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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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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远心绪难平, 只觉得那张小小的红叶像是烫手一般,一直烧到他心里,那些压抑的翻滚的情绪,像是要冲破牢笼。

    他闭上眼睛, 深吸几口气, 才勉强平静了语气, 对身边人吩咐说:“备马。”

    侍从领命传下话去, 程远则是将红叶仔细收好, 与荷包藏到了一起, 那装着银票的匣子,却是被他重新合上,拿在了手中。

    程远本来想这样就走, 但低头看到自己身上内官才会穿的官服, 步子便是一顿, 犹豫片刻,转回去换了衣服, 才带着银票匣子一路策马出宫。

    他怕被人发现行迹,辗转换了几次马,因此等到谢府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此时谢妩正在试穿今年新做的夏装, 天已经热了, 往年这时候早应该跟着去行宫避暑的皇帝一道往自家的庄子上去,只是今年事多耽搁到了现在,这会正收拾要带去的衣服。

    其实每年都做许多, 有不少等不到上身便过季了,还好她房里丫鬟多,每年赏下去也是恩典, 本来今年因着年景不好,谢妩是想不做新衣服了的,可谢琛却不乐意,难道家里连几件女儿的衣服都供不起了?外面的事情,自有他们这些老爷来管。

    谢妩一边试,还是忍不住嘀咕:“我就一个人,能穿多少衣服?”

    琥珀是管着她房里针线的,此时帮着她穿衣,看哪里还要修改,听她这样说,便笑:“总还是要做的,姑娘还在抽条呢,去年的衣服上身可都短了一截了。”

    谢妩比划了一下,发现新做的是松快一些,本来还想说改改也能穿,但这样未免也太为难下人们,光是她父亲那里便不会答应,这才悻悻作罢。

    堇青在一旁瞧见她脸上神色,知道她心思,便哄她:“知道姑娘心善,可这些都是自己家的出息,又能有多少抛费?”

    谢氏的产业遍布大雍,古玩、丝绸、茶叶这些不必说,光在在菰城就有个颇大的养珠场子,每年送进府里的珍珠那都是不计数的,其他两房如何堇青不知道,但三房的产业,她是门清的,撇开旁的,只当年太太留下的那个商队,便够姑娘这一生都吃用不尽了,根本不需要在几件衣服的事情上计较。

    谢妩叹了一声,她也是关心则乱,想着程远缺银子,又想着百姓苦难,便觉得自己这样的日子有些过头了,但这心思,她也只能在心里想想,若是真如何了,不说自己习惯不习惯吧,爹爹第一个就要跳脚。

    他金尊玉贵养着的姑娘,哪有还没出门就要为别人苦着自己的道理?

    如此,谢妩也不给自己找烦恼了,左右她以后慢慢简朴就是,那样是比一下子就全改了要能让人接受。

    小姑娘将心事抛开,快活地试起衣服来,这些新衣服都是家里针线房做的,琥珀总领着,都是按着外头时兴的样子,加上她的喜好一块改出来的样子。

    因是夏天,又刚过了国丧,料子颜色都选的清爽,只在领口裙摆登地方用精巧的刺绣点缀,谢妩本来没上心,这会仔细看,就发现一处绣花,乍看是团花的样子,其实里头藏着好几只睡在花丛里的小猫。

    她当时就来了兴致,拿起来细细看过,知道琥珀这是特意讨她的喜欢,当时就玩笑说:“早知道琥珀做得这样好,我可舍不得少做衣服呢!”

    琥珀见她喜欢,才算是彻底笑开,又与她说:“菰城那新送了米珠来,个头虽小,但胜在圆润光泽好,我看着便做了一件珍珠衫,比以前的更轻便,姑娘也试试。”

    前几年京里盛行珍珠衫,贵女们至少都是人手一件,谢妩虽然喜欢珍珠,珍珠衫穿在身上也清凉,但还是嫌弃穿在身上太沉重了,所以一直不大喜欢,现在听琥珀说轻巧,便让她哪来试。

    珍珠衫上身,果然比以前的轻便许多,谢妩细看身上的珍珠衫,就见小小的米珠大约只黄米大小,的确如琥珀所说,都十分圆润光泽,米珠是不值钱,可要攒这么多一样大小一样光泽的,那就难了,更别说打孔的时候还有损耗。

    这不年不节的,菰城那边却送了珍珠来,大约也是遭了灾,要与府里说明呢。

    如此,谢妩兴致不由又淡了下来,便问堇青:“今日安哥出去,可听到什么新鲜事?”

