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使臣的羞辱(二)
白日的晴朗无云,换来的是夜晚的月明星稀,凉爽惬意。
这日的临水王宫御花园内,高设明灯,亮如白昼。各灯杆之下,各设一莲花刻印的铜盆,铜盆内放置晶莹剔透一冰山,由一名鹅黄衣衫宫女持长扇轻轻将凉风送入场中各处。
而那场中,临水王班沐坐于正北高台之上,左侧下手坐着使臣李琪,右侧下手坐着大夫班怀仁。其余场中左右各陪坐着三品以上的文武官员。各坐席上布满了各色果品佳肴,肉蔬美酒,其所用器皿,皆是金银玉器所制,雕工精细,全被赋予了各种美好寓意的图案,般般件件都是精雕细刻,精美绝伦,但又低调古朴,庄严华贵。
场中央,由秦上师和余上师带领的舞乐歌姬,都装扮得清丽脱俗,将自己积压了许久的表演热情,尽情释放出来,发挥出自己最好的技艺,给在场的每一位大人物都送上一场值得久谈的视听盛宴。
表演中,有华丽如凤凰展翅的、清丽如清晨凝露的、有炫目如日落湖面的、也有淡雅如云中弯月的。各种风格轮次上场,配上场中觥筹交错的人声鼎沸,真可让人产生热闹和睦的错觉。
没错,仅仅是错觉而已。
主宾席上的李琪并未主动敬酒,而是斜倚在座位之上,一边嘴角微扬,目光猥琐的盯着场中旋转跳跃的舞姬,一边大口的喝着冰镇葡萄美酒,仿佛已将自己此行的政治目的抛到九霄云外。
班沐与班怀仁对视一眼后,举起酒杯,对李琪做欢快状,敬酒道:“李大人远道而来,寡人甚是欣喜。想上次与恒昌王一别之后,也有三四年未曾见面。如今李大人远道带来恒昌王的心意,寡人真是感激深入肺腑,不知如何答谢耶!”
李琪并未起身,依旧斜坐着,单手举起酒杯,向上扬扬,示意回敬,一口将酒水下肚后,笑着说:“临水王也大可无需太过感怀。那些礼物嘛,呵呵,我恒昌国新得的西域小邦进贡了一大批,我王一向有与众同乐的博大胸怀,所以,给周边的“附属”之国都分了分。大家同乐同乐!哈哈!”
李琪将那“附属”二字咬得极重,配上那嚣张跋扈的神色语气,让临水王班沐强忍撑着笑脸,将手中的美酒当毒药般倒入嘴里。
班怀仁见自家陛下正在强力克制,便接过话头,言辞恭谨的对李琪说:“恒昌王真是英雄大丈夫。对外开疆拓土如探囊取物,对内贤待归顺小国,不仅没有苛求年年供奉,反倒是有好处都想着咱们。真是百年难得一遇之英主耶!
李琪听闻这恭维之话,鼻子中轻哼一声,似是不屑这溜须拍马之言,笑着说:“临水王也不差呀!这些年乘着暂恒昌开疆拓土,无暇顾及,那是抓紧了的修养生息呀!听说这临水百姓们日子是愈加富足了,连咱恒昌的百姓都在私下议论,不及临水过得好了呢。”
班怀仁闻言,立刻若受大惊似的,正色解释道:“李大人可真是谬赞啦。我们临水这样的小国,也只求能安安生生的过日子即可,哪能向恒昌那样问鼎中原呢!”
此时,场中正好换上了一支新舞,由余上师的亲自上场,穿着柔若蚕丝的贴身水袖长裙,若天上仙女般在场中起舞。那盈盈一握的纤腰,在贴身舞裙的衬托下,显得柔若无骨,将上方丰润的胸部突显得越加挺拔夺目。那长长的水袖,伴随这身姿的旋转而旋转,时而如流云漫天,时而如长蛇急行,这让李琪的忍不住啧啧两声,毫不顾忌的赞叹道:“要我说,这临水唯一比得上恒昌的就是美人儿了。看看场中这美人儿,就连咱恒昌王宫中都少有!临水王,艳福不浅呀!”
班沐看了一眼场中之人,微微笑道:“呵呵,看来李大人同恒昌王一样,都是至情至性之人呐!”
