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问题
“大伯,我决定承包点地。”林月初最后在大棚里找到了人。
大伯正在帮一颗草莓苗去掉枯叶,头也不抬:“包呗。跟村长说了?”
“说了。”林月初对了对手指,“就是准备承包的地有点多……”
“不就十亩吗?”大伯问。
“不是,我准备把北边那块坡地一块承包了。”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林月初决定早死早托生。
大伯猛地抬头,只听“咯噔”一声:“哎呦,我的脖子。”
林月初赶紧上去扶:“您别激动呀!”
大伯捂着脖子瞪她,半晌没说话。
林月初抠着手,低着头不敢吭声。
“你养鸡用得了那么多地?”大伯瞪着眼睛问。
“当然用不了,竹林就够了,那块坡地我准备用来种果树。”林月初越说越忐忑。
“草莓都还没有开花呢,你就想养鸡,养鸡的事情刚有个头绪,你就又想着种果树了?”大伯觉得她太冒险了,语气有些重,“小初啊,路是一步一步走的,你有没有想过东西卖不出去怎么办?”
林月初当然知道东西卖不出去的后果。
农产品不像其他产品,其他产品虽然可能会有过时的风险,但产品仍可以积压,等到合适的时机再降价出售。而农产品一旦滞销,就只能扔掉或者喂猪。
“可是那块地很便宜啊,一亩地一年才二十块钱。”林月初狠狠心动了。
“谁不知道那地便宜?”大伯反驳,“再便宜不也是没人要吗?”
“可是……”
“小初啊,我知道你手里还有点钱,但是你有想过吗?买地、买鸡苗、种果树,哪一项不要钱呢?你完全可以等到明年,如果草莓真的能卖出去,你到时候再承包地种果树也不晚啊。”
林月初知道大伯说的在理,可自己的念头怎么也压不下来。
“大伯,您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其实我也知道,您一直不太赞同我回来种地的想法,您一直觉得我还是小孩子心性,想一出是一出的,觉得我是在过家家呢。”林月初无意识地揪下一片草莓叶,手指不停地揉搓,泛着粉色光泽的指腹被染上淡淡的绿色,连指缝里都是。
“可是这件事我真的考虑了很久,我知道我们这边从未有人种植过果树,发展种养殖业,一切都是未可知的,想要打开销路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可是,就是因为大家都不敢尝试,才会越来越穷啊。如果不去尝试,那永远也不会成功,不是吗?”林月初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眼底有了湿意,她情不自禁地拿手抹了下眼眶。
“你真的决定了?”良久,大伯叹了口气问道。
林月初忙不迭地点头。
“可是……”
林月初以为大伯还是不同意,心里有些失落。
“你就算现在承包了,现在也用不上啊。”大伯话锋一转,皱着眉说。
林月初愣住:“啊?”
“果树得等到开春才能种啊。”大伯一脸嫌弃,那表情仿佛再说,你看你,连什么时候种果树都不知道,还大言不惭地说这么多大道理。
林月初:……
她觉得自己脸有点烧得慌,伸出手摸摸,果然在发烫。
这这这,她都觉得自己好不靠谱。
要不是草莓还不到三寸高,她都想把自己埋进去,免得出来丢人现眼。
“那明年再说这件事吧……”林月初越说越小声。
等到那个时候,草莓的销量也有了眉目,好的话自然而然进行下一步的计划,不好的话,林月初觉得自己也没脸再提包地的事情了。
“那就明年再说!”大伯拍板为这件事画上了句号。
等缓过来,林月初脸也不红了,又恢复了往日的厚脸皮。
“嘿嘿。”她举起大拇指:“大伯,要不我一有事就想到您呢,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去去去,站一边去,别在这碍事。”大伯嘴角抿着,用眼角余光瞥了她一眼。
此刻的表情深刻地演绎了什么叫做嫌弃。
林月初识趣地站远了点。
大伯盯着她看了两眼,想笑又很快憋住。
林月初不明白大伯为什么突然变了态度,但笑了总比黑脸强呀。
大伯又想起什么,一脸严肃地说:“你要真决定一门心思种地,可不能像这样连什么时候种果树都不知道了,明天早上六点,我喊你下地。”
林爱国决定带她体验一下农民的艰辛。
“啊!”林月初瞬间跨脸。
六点起来?这是要了她的命呀。
“啊什么啊!你以为种地是多容易的事情嘛!”大伯下定了决心。
这下,林月初也没法回去补觉了,只能老老实实地跟着大伯在大棚里转悠。
兢兢业业地拔了一个小时的草之后,林月初终于被大伯放过。
“回去休息一会儿吧,看你那黑眼圈。”
林月初“嘿嘿”一笑:“遵命!”
昨晚上一夜没睡,能没有黑眼圈吗?
“别忘了先把竹林租下来!现在养鸡还算合适!”大伯提醒了一句。
林月初心中一暖,伸手抱了下大伯。
大伯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被抱了两秒就开始撵她。
“没大没小的,还有,看看你拔的草!一点都不干净。”
“明明挺干净的嘛!”林月初小声嘟囔,在大伯的白眼到来之前,赶紧逃离了这个地方。
林月初出了大棚,用胳膊挡住还有些刺眼的阳光,快步往家走去。
刚走出大棚没多久,林月初就碰见了裴行知。
他搬着个板凳坐在一颗树下,面前竖着画板,一看就是在画画。
看到林月初,他用空着的那只手挥手打了个招呼。
林月初踱着步子走过去。
“你在画什么?我可以看看吗?”
