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私奔前夕
这夜的驿站内，显得格外安静。公主的房间内早早的便灭了灯，仿佛被连日来的水上漂泊累伤了身体，终于能在陆地上踏实的休息一日，便沉沉睡去。主子们休息了，丫鬟仆从们也偷得闲暇，趁机也休息下去，只留着守夜丫头在房门外值守。
由于已经到了恒昌地界，且还是恒昌的陪都，送嫁的护卫们心中放松了警惕，只等着后日宫中来人迎接，自己便能脱手。大家期盼着任务完成后的能畅快的去喝它一杯，再在那柳巷中邀上那相好的姑娘，好好温香软玉一番。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一身黑衣的秦匡，身影在围墙上一闪便消失了。他去为明日的逃往之路做准备。白天三人在街上闲逛，早已摸准了卖蛇人的位置，只等这夜深人静之时，出去弄他几只，明日一切便可按计划行事了。
然而，此刻忙碌中的秦匡，房间内兴奋和紧张并存的绿珠，以及不舍和祝愿叠加的茜儿，都万万没想到的事，有两个可以影响他们命运的人，此刻已经在恒昌王城前往陪都珩阳城的路上。其中一人乘着马车，满面正色，周围随从护卫静默陪同，星夜赶路；另一人则骑着骏马来到珩阳城郊外，与身旁的一名俊逸少年生起篝火，畅饮嬉戏，观心唱歌，好不畅快。
平静中暗潮汹涌的夜，并不会因为它的不平凡而变更长度，阳光依旧准时从东方照射而出，带着春日的温暖和生机，唤醒睡梦中的人们追寻着真实世界中的下一个梦。
两位公主和秦匡这日早早的起了身，三人都仿佛昨夜休息得很好似的，精神奕奕，在下人们还睡眼惺忪的时候，便已经自行梳洗整理好，说是出去品尝一下当地人的早餐。
秦匡带着两位公主出了驿站，身上还提着一个小竹框子，说是采买些当地的特产，准备带回临水孝敬长辈。但只有他和两位公主知道，这里面装的是冬眠中苏醒，饥饿难耐的蛇。三人同昨日一样，在少数几名护卫的远距离陪伴下，缓步行走在珩阳城街道上。
三人在街道上行经了半个时辰左右，这陪都才开始真正苏醒起来，各层级的人们抓紧时间，在晨光中往来穿行着，为了一家老小的日子奔波忙碌。珩阳虽然是陪都，但作为中原霸主恒昌的陪都，也自带了一种凌然于万物之上的骄傲。集市的熙攘和人们在面对外地客商时的自若神态，处处都对比着临水国民众们小心谨慎过日子的状态。
“这儿可真热闹啊，和临水国的感觉很不一样呢。”绿珠叹道。
“若你喜欢这样的感觉。可以同哥哥隐姓埋名，选择留在恒昌。”茜儿笑着说，“越危险的地方其实越安全。纵使恒昌王派人怎么找，也不会想到落水的人，其实好好的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可可姐姐进宫后，我们再见面的机会也渺茫了。今日过后，再见也不知是何时了”绿珠垂目黯然道。
茜儿也很舍不得绿珠和哥哥，但为了他们好，即便自己再次孤独一人又有什么关系。自己关爱之人幸福，自己才能开心，不是吗？
茜儿勉强笑了笑，不敢看向绿珠和秦匡，怕自己泛红的眼圈会成为他们的牵绊，茜儿岔开话题，道“咦？那是什么？”说完，茜儿拉着绿珠就来到集市一处刚刚搭好的小摊儿前。
只见一个简陋的货摊上摆放着数个泛着朱红色的陶器，表面不甚光滑，有六个对称的圆孔，“这是埙……”绿珠淡淡一笑，拿起一个轻轻摩挲着粗糙的表面。
“这埙的样式好特别。与临水宫中见到的那种水青色的瓷埙完全不同。不知道音色有什么区别？”茜儿道、
“几位客官想要买埙吗？你们别看它表面粗糙，但声音可是悠远绵长，独具韵味呐。”摊主拉起了生意。
“我在船上看见恒昌军中的人有这个。”秦匡也拿起一个埙把玩起来。我听他们吹过，听起来像是有故事的风。
“这位客官说的好！就是有故事的风！”摊主夸赞道：“这位客官是军中人吗？咱们恒昌的将士，特别喜欢听这样的埙声，说听起来就是故乡的声音，有着声音唤着，就能不忘记故乡，就能为了家人打胜仗回来！几位要试试吗？”
说完，老板拿出一枚新的土埙，递了出来。
听见秦匡对埙的声音有如此独特的夸赞，绿珠来了兴趣，将摊主的土埙绿珠接了过来。放在唇边和临水瓷埙一般的吹发，轻轻的吹奏几个音符。