李琪向看怪物般回看了一下班沐,正色道:“临水王此言差矣!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此乃人之大欲。大丈夫都该如此,怎么被临水王说得好像自己不是大丈夫一般?”
班沐眼中鄙夷之色一闪而过,摇摇头,喝了一口酒,做出闷闷不乐的神色道:“寡人不似恒昌王雄才伟略,寄情饮乐也能问鼎中原。国之琐事繁多,实在分身乏术,无法好逑耶!”
李琪摆手表示不信,道:“外臣是绝不相信,临水王能放着如此尤物在后宫中不享用”说罢,有用目光打量着余上师,仿佛能用眼神将其扒光了似的。
班沐摇头轻笑:“寡人何故欺瞒李大人。”
李琪面露□□道:“若临水王此言当真,那此女莫非还是处子之身?真是暴殄天物啊!”
班沐深吸一口气,强笑道:“若是李大人喜欢,送给您又有何不可?”
李琪猛地转过来看着班沐,一脸期待欣喜。
班沐心中冷笑,一个转折,又道:“不过此女是宫内的舞艺上师,负责教授本次要送给恒昌王的美人。若现在将其赠与李大人,若未能教导好这些美人,在恒昌王那儿”
李琪失望回过身,继续望向余上师,冷冷的道:“临水王好生护短啊!还说与此女未曾配合!若非有情,怎会不舍?”
班怀仁解释道:“李大人当真误会我王了。这余上师是我临水国舞艺第一人。指导送恒昌的美人,当然要最好的师傅。”
李琪挑眉道:“我说李大人,既然余上师这般美艳,又是临水舞艺第一人,何不直接将其送我恒昌王便是,何必再训练什么徒弟。还说不是舍不得!”
班怀仁道:“李大人此言差矣。余上师是舞艺第一,可不见得美艳第一,才情第一。现在我们计划送给恒昌王的美人,是在下走遍临水山川,精心挑选出来的绝色佳丽。舞艺可能比不上余上师,可他们皆是各有才情,性格迥异,定能让阅美无数的恒昌王满意!”
“哦?如此才艳之绝色,班大人就不担心直接被贵国大王给收啦?”李琪看似在给班怀仁探讨,实则是当着班沐的面调侃班沐。
班沐正色道:“诶!李大人!寡人已说过,没有精力应对男女大欲之事。再者说,送给恒昌王的美人,寡人岂敢轻慢!”
“哈哈!临水王究竟是没有精力,还是不行啊?”李琪大笑,毫不在乎班沐已逐渐转黑的面色,“放在我恒昌王宫,管他是谁的!只要我恒昌王喜欢,别人就休想拿走!”
班怀仁点头称是:“恒昌王的气魄是自然无人能及的”
“嗯,说的对。对女人是这样,对开疆拓土也是一样!两不耽误!哈哈,临水王,何必像您这样辛苦,男女乐事没想成,国家也未独领风骚,还是得屈居人下。可怜可叹呐!”李琪说得极其自然,仿佛是肺腑之言,真真切切一般。
这些言论让班沐几乎把手中的白玉酒杯给捏破。从少年开始,自己无论怎么努力都被赵志凌给压上一头的憋屈之感,再度涌上心头。虽然知道这李琪是刻意羞辱找茬,但这屈辱还是难以下咽。
班怀仁见状,也皱着眉头,轻声对李琪道:“李大人,慎言!”
李琪瘪瘪嘴,耸耸肩,将面前的酒水连壶一饮而尽:“罢了!你们临水男人没有大欲,活的憋屈,我恒昌男儿却随心所欲。这余上师既然要不得,便罢了。”说完,李琪摇晃起身,拍了拍衣衫,对班怀仁笑道:“还好我随行带了路上收来的临水美姬。”
趾高气昂一番,李琪对着临水王胡乱的一鞠躬,道:“多谢临水王的款待!临水王对恒昌王的感激之情,外臣回国后会如实相告。今日天晚,外臣就告辞了!”
临水王起身,在场众臣也起身以礼相送。
李琪大摇大摆而去,经过余上师身前时,还不忘用手指挑了挑上师白皙的下巴,摇头叹道:“可惜可惜,如此佳人唉!”
这一轻浮的举动,又让在场的众多官员交头接耳,产生诸多不满和猜测。
班怀仁叹息一声,看了看身旁冰封般临水王,轻声道:“陛下,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