊重她的意愿,实际上很可能为终于摆脱掉了这个大包袱庆幸。
她孤身一人回到了s市。父亲虽然没有再婚,但他是个风流成性的花花公子,容意并不适合和他一起住。他对容意这个女儿也不想多操心,大方的给了一笔数额庞大的生活费后把她全权对给了助理负责。对于这个十几年没见到女儿,他都没来亲自看上一眼。
容意独自住进了豪华公寓中。这里离她的新学校不过10分钟的路程。新学校处在开发区,装修精美的公寓楼和低矮破旧的民居并存。
林恺之和陆妍就住在一条昏暗破旧的小巷里,他们是十几年的邻居和青梅竹马。
容意和林恺之的初遇并不是教室中她向众人自我介绍的时候。
她早在那之前就遇见了那个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