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花谢(下)
“哦,我的天哪,原来她真的勾引别人老公,又干起了老本行!”
苏琳琳不屑地说,瞪了顾寒一眼:“下午你还说什么,此一时彼一时,她不可能永远犯错——怎么样?脸疼不疼,嗯?叫你不听老婆言……”
苏琳琳笑着,去掐顾寒的脸。顾寒红着脸躲闪,一面对她使眼色:旁边有凌灵在呢!
凌灵默默扒饭。这个时候倒希望卫骐能在场,他接了个电话,一直都没回来。
“这不是顾寒吗,带女朋友一起来度周末?真是happy——”
那大喇喇的声音在看到凌灵之后戛然而止。
凌灵感到像踏进了一团冷雾里。
这个穿一身浅灰色西服的男人是谁?好像见过他……
那是……在东城分局,她从卫骐办公室出来时,遇见了他。是这样吗?不对吧……
“闫大夫。”顾寒站了起来,“这么巧,你也过来放松啊?”
“不能算巧。”闫清笑着,看了凌灵一眼,“有人非要请我来,我就来了。噢,直接叫我名字就是了,大夫大夫的,好像你们有病!”
冷雾散开了。没错,就是那个男人,非常非常讨厌,笑容高深莫测,目光洞若观火。
闫清认识苏琳琳,和她打了招呼,看着凌灵笑道:“顾寒,你不给我介绍一下这位可爱的女孩子?”
“她叫凌灵,凌波微步的凌,心灵手巧的灵。”顾寒说。
“我叫闫清。”闫清的大手伸到凌灵面前,“你好,凌灵小姐。”
“你好。”凌灵只得伸出手。
对方轻轻一握就松开了。她感到稍稍安心了些。
闫清冲她微微一笑,用口型道:别紧张。
凌灵:“……”
闫清在卫骐的座位上坐了下来,然后和苏琳琳聊天。
“来之前我看见苏伯伯了。他和卫阿姨在一起,卫阿姨打扮得可标致了。”
闫清在厅里看了一圈,笑着指着入口:“在那儿,他们走得够慢的。”
苏琳琳又惊又喜,对着自己父母招手。
凌灵好奇地看过去。听卫骐的意思,下午他们还剑拔弩张的,现在能迅速转为这个状态,也许苏东志和卫蕙的关系没有那么糟糕。
卫蕙苏琳琳这对母女有五分相似。卫蕙肤色白皙,烫了个时髦的发型,衣着也很讲究,身材略有些发福。
他们很快来到了眼前,近看,卫蕙的鱼尾纹和法令纹都很明显,和丈夫站在一起,苏东志显得更年轻一些。
“妈,这就是凌灵。”
“阿姨好。”
这位卫阿姨的眼神好冰。
“你就是琳琳下铺的女孩儿?听琳琳提起过你。现在到了同一个城市,那琳琳有伴儿了。有空来阿姨家玩。”
“好的,谢谢阿姨。”
“爸、妈,你们要吃什么,我去拿。”苏琳琳热切地说。
“我和你爸已经吃过饭了。”卫蕙看了看苏东志,嘴角牵起一丝僵笑,“听说晚上有舞会,你爸带我来转转,好久没跳舞了。”
“怎么了?”
看着苏东志夫妻走向舞池,闫清问顾寒。
“还有琳琳和凌灵——你们的名字好像。你们这是,在担心什么吗?”
顾寒和苏琳琳面面相觑。
当然担心了,郑伊璐也在那边……
“没什么。我们也去跳舞吧!”苏琳琳推了推顾寒,“我这条裙子挺合适的。闫哥哥、凌灵,一起来呀。”
凌灵忙拒绝,闫清右臂前伸,做出邀约的姿势:“你这么不待见我?我可是舞林高手,和我跳过舞的女士,没有不叫好的。凌妹妹,给个面子吧!”
苏琳琳打了闫清一下:“闫哥哥你什么时候能不这么贫嘴。凌灵,一起跳舞吧,难道你在等卫骐?”