裴行知轻轻侧身:“当然可以。”
林月初从画板前绕过去,第一眼看到的不是画,而是裴行知的手。
好白的一双手,在洁白的画纸上竟然没有半分逊色。
手指修长、指节分明,手背上有隐隐的青筋,简直像艺术品。
林月初不禁感叹,这么好看的手,不做手模真是太可惜了。
她的目光依依不舍地,从裴行知的手挪到裴行知的手画的画上。
画也……
嗯?
画上的人好熟悉啊,好像……是她?
林月初看了又看,还真的是她!
这幅画画的是大伯家的院子,裴行知观察的很仔细,笔触也十分细腻,只是看着,画中的景象仿佛就跃然于眼前,跟林月初记忆中样子分毫不差!
画面正中,她正轻快地踢着毽子,林梓潼在一旁拍手叫好。
可能是考虑到比例的缘故,画中的她和林梓潼都是小小的一团,但是形象格外清晰。
任是谁看了,都能一眼认出来。
画面中她们两个的出现,也让整幅画都变得生动起来。
林月初越看越喜欢,真心实意地夸赞:“你画的真好!”
用现在流行的话来说,就是特别有氛围感。
出现在画上的感觉跟照片里完全不一样。
林月初也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就是觉得看了这幅画,心情都变好了。
她越看越入神,不自觉地蹲在了裴行知身侧。
裴行知突然侧过脸,清浅的呼吸拍在她的脸上。
林月初侧过脸。
四目相对。
“不好意思。”林月初站起身往后退了两步。
“你的脸……”裴行知指了指自己眼下的位置。
林月初下意识地伸手摸脸:“我的脸怎么了?”
她胡乱地摸了一通,什么也没摸到。
裴行知微微俯身,修长的手指轻轻碰了下:“好像擦不掉。”
林月初都没反应过来,只觉得温热的东西轻轻擦过脸颊,痒痒的。
“啊?”她不自觉地张开嘴,“什么东西?”
裴行知低头在身旁的包中翻找了一下,递过来一张湿巾。
林月初不明所以地拿着湿巾在眼周擦拭了几下,看到一片淡绿的痕迹。
啊这……
这什么东西?手上竟然也有。
林月初这才想起来是怎么沾上这东西的,不免大囧。
大伯也真是的,他肯定看见了,竟然也不告诉自己!
林月初鼓起脸颊气呼呼地想。
又想到自己差点顶着这幅尊容在村子里绕行一周,林月初心里就特别庆幸。
裴行知可真是好人,她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擦干净了吗?”林月初拿着湿巾在眼眶周围来回擦了好几遍,眼眶都擦红了。
裴行知摇头,指了指自己的眼角:“这儿还有一点。”
林月初顺着他点的位置又擦了几下:“还有吗?”
裴行知有些无奈,重新拿起一张干净的湿巾:“这一小块你一直没擦到,我帮你吧”
林月初没多想,见他手伸过来,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隔了两秒,眼角那块被湿巾温柔地碰了碰,转瞬即逝。
“好了。”裴行知富有磁性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林月初感觉得到温热的气息的靠近又离去,缓缓睁开眼,漂亮的桃花眼里满是感激:“真是太谢谢你了!”
裴行知不仅乐于助人,还特别温柔!
和她以前接触过的男生都不一样,真是好难得。
和这样的人做朋友一定很愉快吧。林月初心想。
裴行知莞尔一笑:“不客气。”
“不打扰你了,我先回去睡觉啦。”林月初打了个哈欠,“你继续画画吧。”
“画的差不多了,一起回去吧。”裴行知利索地收起画板。
林月初友好地帮他拎了一旁的小包。
“那幅画我已经画好了,等会儿回去之后给你。”裴行知缓声说。
“行呀。”林月初当时就觉得那幅画已经很好了,现在完成之后,应该会更好吧,心里隐隐有了期待。
“竹林承包好了吗?”裴行知又问。
“害,还没有呢……”林月初巴拉巴拉将上午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最后总结了一句,“是我好高骛远了。”
当时听完村长的话,林月初满脑子都是这地这么便宜,她一定要拿下来,完全没考虑到时令的问题。
“我觉得你很厉害,也很有勇气,你想做的事情也很伟大。你在外面明明可以发展的更好,可是你还是选择回来,这就很了不起了。”裴行知语气真挚地说。
虽然知道是安慰的话,但林月初还是很受用:“没有啦,我哪有你说的这么好……”
但是这些话她听了真是好开心呀。
除了家人和朋友,裴行知算是第一个支持她的人了。
林月初再一次感叹,裴行知可真是个大好人!
她脸上藏不住情绪,满脸都带着笑,连步伐都变得轻快起来。
……
村子里的小路很窄,刚好够两人并肩走着,裴行知比林月初高了不少,腿也长了不少,但步调出奇的一致,两人一路走一路聊天,气氛格外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