声音刚刚一发出，便惊得绿珠停了下来。她没有想到同样都是埙，只是制作的材料不同，音质尽然会有如此大的差别。临水瓷埙声音圆润明快，而这土埙则像饱经风霜之人，如泣如诉。
三人很快把这独特的土埙买了两枚，茜儿和绿珠各一枚，上面都压制着同样的梅花图形，像是一对儿，用以纪念。
随后的路上，茜儿绿珠缓缓并行与街市之上，成为清晨一道美丽的风景。端庄的深蓝和青涩的嫩黄，像蝴蝶一般在这珩阳城中翩翩起舞。来来往往的人群都会注意到这出挑的三人，容颜养眼，气韵养心。
在这来往注视的人群中，还有一位花白胡须的男子，静静的坐在一座二层楼高的食肆之内，透过窗户静静的打量着路面上行走的三人。确切的说，应该是打量着那穿着深蓝衣裙的秦茜儿。虽然此人表面上不动声色，满面平和，实际上心中早已沸腾不已。
“实在太像了不徐不缓的步子，柔和淡然的微笑，真是一模一样”中年男子心中叹道，“这世上真会有如此相似的两人吗？”
就在男子惊叹之时，闲步了小半日的三人也注意到了这处名为“紫竹轩”食肆。整个食肆由一处种满翠竹的庭院包围在正中，阻隔了庭外的喧嚣。食肆共有两层，一层架有古琴，书台，看来是一处品酒论诗之所，二楼由一个个雅间组成，专供客人进餐小聚。
“咱们道这里面坐坐，再好好聊聊吧。”茜儿提议。
秦匡与绿珠点头同意。三人在二楼选定一处雅间各自跪坐。巧合的是，那关注他们的中年男子，正在他们雅间的隔壁，透过薄薄的隔墙，能够清楚的听到三人的对话，甚至可以透过缝隙，清晰的看到三人的一举一动乃至微妙表情。
待小二退出去后，绿珠有些哽咽的道：“姐姐我舍不得你”
闻言，茜儿也不舍的拉起绿珠的手道：“傻妹妹。我们都会好好的过以后的日子。有机会能再见的，别说得像是生死离别似的!”
“声音也一模一样，姜儿，是你吗？”隔壁的中年男子静静的贴墙而立，凝视着秦茜儿的一举一动。
“茜儿，你一个人进宫，确实太过危险了我”秦匡有意劝说茜儿一道离开，但茜儿抬手阻断了秦匡的话。
“哥哥，不用担心我，好歹我现在也是临水的公主了。再怎么着，恒昌王也会看在临水王的份上，善待我几分。你们不用担心。”茜儿抬手为绿珠和秦匡斟了一杯茶，继续道：“”再者，我总感觉对这恒昌由种莫名的熟悉感，好像和那王城中的什么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既然冥冥中注定让我来到这儿，我便顺应天意，留下来寻寻我的根”
茜儿三人继续聊着，但此刻隔壁的中年男子已经完全凝滞住了。“莫名的熟悉感，这不是赵姜又是谁？！”男子心中已经有了明确的答案。
在确定了茜儿身份后，再次偷偷望过去，这女子的一举一动，都和记忆中的人物没有丝毫偏差。唯一不同的是，女子眉眼中的精神气，好像比一年多前的更加爽朗。
“姜儿，是为父伤你太深，你刻意将为父忘了吗？真的那样恨我吗？”那男子在心中喃喃念叨着。心中充斥着对茜儿的爱与悔恨。这人正是专程从恒昌王城星夜赶来珩阳，识别茜儿真实身份的赵焱赵王爷。
原本赵王爷没有计划亲自前往珩阳辨明秦茜儿身份，但一来对自己最心爱的义女很是牵绊，二来顾忌着秦茜儿的真实意图。若秦茜儿真是赵姜，那么无论她是真忘记自己还是假忘记自己，将这样一位自己企图□□的女子放在恒昌王身边，都将是一枚极不稳定的炸弹。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将自己蓄养义女以及笼络权臣，甚至安插眼线在恒昌王卧榻之上的事情，全部透露出来。为此，日理万机的赵王爷，便出现在了这隔墙的旁边，同时也确认了自己想要确认的信息。
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呢？
将赵姜抓回去？将赵姜杀掉？放赵姜不管，任其在恒昌王身边自由发展？
通通不行。
赵姜现在已经是临水的公主，在临水王已经有所警觉的情况下，抓或杀他的人，无异于自投罗网，给临水王借口杯葛自己同恒昌王的关系。
放任不管的风险也太大，若哪日赵姜忽然找回了记忆，而那时她已是恒昌王的宠妃，岂不是放了个敌人在君王枕侧，日日饱受暗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