“……没有!”凌灵把手伸进闫清臂弯里。
“哈哈哈。”
舞厅宏大而华丽,设有专门的乐队演奏,此时正奏响一支快华尔兹,女士们的裙子像怒放的花朵,欢快地旋转着开遍舞池。
在舞池里转了两圈后,舞曲换成了轻缓的曲子。
“我知道你心里痛苦。为什么不把痛苦的事情忘掉呢?试试看吧,其实挺容易的。”
像有冷风吹过,直透脑髓。凌灵抬起头:“闫大夫,你说什么?”
“怎么这样一副表情?我说,你跳得不错。”闫清低声笑道,“是在哪里被扫舞盲的,国内还是国外?”
他刚才真是这样说的?……还有,他怎么知道我在国外待过?
“你的老板告诉我的。我和叶维是大学同学。”
“……哦。”
她讨厌这种被一眼看穿的感觉。
凌灵想了想,决定主动出击。
“闫大夫,我以前见过你吗?”
闫清大笑:“被一个女孩子当面对我说这种像是搭讪的话,有生以来我还是第一次。”
他们正经过舞厅正门,凌灵看见一个穿着旗袍的女子,正飞快地离去。她认出那是朱莉。
“我认为,答案是否定的。”闫清低头看着凌灵,“像你这么吸引人的女孩子,我见过一次就再也忘不掉的。”
闫清身后正跳着舞的男士扭过头:“喂!老闫,我请你来玩,可不是让你来骚扰我的员工的。”
是抱着crystal的叶维,crystal咯咯地笑,笑声太大了,双颊绯色过浓,一看就是多喝了几杯。
闫清吹了声口哨。
“放心,你这小员工内心坚定着哪。要我说,她就是混凝土浇筑的墙,严密结实,谁也攻不进去。”
这段话他是用海城方言说的,凌灵没听懂。
叶维挑了挑眉,带着crystal转走了。
“你在看谁?”闫清问。
“一个……见过一面的人。”凌灵说。
她此时的心思转到了查尔斯身上。
刚才闫清和叶维说话的功夫,她看见了查尔斯和郑伊璐,他们还在相拥而舞。他竟然抛下自己的妻子,和其他女人跳舞——今天是他和朱莉结婚八周年纪念日啊。
凌灵的眼睛瞪大了——郑伊璐与苏东志夫妻擦肩而过,她抬起放在查尔斯肩膀上的左手,冲卫蕙比中指。
卫蕙猛地推开苏东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郑伊璐身后,揪住她的衣襟将她转过来,扇了一记重重的耳光。
掌掴声太响亮了,所有人都停了下来,乐队也停止了演奏。
郑伊璐捂着被打的那半边脸,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她看着苏东志,像是十分悲愤。
卫蕙咬牙切齿:“你,你,给脸不要脸,我杀了你这个……”
苏东志一把攥住她的手腕:“你跟我出去!”
卫蕙挣扎着:“凭什么让我走,你根本不知道这贱人刚才干了什么……”
“大家静一静!!”有人从舞厅门口大步走进来,高声道。
这是个身穿制服的人,像是酒店保安。
“刘经理,出什么事了?”苏东志问。
刘经理神色有些惊慌。卫骐和几位警察跟了进来,站在他身边,在他们身后,凌灵看见了十几位酒店保安。
刘经理走到苏东志身边,耳语几句。
苏东志立即大声道:“各位嘉宾,我们刚刚接到通知,银杏山庄所在的红松峪镇发生了一起命案,那位被镇派出所追缉的逃犯,极有可能跑进我们山庄里了……”
…………
月亮躲进了云层,山风呼啸着扫过枝头,大把大把的银杏叶被掀在空中,翻滚、撕扯,砸在脸上,很疼。
凌灵甩甩头,握紧了手心的折叠刀。很不幸,这次出来,所有的防狼装置都没带,只好用了酒店房间的水果刀。
回到别墅后,她换掉了裙子,穿上现在这身运动服,带了这件唯一的武器,走向他们怀疑那人潜伏的山里——
“他翻过了银杏山庄的围墙,那段是红松岭外围的围墙,最大的可能是朝山里跑了。你们回去后,一定要把房门锁好,有情况随时电话联系。”
“这人非常危险。他杀了一对年轻的夫妻。”
“小两口是新婚,这个人和新郎好像有仇,他把新郎绑了起来,当着新郎的面,折磨新娘……发泄够了,就把他们统统杀掉了。”
“杀人之后,他又放了把火,把房子烧成了一片灰烬。那是人家刚盖的新房,崭新的两层楼,架梁那天,镇派出所一位民警还被请去喝酒。”
“警察赶到时,夫妻俩只剩一堆骨头了。”
凌灵眼前浮现她无数次做过的梦。那个人,永远面孔模糊,她永远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母在火焰中挣扎,痛苦地翻滚!