    堇青帮她整理着裙摆,小声说:“左右不过还是那些姑娘婚事的流言……还听说崔大郎君那日回去之后,被崔老爷狠打了一顿,像是下手过重了,已经求了几家太医了,如今却还不见好。”

    谢妩眉头皱了一下,抱怨说:“怎么就没什么让我开心的事?”

    堇青也是苦恼没有什么趣事能说与谢妩听,却不想外头进来的玛瑙却是表情复杂说:“姑娘,我这个,你怕是听了能开心……”

    一屋子人就都看她,谢妩好奇:“哦?说来听听。”

    玛瑙也不知道自己是要哭还是要笑:“九千岁来访。”

    丫头们表情顿时复杂起来,谢妩却是欢呼一声:“快与我梳头!”

    身上的衣服是刚上身的不必换,她吩咐,丫鬟们自然照办,琉璃手脚麻利的与她梳好了头发,又看着她飞快整理好妆容,便要去花厅,丫头们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谢妩哪里会看不出来,手里拿着团扇轻轻一摇:“别胡思乱想,他的好,你们以后便知道了。”

    然后她也不与丫头们多说,脚步欢快地犹如一只蹁跹的的蝴蝶一般飞了出去。

    见客的地方仍是临水的花厅,谢妩一日里在这见了两回客人,心情却是天差地别,等到了花厅门前,她本想稍微收敛一下脸上的笑,可一是收不住,二又明明白白想让程远知道,她瞧见他就是开心。

    所以程远见到的,便是穿着一身珍珠衫,笑容灿若明霞的谢妩。

    他本就站在厅中等她,此刻脚下不由自主便迎向她,等走到谢妩跟前,程远才恍然回神,脚步不由一顿,人也冷静下来,轻轻唤一声:“姑娘。”

    像是刚才走向她,只是为了说这一句似的。

    谢妩只当不查,伸手拉住他的袖子,将他往带到她摆在窗前看鱼的美人榻上,要他一同坐下。

    程远本来顺从地被她拉着走,可却怎么都不肯与她坐在一张榻上,惹得谢妩一瞥。

    小姑娘不肯放开他的袖子,故意道:“往日里与我说自己是宦官,怎么这种时候却要顾忌?”

    见程远要说话,谢妩立刻赶在他前面说:“不许说自己身上脏,也不许说什么自己不配的话。”

    程远的话头被她堵住,一时无措,只憋出来一句:“我有东西给姑娘。”说着目光看向桌子的方向,那里放着一只谢妩熟悉的匣子。

    谢妩当时便不高兴地哼了一声:“我给你的就不会收回,能给你,便是我给得起。”

    然后她话锋一转,语气柔软下来,带着委屈:“许多事情你都不能答应我,难道连坐下来,与我一道说说话都不行吗?”

    程远不知如何回答,谢妩却看着他,一双眸子里似乎都带着哀怨与祈求:“程远,只这一件事,你都不答应我吗?”

    九千岁无法拒绝,他的确有许多事无法答应她,可只这一件,难道真的不能顺着她的心意吗?

    所以,在小姑娘期待的目光中,程远慢慢坐到了她身边,只是刻意隔开了一些距离。

    谢妩好险没笑出来,维持着委屈的神情,挪过去一些,脑袋一歪靠在他肩膀上。

    程远被她这一靠,差点要跳起来,只是因为怕谢妩没了依靠会摔下去,才生生忍住了,可仍是局促地喊了声:“姑娘!”

    谢妩感觉到他方才那一刻紧绷到几乎要弹跳起来的瞬间,眼睛里不禁带了笑,人却是怎么都不会起来的,她等了那么许久,才等到程远送上门来,才等到这轻轻一靠,才不肯就这样起来。

    之前还觉得自己这两年抽条,好像长得有些高了,可此刻靠在程远肩上,才觉得这样正好,正好靠着他,正好离他更近些。

    小姑娘声音柔软:“你只会叫我姑娘不成?”

