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陆烟宁一路拉着傅衡峄飞奔,干枯的树枝吱嘎作响,夜晚的北风呼啸不止,雷声仍旧持续不断。
“你跑什么?”傅衡峄看着气喘吁吁的陆烟宁问道:“刚刚救我们的不是迟安吗?”
陆烟宁警惕的回望着来时的路,大喘着气:“那不是迟安。”
“不是?”傅衡峄吃惊的问。
黑夜里杀人,一刀一条命,准确又干净,除了迟安这种顶级的杀手外无人做得到。傅衡峄不敢相信
“你看到那炉火熄灭了吗?那是内力所致。救我们那人明明没有出现在山洞内,却能隔空将那么一大团火焰摧灭,这种内功怕是连迟安也望成莫及。”
傅衡峄点点头,这一点他也注意到了,但很快他又问道:“可即便如此,他肯对我们施予援手,必然不会加害我们,你又为什么要躲他?”
“因为我怀疑那个人是‘李成义’。”陆烟宁一字一句的说道。
“还记得当时花姐受害,我让迟安去追‘李成义’吗?”
傅衡峄点点头。
“他们当时其实交了手,可是迟安十招之内就败于他手下,那玄铁就是那个时候丢掉的。刚刚出现的那人武功如此高强,除了‘李成义’,我想不到第二个人”
傅衡峄皱眉:“那当时那个玄铁块是怎么出现在守将王禄家中的?”
陆烟宁摇摇头:“或许,王禄也是他杀的?”
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中。
“北境发生的一切事情似乎都很奇怪。”傅衡峄良久才说道。
“你也注意到了?萧燃说的话?”
“他似乎十分认定是我促使郑谳叛逃的,而且……“
“而且他好像根本不知道‘李成义’的存在!”陆烟宁抢道。
“如果‘李成义’不是萧燃的人,那就说明,北境这盘棋可能不止我们在下,或许还有其他人在暗地里捣鬼。”
“看来凤都这盘棋终于好玩起来啦!”陆烟宁耸肩一笑:“不过……“
她又眉头紧锁:“宋清荷是谁啊?”
“长颐王妃。“傅衡峄也神情凝重:”萧燃的妻子。”
“他为什么说我是宋清荷?难道我们长得很像?”陆烟宁百思不得其解。
傅衡峄也摇摇头:“我小的时候见过王妃一面,你们并不相像。”
“那为什么啊?而且萧燃似乎很恨宋清荷,你和他仇怨那么深,可是提到宋清荷,竟然连你都忘在一边!”
“我也觉得很奇怪,据我所知,他是在北境认识王妃的。”
“那个时候宋王妃只是一个农女,可是萧燃还是不顾玄元皇帝的反对娶她为正妻,还把她带回了凤都。本来以为她在凤都会过得很不容易,但没想道玄元皇帝见到她后,不但不讨厌她反而很喜欢她,还夸萧燃得一良妻,赏了好不少东西。她也颇得后宫的喜爱,皇后娘娘经常召见她入宫。后来,七王夺嫡,一切都变得不太对劲了。宋王妃也越来越少出现在人前,直到最后她以谋害皇子为由,被玄元皇帝打入天牢,处以死刑。在她行刑前的一个晚上,萧燃放了一把火,将她活生生的烧死了。”
陆烟宁不满道:“七王夺嫡,手段残忍,传出去不好听,玄元皇帝定然是为了顾及皇族颜面,才让一个女子当替罪羊。”
傅衡峄没说话,只是突然吃痛的皱起眉。
她这才想起来他身上还有伤。她像是想起什么重要事情一样,赶紧在他身上左右摸摸,然后手掌一翻,掌心全是血。
“你要是今天死在这儿,你是不是得恨死我呀?”
陆烟宁看着嘴唇发青,奄奄一息的傅衡峄问道。
“生死有命,我恨你干嘛。”
从进山洞到现在,傅衡峄已经强撑了太久,似乎现在已到极限,每说一句话都变得越发艰难。
“若不是我用金域莲花将你误伤,那萧燃也不会这么轻易就将你捉住;就算他将你捉住,你也不至于伤成这样。你难道不恨我?”陆烟宁试探的说道。
傅衡峄看着她,突然笑了一下。
他把头半仰着靠在石壁上,闭上眼睛,像是在休养生息的样子,说道:“九阁外,我让你先走,你不是因为顾念我的伤,才不顾危险留下的吗?若你走了,我定会与他们拼命,说不定伤的更重,这么说来,还是你救了我。”
这句话像是一块鱼刺卡住了她的咽喉,让她半点也发不出声。她从没有觉得傅衡峄这么傻过
其实他应该是恨她的吧。毕竟她杀了他的国主,把他安安稳稳的朝堂搞得乱七八槽,还要扶持一个最不可能上位的人上位。在他眼里,这桩桩件件都是不可饶恕大逆不道的重罪,他又岂能不恨她。
可如果真的恨,为什么在被她误伤了之后还不生气,甚至在刚刚危险之际还舍身救她?