今天,他终于出现了。她一直在等着这一天。
她必须赶在警察之前找到他。
爬得越高,风越大。狂风穿透石缝,像饥饿的山魅在怒号。
他,会藏在哪里?记得手册上写着,红松岭某处洞穴极多……
凌灵加快了脚步。
接下来,如何跋涉,如何如愿以偿地找到那人,如何和他扭打在一起,又是如何被晚她一步赶到的警察强拽开,在她的脑海中,都只是像无声的幻灯片,一晃而过。
她只记得那个遍体鳞伤的家伙被铐走前,扭头看自己的样子。
多么丑恶的一张脸!他在笑!因为他已经得逞了吗?因为她没能躲过警察?她没能报仇雪恨,亲手结果了杀害父母的歹徒……
“放开我!放开!你们凭什么拦着我,凭什么!!”
那是谁,硬生生禁锢住她的手脚,她差一点就能杀了他了,她盼了那么久!
她恨,恨得心里滴血!那人松开了她,她立即抓住他的手臂,狠狠咬下去。
他没有呼痛,也没有动。她更用力了,却发现连咬人的力气也没有了——刚才的打斗与纠缠,已让她精疲力尽。
她被铺天盖地的疲惫、绝望与悲愤淹没。
“你们都是混蛋!”她大哭,推开那只手臂,开始撕拽自己的头发,“你们都是冷血动物,是帮凶!”
那人重新抓住了她的手。
“凌灵!”他在她耳边狂吼,“你听清楚,那不是杀害你父母的凶手!赵国华只有十八岁,七年前还是个孩子!不是他!!”
她被震得耳廓发麻,却也逐渐看清了眼前的男人。
卫骐。他的样子很狼狈,满身泥灰,脸上还有血迹,好几处擦伤,手臂也在流血,月牙形的伤口……是刚才她咬的?
“我一定会抓住杀害你父母的凶手。我发誓。”他将她的乱发理顺,拨到耳后,郑重地说,“这辈子,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一定抓住他。”
视线模糊了。卫骐的脸像隔着重重水帘。
“你,你能吗?”她费力地抬起手,盖住泪如泉涌的双眼,“我的家乡远在千里之外,你们根本没有权限办案。”
“会有办法的。你相信我!”
…………
凌灵睁开了眼睛。窗子玻璃湿漉漉的,外面在下雨。
眼睛肿胀、酸涩。昨晚的一切,是梦吗?
身上有好几处伤,被处理过了,贴着纱布。这是和那个杀人犯打斗时受伤的,看来不是梦。
凌灵长叹一声。
昨晚,她疯了。把那个赵国华当做她心心念念的……
真疯了。怎么可能是他。她连那人的样子都没见过。
霄霄还说也许日子久了就能梦到,可是到现在也没有。
习惯地打开手机,去看有没有凌霄发来的消息。
有两条,都是图片。
凌灵点开。
“啊!”
手机落在了地上。
那是两个女人的素描画。
脸色青黑、双眼凸出、极尽痛苦的年轻女人,尽管面孔扭曲,可以辨认出来,是郑伊璐。
这是一张死意浓重的脸。
凌灵捡起手机,去翻下一张。
“卫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