    程远不吭声,谢妩便接着说:“叫声阿妩我听听。”

    九千岁开不了口,整个人僵在那里,木雕一般。

    谢妩见他不吭声,压低了声音,装得像是故作坚强:“只叫一声,你就……当哄哄我。”

    程远怕她难过,终究是开了口,轻轻喊道:“阿妩。”

    谢妩忍不住闭上眼睛,将这一声“阿妩”细细品味,只觉得程远声音比之萧仪更温柔许多,丝丝缕缕缠绕上来一般,将她一颗心填满,催得她只想把这人紧紧抓在手里。

    那里头的情谊她怎么可能听错?小姑娘一时甜蜜,一时又想,下回骗他这样喊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便忍不住低声说:“其实,我还有个乳名呢。”

    小姑娘声音柔软地在耳畔响起,她说:“是娘亲起的,叫宝儿,可惜一直没人叫过。”

    父亲乳名叫珍珍,娘亲便玩笑说她以后要叫宝儿,二人都是她心头珍宝。

    一开始父亲不叫,是总想起来就觉得伤感,等再叫的时候,她已经习惯被叫阿妩了,父亲又不是个强求的人,只说她知道就好。

    谢妩此刻把这个乳名说与程远听,便是想听他喊一声,也存了要做他心头珍宝的意思。

    程远听谢妩说起母亲,那些不安和抗拒都被怜惜取代,姑娘只是想自己喊她一声而已,难道这点小事都不行吗?

    所以程远微微转过头,看着谢妩的发顶,喊了声:“宝儿。”

    谢妩抓紧了手中程远的那截袖子,心说,可真要把我当成心里的宝才行。

    她怕自己再追着,程远就要往回缩了,便主动说起银子的事:“嗯,我给你的银子,你收着就是,你就当是我也为这天下百姓尽一份力吧。”

    谢妩又道:“我知道你肯定有准备,可银子这东西,从来都是不怕多,只怕少的,若用不上,那你就当是我放在你那里的,我想要了自然会问你要,若是用得上,就只当我借给你的,以后有了再还我就是,钱在你那里,总是比在我手里有用的,是不是?”

    谢妩说到这份上,程远倒是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思索许久,才说了声:“是。”

    小姑娘听他肯接下钱,忍不住笑了下,然后说:“我还给你准备了粮,算着日子,再过段时间便能运到京城,这你也不用推辞,眼下你是能用银子买到粮食,可之后却未必。”

    程远不防她竟想了那样多,不由吃惊,他本以为谢妩只是因为今日从萧仪那里探听到了消息,才给他送了银票,却不想听她这意思,竟是早早就在为他准备。

    程远登时不安起来,他只觉得欠谢妩的恩情,怕是此生都无法偿还了。

    他像是叹息:“姑娘如此,叫我如何心安,如何报答。”

    谢妩舌尖盘旋着“以身相许”四个字,但终究是顾忌着程远的面皮,只说:“去做你想做的事,便是对我的报答。”

    程远看着谢妩的发顶,迟疑着问:“姑娘知道我要做什么?”

    谢妩抬起脸来,恰好与他对上目光,两人此刻靠得极近,程远简直下一刻就要往后退去。

    谢妩却是一笑,说:“程远,我也想改变这个世道,我为你花的每一分钱,不只是女儿家的情谊,这里面还有我的野心。”

    她爱慕程远,愿意为他花钱是一点,可也抱着与他一道掀翻这世道的打算。

    他不光是她心上人,亦可成她手中剑。

    谢妩道:“我也想看看天下清明,是什么样的情形。”

    若大雍是一艘大船,那以前这艘船掌舵的人就太多了,搞得它只在海中打转,现在,她想看程远当唯一的舵手,破开这眼前的风雨。

    程远看着她,轻声问:“姑娘怎么知道,我想天下清明?”

    谢妩笑:“我自己有眼睛,我会看。”

    说完,她轻咳一声,目光犹疑一瞬,小声说:“你觉不觉得我离经叛道,不是个好女人?”

    她虽觉得程远不会介意,可仍忍不住想要亲口听他说出来。

    千岁只觉得一颗心从未像此刻一般平静,天下人如何看他,都不如眼前人一句话的肯定,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此刻目光有多温柔,头一次顺着心意,开口问她:“姑娘会觉得我把持朝政,不是个好人吗?”

    谢妩忽的觉得热度爬上脸颊,声如蚊蚋:“你自然是好人……”

    她在心里补了句,若成了我的人,那就更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搓搓手,千岁,你跑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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