陆烟宁看着闭着眼睛的傅衡峄,不知道他是睡着了还是只是闭目养神。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陆烟宁知道那定是疼痛作祟。疼痛从每一个伤口跳出,然后顺着筋脉拼命往上爬,却被心脏无情拦截,于是传到脸上的时候便只剩一片惨白。可这样的惨白却还是掩盖不了他那异于常人的俊朗,在微弱的光影下,他的脸庞像是山川般挺拔,与平日里别无二致。
唯一不同的是今日落在山川之巅的不是冰雪,而是月光,是孤夜里最疲倦的光。
陆烟宁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给他盖上,又往篝火里添了把柴。
睡吧,好好休息吧,恨与不恨都很累的吧。陆烟宁心里说道。
·········
又是一夜未归,柳妈妈那里怕是难以交待了。
陆烟宁躲在树丛里看到泽骑将受伤的傅衡峄带走后,顺着一旁的小路独自回城去。
走在回去的路上,陆烟宁思索着应该找一个什么样的借口才能瞒天过海。
柳妈妈看人看得紧,半天不在她眼巴前,她便觉得你是去偷偷接私活了。
等等!
私活?
陆烟宁灵机一动,想到了什么,眉眼笑成一道弯。
进了城,绕过几条羊肠小道,陆烟宁站在一座府宅的门口。
清晨的寒雾未散,笼罩在牌匾上,隐约显出两个大字:萧府。
陆烟宁用攥着衣袖的拳头轻轻叩了两下门,门内很快打开一条缝,两人低声私语一番,随后带她进去。
其实陆烟宁也是第一次来萧度的府邸。
说来也怪,全腾亭姓萧的人不少,但却只有这一个萧府。
这是因为姓萧的人里面,混得差的早早便借着姓氏通过姻亲的方式入住高门望族或是中鼎之家,从此永享他人府邸;
混得一般的则是被封为各地的藩王,拥有执掌一方土地的权力,将能带来累世尊荣的封号骄傲的束之门堂;
而那些混得最好的人,他们成了滕王宫的主人,千秋万代,唯其独尊,何必在乎一个「萧」?
而萧度夹杂在他们之间,显得格外扎眼。
他时而游离在这个最伟大的家族之外,时而又被拽住死死不放,恰如这座府邸一般,明明修得富丽堂皇,却没有一个足够与这里的富丽堂皇相配的牌匾,只留一个孤零零的「萧」,尴尬万分。
好在这也不全是坏事。
深处权力漩涡的人势必也随时处于生与死的漩涡,而萧度是活在漩涡之外的人,不用担心一朝醒来,尸骨无存。
而在乱世中,这就已是最大的殊荣了。
萧度自己也想得明白,日日都是饮酒作乐,游山玩水,倒也乐得清闲,反正左右挂着这个姓,再怎么清闲也总归是饿不死。
侍从将陆烟宁带至后院的时候,萧度正扛着锄头在给一块菜地除草,他看见陆烟宁的到来显得格外吃惊,不由道:“霁宁姑娘?”
“王爷好雅兴,只是不知一大早扮成老农是要演哪一折戏啊?”陆烟宁笑道。
萧度爽朗的大笑:“哈哈哈哈,霁宁姑娘又打趣本王。”随后他解释道:“前几日本王和阿园闲逛,碰到卖种子的小贩,他说他的种子能结出灵果来,本王自是不信,可这小丫头却信以为真,非要闹着要。没办法,只好买来,可那小贩又说,只有买种子的人亲手种下,才能结出灵果,若是假于他手,那便无果可收。没办法,只好干起这活计来。”
他说着,用满是泥土的手指指站在一旁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约莫十四五岁的样子,一脸的稚嫩,圆圆的眼睛像黑菩提一样看着陆烟宁,嘴巴半张嘻嘻的笑着。
“哦,你们还没见过吧,这是阿园,本王的义妹。”他说道。
“霁宁姐姐!!”还未等陆烟宁开口与她问好,阿园便像一只见到主人的小狗奔向她,一把扑入她的怀中,结结实实的将她抱住。
陆烟宁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吓到,尴尬的回抱了一下,然后抽身而出:“你好,阿园。”
“霁宁姐姐,终于见到你了!阿园天天听度哥哥讲你的琴弹得如何如何精妙,可每次阿园让他带阿园见你,他都不肯,说阿园年纪太小不可以去襄梦楼!”她竟然越说越生气起来,不由小嘴嘟起。
“笨蛋诶!他不让你去,你就偷偷去啊!”陆烟宁刮了一下她那小巧的鼻头,笑道:“你到了襄梦楼门口,直接报我的名,我带你玩!”
萧度无奈的笑道:“霁宁姑娘,你把这丫头要教坏了。”
陆烟宁耸耸肩,然后回看阿园,两人嘻嘻对笑。
“霁宁姑娘这么一大早来,可是有什么急事?”萧度注意到陆烟宁突然来访这一反常的举动,有些担忧的问道。
陆烟宁走近些,讨好的一笑,说道:“想请王爷帮个忙。”
“哦,什么忙?”
“是这样的,我昨晚偷偷溜出玩,忘记了回去的时间,现在这样回去定然是要招柳妈妈的一顿打的。所以想请王爷帮我编个谎,就说我昨晚是在王爷您这里的。”
萧度听了,担忧的神色顿时消失,笑道:“好,这不是什么难事,等会儿本王亲自派人送你回去。”
“多谢王爷!”陆烟宁谢道。
萧度笑笑,随后便要陆烟宁留下一起吃早饭,阿园在一旁叫好,但陆烟宁却婉言谢绝了。她一晚上没出现,迟安现在必然正满城的找她,她得早点回去叫他安心。
然而正准备走,管家来报,说襄梦楼的叶颦姑娘道访。
陆烟宁和萧度相视一望。
叶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