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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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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陵送灵之后,玄烈皇帝幼子萧正朗登基,是为腾亭第一百三十九位帝王,年号圣桑。

    萧正朗刚过五岁,尚不能主持朝政,按祖制,当寻一位摄政王。

    满朝文武商量着摄政王的人选。然而吵吵闹闹了三天,竟然也没个结果。

    虽然按照常理应当由齐太后监国,可是齐太后之前从未处理过朝政,几乎需要从最基础的开始学习,恐怕实在无法堪当此任。

    而恰巧历阳王萧蒙和长颐王萧燃终于到了凤都,朝中大多数人都觉得摄政王应当从他俩中选择。

    萧蒙刚过天命之年,做皇子的时候曾被封过太子,虽然后来还是被罢黜,但他在朝中一直颇得人心。这些年在厉阳也没少暗自打点凤都中人,玄烈皇帝一死,不少人便日夜盼着他重回凤都。

    相比萧蒙,萧燃显然更得武将们的青睐。他曾今手下的将领们已有不少都做到了大将军的位置,所以虽然这些年他远在长颐,甚少与凤都联系,但反而在朝中的声望却比从前做皇子的时候更高了些。

    这两派人各有各的理由,互相争执的场面像极了十年前的七王之战。

    趁着局势混乱,宇文钊安排人在议事大殿上提了一嘴萧庭的名字,结果没想到引来那两拨人的联合反对。一时之间,他们搬出“天道”“伦理”“祖宗”这些吓人的词汇,滔滔不绝的表达强烈的不满。

    萧庭坐在大殿之上冷眼看着众人的义愤填膺,她心里清楚,他们如此强烈的反对,其实只是因为她是个女人罢了。

    “一个连话都说不清的黄口小儿都可以做皇帝,凭什么本宫做不得这摄政王?都姓萧,难道就因为本宫是个女子,本宫的「萧」便要比他们的都低贱吗?”

    萧庭每每议政完后都气的发抖。

    其实莫说都同是萧姓,就算是真论起学识,萧庭也绝不弱于其他人。她三岁开蒙便跟着翰林院的学士们读书,十六岁又去了行宫随天下第一学府舜章学院的修士进修。后来她的兄长,也就是玄烈皇帝即位后,也常常与她商议国事,这些年锻炼出的能力与眼界决不是那种终年藏于深宫,大字不识几个的普通宫妇可比拟的。

    可满堂的文武朝臣却不在乎。

    一个女人做摄政王这种事情,在整个七国的历史上都没有出现过,那在腾亭也绝不能出现。

    第四日的议政好像比前几日都要漫长。

    陆烟宁在翠微宫附近的园子中等了很久,也不见有议政结果的消息,索性边弹琴边等,没想到一弹便是一上午。

    迟安坐在她旁边闭着眼睛听琴,背挺得很直,像一棵树。

    “迟安,我觉得我们不能再去御膳房偷吃东西了!”陆烟宁边弹琴边郑重的说。

    迟安睁开眼看了她一眼,她一言不发坐了一上午,难道就在想这个事儿?

    不过迟安对此已经习惯了,反正她总在不该思考正事的时候思考正事,而在该思考正事的时候又尽想些乱七八槽的。

    比如,当整个凤都的人都在思考究竟谁会当这个摄政王的时候,她在郑重其事的思考偷吃东西的事情。

    “是你,不是我们。”他倦懒的再次把眼睛闭上。

    迟安是习武之人,讲究过午不食,不像陆烟宁,素来是毫无禁忌的。每次她在深夜肚子饿得咕咕的叫得时候,便磨着迟安带她去御膳房。

    迟安轻功一流,带着她也是小事,两人悄悄潜入御膳房,竟然许多日子都未从被人察觉。

    “这不是重点。”陆烟宁停下琴,昂起头说道:“重点是我们不能再去了。”

    又没被发现,为什么不去?难道她突然转了性子,开始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了?

    他不由奇怪,睁开眼,问道:“为什么?”

    “宫里的吃食口味太淡了!没油没盐的,吃个什么劲儿?还不如外头的好吃!”陆烟宁煞有介事的分析道。

    哦,原来是吃腻了。

    他重新闭上了眼睛,并再次回想她刚刚说的那句【我觉得我们不能再去御膳房偷吃东西了】。原来重点不在【偷】,在【去】与【吃】。

    他一直觉得自己和陆烟宁对于【重点】这两个字的释义有着很大的分歧。所以他才从来没有搞对陆烟宁的【重点】。

    片刻后,迟安再一次的睁开眼睛,淡淡的说了句“有人来了。”随即,眨眼间,他便如风一般,隐入林中,不见踪迹。

    陆烟宁抬头,只见一个身着华贵样貌温婉的女子被几个侍女搀扶着走来。

    “拜见太后娘娘。”她起身拜道。

    “本宫是闻声而来的,能弹出这样的曲子,本宫想着也只能是你。”齐太后穿着朝服,看样子是刚从无极殿出来。看着她眼角带笑,神色轻盈,陆烟宁便知道今日议政应该很顺利。

    “当日无极殿上便觉你曲艺惊人,本想将你要了去,但又思量着,毕竟你是相国送给长公主的贺礼,实在不好强夺。”齐太后摆摆手让她起身,缓缓坐在她的对面。

    搀扶着她落座的是一个穿着粉色锦衣的女子,她面容娇美,眼神温柔似水,一颦一笑都如画中仙子一般。相比较萧庭那绝世容颜,面前这女子似乎也并不逊色多少,不但不逊色,反而因为年龄尚小,更添了几分灵动。

