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夕阳还未落尽，新月还只是东边一抹白影，襄梦楼便已经挂好了粉红色的灯笼。
粉红色的灯笼意味着有新姬登场，所以今日来的人格外多些。
戌时的钟声敲响，主厅的几百张椅子全都挤满了人，有的还有两三人挤座一张。而那些实在没抢到的，只好端着盏茶碗靠在大厅边沿的那十六只立柱上，目光注视着正中央的圆台，相互交头接耳，不时低声□□几声。
最靠近圆台的一圈是雅座，有独椅独桌，多一分闲适，不比后方的拥挤。
众人稍等片刻，二楼乐池里很快响起激荡的乐曲，紧接着柳妈妈上台说了几句客套话，右手一挥，一个用七条红色丝绸相叠包裹着的圆球从襄梦楼的楼顶垂垂掉落，直到快离圆台五六米的时候被向上一拽，立时垂在半空中。
“请贵客取彩！”柳妈妈说道。
只见宇文佟大摇大摆的如邀上台。他拿起长竿勾住那圆球顶的绸布，轻轻用力一扯，一条绸布飘落而下，隐约露出了一个光滑透明的琉璃表面。
低下的众人起哄起来。
这是襄梦楼独有的特色，也是所有客人最喜欢的时刻。
比起一眼便能看到新姬的容貌和身段，这种将她关在装着花瓣的被红绸布裹着的琉璃球里，然后再一条一条将红布扯掉，等着她一点点在众人前展露无疑的方式，更让人生出奇异的刺激和快感来。
每扯掉一条红布便像扯掉新姬的一件衣服，这虽然短短的片刻，却足以让众人在脑海里浮想联翩了。
又一条红布落下。
哄闹声随之响起。
宇文佟仰着头望着，露出阴险的眼神。
昨日宇文钊听闻了陆烟宁要做花姬的消息，便想出了这个办法。他让宇文佟前去买下陆烟宁的初夜，然后再在当晚给她留下一个‘难以磨灭’的印象。
宇文佟听了阴森的一笑：“大哥妙招，对待女人就得用这种法子！”
几条红绸接连掉落。
陆烟宁的形貌一点点显露出来。
众人哄闹声变得更大了。透过琉璃球面，众人清晰的看到一个面容精美绝伦的少女。她大大的眼睛显得如此单纯和无辜，然而娇红的嘴唇和半露着的□□却又明晃晃的彰显出特别的娇媚和诱人。
底下的人群开始起哄和□□，不时响起粗俗下作的语言。
陆烟宁在琉璃球里却什么也听不见。
她看着底下的人群纷纷朝着她招手呐喊，觉得十分好玩。当初她杀腾亭皇帝的时候都没见过这么多人激动愤慨，如今不过是新姬登场，凤都城的人便像又活了过来一样，变得会动会笑，有血性了。
凤都城的人也是很有意思了。
陆烟宁心里嘲讽的笑了一下。
“既然见到了霁宁姑娘的容貌，现在便请各位出价吧！”柳妈妈摆摆手让激动的人群安静下来。
“五十两！”很快便有人出价。
“六十两！”
“六十五！”
“一百两！！！”
大家朝着喊出一百两的人望去，却发现此人就站在台上。
宇文佟放在长竿，势在必得的说道：“我出一百两！！”
大家摸摸裤兜上挂的钱袋，心里盘算着，这新姬再美倒也不值得一百两银子。于是众人讪讪一笑，默道宇文家少爷又吃了亏。不过也无所谓，宇文家财大气粗，一百两也不过只是小数目。
“五百两。”
众人听到这三字无不吃惊，楼上的姑娘纷纷推开门从房内出来，都想看看这出手如此阔绰的人究竟是谁。大家都以为以陆烟宁的姿色最多卖个七八十两，可是却不想居然有人出五百两！这别说是襄梦楼，就是整个凤都的青楼也从未有过的高价。”
只见一个带着白色斗笠的白衣公子缓缓走了进来，他手握一只纸扇，又一次清晰的说道：“五百两。”
柳妈妈愣了愣，不过到底是见过世面，她稳了稳声音，大声道：“这位白衣公子出五百两，哪位还愿更高？”
整个襄梦楼鸦雀无声。
“六，百，两。”台上的宇文佟看着白衣公子，心中甚是不爽，他宇文家的人出手，还从来没有让别人捷足先登的道理。
白衣公子没有说话。
宇文佟冷笑道：“怎么？六百两就不行了？哼，在爷爷这儿充什么英雄！”
那白衣公子还是没有说话。
周围的人为了讨好宇文佟已经纷纷开始向他道喜了。
“柳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霁宁姑娘放下来随我入洞房？”
