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四章 海上丝绸之路的学术瑰宝
“怎么样,都数清楚了吧?”
“数清楚了,一共2291枚玉片。”
“不过由于缀联丝线易于腐朽,这套丝缕玉衣出土时散乱十分严重。”
“修复这套玉衣,应该比修复满城汉墓的金缕玉衣还要困难的多。”
“没个三五年,恐怕没办法修复好。”
陈翰与李教授汇报着玉衣的提取清理情况。
满城汉墓,也就是【西汉中山靖王刘胜和窦缉夫妇墓】。
在这座墓里,就出土了两套金缕玉衣。
其中刘胜的玉衣共用玉片2498片,金丝重1100克。
窦绾的玉衣共用玉片2160片,金丝重700克。
每一套金缕玉衣,其制作所费的人力物力,都十分的惊人。
在玉片的数量上,这套南越王的玉衣和满城汉墓的金缕玉衣差不多。
不过金丝是一克都没有发现。
毕竟这是一套游离于汉朝官方玉衣制度的丝缕玉衣。
不过,刘胜去世与南越国的灭亡前后只差一年。
因此广州南越王墓主人生活的年代,自然要早于刘胜。
所以这套玉衣,也是目前华夏考古发现的最早一套玉衣了。
作为较早的玉衣,还没有形成统一的制度是很正常的事情。
这件玉衣当然也更加珍贵了。
“南越王墓未被盗扰,墓主身份姓名可考,位处汉帝国的边陲,同时又是汉武帝时期少有的异姓诸侯王陵。”
“这总总因素叠加之下,这座墓的文物价值,真的太珍贵了。”
“也难怪当地政府要筹建南越国文化基地。”
“光是这几十枚玉璧,都冠绝历代诸侯、帝王之墓了。”
南越王墓的玉璧是真的多。
不只是棺内这些,先前广州考古所在西耳室中部靠南墙处,就发现了3块玉璧和1个玉环。
在靠北墙处的漆木箱中,也发现有3块玉璧。
而且中部靠北墙处发现有一漆盒,内藏43件玉剑饰,4件玉璜。
虽然还没开始清理足箱、头箱和外椁,但是傅所长也在头箱里看到了玉杯、玉璧、玉盒、玉带钩等物。
足箱里,也看到了玉璧,外椁的四角,更是有四件大玉璧十分显眼。
再加上内棺的玉佩、玉牌饰。
可以看的出来,这位南越王赵胡,是真的很喜欢玉器。
因为除了玉璧之外,其他的玉器上,都有明显的使用过的痕迹。
显然这些玉器都是他生前惯用的物品。
这在已经发掘过的历代诸侯王墓中,也算是一个比较少见的情况了。
哪怕是其他西汉诸侯王墓中,更多出土的也是精美的漆器,和少量的玉器。
不像赵胡,基本上所有的日常用品,都是用玉来打造。
吃喝用玉碗、玉杯、玉壶,身上挂满玉佩、玉牌饰、玉珠、玉带钩。
就连用的配剑,也必须用玉来打造剑首和剑饰!
相较而言,倒是金器的数量非常的少。
除了那两枚金印之外,只有少量用作点缀的金器。
比如覆面上镶嵌的一些金叶子,在组玉佩中的金钩玉龙佩、金带钩、金珠,用上了金子作为材料。
这些金子只是点缀,是用来衬托玉佩的精美,而非是单独作为一件金器的。
这也可以佐证,赵胡确实和西汉同期的其他诸侯王不同。
内陆的那些汉室诸侯王们,最喜爱的东西就是金子了,下葬时几乎会将自己一生所得的各种金子,打造成器物,甚至直接做成金饼陪葬。
但是在赵胡墓中,根本见不到任何金饼、马蹄金之类的财富象征。
他的财富象征,就是这些数之不清的玉器!
银器就更别提了。
压根没发现。
至少陈翰他们在内棺中,是一件银器都没看到。
西耳室内的随葬品中,也没有用银打造的器物。
头箱、足箱露出的部分,也没见银器。
可能会有,但是绝对不多,最多也就三五件吧。
青铜器和铁器倒是有不少。
不过都是武器。
在外椁中,大部分随葬品就是用青铜和铁制作的武器,从戈、戟到剑、箭镞应有尽有。
不过这些东西就不在陈翰他们的工作范围内了。
光是将内棺的玉片,以及那些玉璧、玺印等物清理完成,就花费了他们一整天的时间。
第二天,考古队交接班,孔建文带着林雅和广州考古所的三位研究员,接手了主墓室的清理工作,开始对外椁和头、足箱展开清理。
那些外椁中塞满的武器,暂且不谈。
这些武器都是常见的战国末期到秦汉时期的典型制式武器,数量多,且不算多稀奇。
但是足箱和头箱的清理,倒是给了孔建文他们非常多惊喜。
首先,就是之前陈翰与李教授心心念念,没有发现的银器,终于是发现了。
是一个银盒,出土于足箱之内。
之所以说是惊喜。
是因为,这个银盒的风格,并非传统的华夏金银器,具有明显的异域风格和特征!
这是一个瓣纹银盒。
所谓的“瓣纹”,简单地说,就是器身看起来像是一头剥了皮的山竹,或者没剥皮的释迦果。
不大的盒子上,充满了一堆“一瓣一瓣”的纹片,看起来就好像是释迦果的表皮一样。
这种瓣纹银盒,之前在一些汉代大墓中,也发现过。
不但有银质的,也有铜质的。
不过目前出土的瓣纹银盒,每个银盒上的数量都各不相同。
例如,ah巢湖汉墓出土瓣纹银盒有17片。
山东临淄汉墓出土瓣纹银盒有17片。
江苏大云山汉墓出土瓣纹银盒有24片。
而这个南越王墓中出土的瓣纹银盒,则有26片瓣纹。
在学界内,普遍认为这是一种来自波斯的银器风格,而非华夏本土发展出来的器物。
原因在于,此银盒与波斯生产的瓣纹银碗,外形特征上十分相似。
而且,这种银盒只出现在了汉代的墓葬之中。
并且这种瓣纹银盒,并没有形成统一的样式。
不像汉代的其他漆木器或者铜器,都有统一的样式,是成批制作而成的。
瓣纹银盒上的瓣纹,不同出土银盒上,数量全都不同,这显然不是一个作坊生产的,只有可能是从其他地方零星流入的。
最后,汉代之后,这种瓣纹银盒,就又迅速消失了,再没有实物出现。
这说明,可能这种银盒是通过丝绸之路的商人,从遥远的中东地区带到汉帝国,并且卖给汉代高级贵族的。
而南越王墓出现的这件瓣纹银盒,也是目前考古发现最早的一件。
甚至南越王赵胡去世的时候,丝绸之路都还没畅通呢。
虽然当时张骞已经凿通了西域,但是当时的西域还在匈奴的控制之中,张骞是偷偷摸摸,绕来绕去才抵达西域的。
暂时,西域的商人还没办法与汉朝进行大规模的贸易。
真正贸易通顺,差不多要到汉武帝晚年才开始,到汉宣帝的时候,丝绸之路才真正繁荣。
也就是说,赵胡墓出现的瓣纹银盒,或许不是通过丝绸之路,而是通过海运的方式,从印度洋流入番禺的舶来物!
这对研究海上丝绸之路的学者来说,简直是学术瑰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