    陆烟宁看着那女子愣了愣,想起之前听说齐太后身边有一养女,原本是齐太后姐姐的女儿,但因其姐早逝,而齐太后膝下无女,便接来宫内养了。

    这样来看,这位美貌无双的女子便应该是那位养女了吧。

    不过,陆烟宁还听说,这位养女很得帝后的喜爱,在宫内的一切规格都是按着郡主的仪式置办,但却独独没有给予郡主的头衔,倒是奇怪得很。

    她回过神来,道:“烟宁已入太常府任乐正一职,娘娘若是有招,烟宁随时待命。”

    “那便是再好不过了。”齐太后似乎有些惊喜。

    “原来这位就是陆乐正啊!”一旁的粉衣女子适时的开口。

    陆烟宁向她行礼。

    粉衣女子看着她行礼,待她行完礼,才幽幽说道:“陆乐正的礼我可是受不起的。我师从太乐府沈先生,按照辈份,陆乐正可是我师祖呢,当是我给陆乐正得行个大礼才对。”

    陆烟宁悻悻苦笑。

    没想到那日她教训沈昌勃的事情居然这么快便传遍宫内,连齐太后身边的人都听说了。而谁成想沈昌勃居然还有这么个娇贵的学生,这下可是捅了马蜂窝了!

    陆烟宁心里极其后悔皇陵入殓那日自己因为起迟了而少吃了两个香菇包子。如果当时吃了那两个香菇包子,肚子就不会那么饿,如果肚子不那么饿,她就不会莫名其妙不开心;如果她没有莫名其妙不开心,那她也不会找沈昌勃出气,也就不会有今天的尴尬局面。

    一切都是因为两个香菇包子!!

    陆烟宁心里迅速的把那两个香菇包子的八辈祖宗骂了一遍,然后换上谄媚的笑容:“姑娘言重了,当日我不过是和沈大家开玩笑而已……”

    “开玩笑?”那女子打断道:“沈先生当日晕倒,到现在还起不来床,这叫开玩笑?”

    “是是是,玩笑是有点开过了。。。。“陆烟宁老老实实的认错。

    那女子还要说什么,被齐太后打断,她温柔的说道:“好了月儿,陆乐正与沈大家同师从留云山,你只是受沈大家点播一二而已,正经也算不得他的学生,更算不得留云山的人。他们之间自有他们的规矩,你作为旁人本就不应插手。”

    “况且哀家听说,当日是沈大家不满陆乐正得主琴之位,故而出言不逊,陆乐正提出与他比试之后,他又完全弹不响无音琴。虽然陆乐正强行让他下跪是有些不妥,但说到底还是沈大家不敬在先,况且哀家瞧着陆乐正也有悔过之意,你又何必要过分苛责。”

    “可是娘娘……“

    “当日傅相国也在场,他不也没有苛责陆乐正吗?你当学着些相国的宽广心胸。”齐太后教会道道。

    傅衡峄?心胸宽广?

    陆烟宁心中冷笑。

    当日沈昌勃已经被抬走了,若是他当下再罚她,那《行隆》还有谁能弹?这入殓仪式还要不要继续了?

    说到底还是为了仪式顺利进行罢了,还真当他是什么良善之辈。

    不过齐太后提到傅衡峄,那女子便乖巧的闭了嘴。

    齐太后见她嘟着鲜红的唇,刚刚训斥她时的板正样子又一下子被温柔的笑容代替:“好啦,今日是你的生辰,你峄哥哥可是送了不少东西给你呢,都放在了中阳宫。”

    “真的?!”女子脸上透着红光,满眼的惊喜,似乎把刚刚的不快完全抛之脑后。

    “可有鎏州的鸶锦?粱国的琉璃尊?哦,还有最重要的明月珊瑚,那可是峄哥哥最心爱之物呢!他可有送我?”

    “有有有,都有的,都是你点名要的,你要的东西他自然都会给你找来,”齐太后笑道。

    女子听了心满意足,一时竟然还害羞了起来。

    “瞧瞧~”齐太后指着她,对陆烟宁说道:“陆乐正是不知,哀家这丫头心里眼里什么都没有,就只有一个傅相国。从前哀家想封她郡主,可是谁知人家却不愿意!非说什么,腾亭的郡主都是得和亲的,若她和了亲,那她那心心念念的傅哥哥该怎么办?”

    “娘娘~平白无故又说这些做什么?”女子嗔昵道。

    “你说这话时才十六岁吧,那时候可是义正严辞,现在已经订了亲,倒是知道羞了。”齐王后刮了一下她的鼻头,宠溺的说道。

    原来这位是傅衡峄未过门的妻子!

    陆烟宁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女子,她温婉动人,每每眉眼微垂时都不由自主透出股楚楚可怜的模样。

    太后养女配一国相邦。

    绝世美人配无双公子。

    这倒还真是良配!陆烟宁不由感概道。

    “娘娘,月儿可否……”

    “去吧!”女子刚刚张口,齐王后就仿佛已然对她的意图了然于胸。

    “多谢娘娘!”女子盈盈一拜,碎步小步朝着中阳宫的方向去跑去。

    齐王后笑着看着她的身影远去,然后又消失在一片斑斓的花丛中,才收回了目光。

    她转回头看向陆烟宁想继续之前的话题,但突然之间,她意识到其实陆烟宁和月儿的年纪是一样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陆烟宁要长月儿许多岁似的。

    大概是因为她的眼睛。

    那双眸子清澈无比,但里面却总有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感觉,像白雪皑皑重重雾霭的深山中跳动着的阳光,恬静十足,但更多是一种未知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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