柳妈妈看了看白衣公子，见他没反应，于是便准备宣告竞价结果。
可就在这时，吊着琉璃球的锁链突然抖动，随之而来便是球壁破裂的声音。陆烟宁还没反应过来，已经伴着无数花瓣从空中坠落。
“啊---------------”
未曾预料的突然坠落是什么感觉？
陆烟宁曾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
她觉得应该像是划过夜幕的陨星，眼睁睁的看着与繁星缀满的夜空越来越远，带着惊恐与不解，带着不甘和遗恨，孤独的等待一切绚烂的终结，等待最后的光芒褪去，直到砸在地面的那一瞬间，万物俱灭。
像是一种突如其来的命运，无法抗争，无处求援。
在琉璃球裂开的一瞬间，陆烟宁脑海里闪现一道流星，紧接着，她的第一个想法是：完蛋了！
从这里摔下去虽然死不了，但一定很痛，弄不好还得骨折。
骨折她是不怕的，痛一点她也是不怕的，但她怕骨折之后被白纱布裹成粽子，那样就没办法去选神女，更没办法上十楼了。
“不是吧。。。。”陆烟宁觉得这是老天爷在和她作对。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敢说一句老天爷的不是。于是秉着打不过就先加入的万能策略，默默祈祷老天爷不要让她骨折，不要摔成什么重伤。
虽然只有十来米，但陆烟宁觉得自己好像降落了一辈子。
“拜托拜托拜托拜托拜托………”陆烟宁不停默念道。
然而就在这时，白衣公子腾空而起，飞身将陆烟宁接入怀中。
花瓣像银河般泻下，撒了满地，落在陆烟宁的额头，也落在白衣公子的肩上。
众人有惊无险的长嘘一口气。
陆烟宁感到周遭一股温暖的气息，身上没有一点疼痛，她小心翼翼的睁开眼。
“一千两。”白衣公子抱着怀里的陆烟宁，不紧不慢的道：“黄金。”
这是陆烟宁自进入琉璃球后听到的第一句话。
“什么黄金？给我的吗？”陆烟宁听到这五个字，觉得十分好听，刚刚的惊慌神色已经没有了，转而是亮晶晶带着期冀的笑眼。
周围的人全部屏住呼吸，柳妈妈觉得自己听错了，再次确认道：“公子的竞价是多少？”
“一千两黄金。”白衣公子再次开口，然后将陆烟宁放下。
他带着斗笠，白色纱布之下隐约露出脸颊的轮廓，那是难得一见的俊朗，像铺陈而来的月光。
陆烟宁认出了他，微微一愣，然后嫣然而笑。
“诸位都听到了吧，不是一千两白银，而是一千两黄金！还有人更高吗？”柳妈妈激动的丢掉了往日的老练和稳重，叫喊起来。
“宇文公子，您可还有高价啊？”柳妈妈带着戏谑的语气调侃了下这位新来的豪客。
周围的人跟着笑了起来。宇文家的钱再多，也不可能舍得掏出一千两黄金来买一个姑娘的初夜。
人人都道：“看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
宇文佟气得脸都绿了，一时冲动想再加价，但一旁的张护院赶紧将他拦住，劝道：“二爷二爷，消消气，这么多钱买她不值当，咱们回去再想办法，再想办法。”
然后张护院附在他耳边又说了什么，他半信半疑的看着他，终于放弃了争夺。
“还有人更高吗？”柳妈妈庆祝式的喊道。
“十万两黄金。”
白衣公子说道。
最强烈的欢腾被这一句平淡的话生生砍断。
众人没有了欢呼，只剩奇怪，面面相觑。
柳妈妈愣住，随后尴尬的笑了笑，解释道：“公子，一千两已经是最高了，您不用加了。”
“一百万两黄金。”
白衣公子像是没有听见她的话一样。
他的眼神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陆烟宁。陆烟宁望着他，从那片白纱后面似乎看到了他眉间的愠色。她的笑逐渐消失。
“一千万两黄金。”
“整座凤都城。”
“或者，整个腾亭。”
白衣公子一字一句的说着，整个襄梦楼寂静的像被扔进了雀湖。
“要不霁宁姑娘自己说，多少钱能买你一夜春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