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生疏
郁欢收拾完时间还早, 便坐在书案前抄着佛经。好不容易到了傍晚凑合着吃了点味道不重的饭食。这衣裙好看,只收腰的很,郁欢自是不敢多吃。
多亏了中午用的多了些也不怎的饿, 倒是能撑得下来。
用了晚膳便已经快到申时了。
郁欢刚想动作便听后面窗子响了几下, 嫣红的俏脸儿像摸了胭脂一般, 在青莲二人的注视下出了窗子。
今晚月色皎洁明亮,眼前的青年身着淡蓝色锦袍, 肩上着月白色锦袍。身姿挺拔,神韵气质较平日里的温润多了几分清泠。整个人如雪山上散着朦胧光的冰莲, 绝非池中之物。
我见青山多妩媚, 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郁欢打量人家的同时, 卫卿彦也在默默的望着她。美人如花隔云端, 明眸善睐,体态风流,仅仅一个抬眸之间便已经是风情流转。
尤其是这样的美人还写了那暧昧至极的诗句,眸中望着你还似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谊……
卫卿彦眼睫微眨, 压下心中的灼热,颇有些闪躲的错开了那灵动风情的眸子。他轻咳了一声, 淡声问道:“郁姨娘唤卿彦有事?”
郁欢见他面容不若之前苍白, 不像是大病一场的样子,心中担忧放下了几分。
只是郁姨娘?卿彦?是什么意思?还有这刻意闪躲冷淡的语气,好似之前的一切都不复存在,好似二人是刚刚相识?
郁欢眸色微闪红唇带笑, 上前轻声问道:“那日听闻王爷生病心中挂念, 现在王爷身子好些了?”
他清淡的笑着,一幅疏离拘礼的样子, “多谢郁姨娘牵挂, 卿彦一切极好。”
他这副疏离的样子和之前醉酒朦胧之态着实大庭相径。郁欢好奇的同时心中升起一丝羞怒,忽想起之前这男人说的话,小心气儿的忍不住想问上一问。
娇柔丰腴的身子走到他身旁,眸中含羞带痴的娇声问道:“王爷是翩翩君子,说话自来便是一言九鼎的。不知王爷之前应下妾的事可否还记得?可否还应?”
他何时应下的话?无非是那日醉酒后露出的无矩放肆之言。
卫卿彦垂眸便见那双水盈灵动的美眸盛着期冀和信赖……
他心尖微颤转瞬又想起那难言的鸿沟,他是能帮她,也能护她,只未来却是不可预测的。
两三年之后他成了黄泉之下的一具白骨,而她仍是美人如花,风华依旧。
卫卿彦收回眸子,语气清幽的道:“郁姨娘不妨明示。”
他一幅油盐不进的模样,郁欢心中郁气难消,眸中的微微的青涩羞意退去,恢复了往日识趣圆滑之态。
她红唇微挑,风流明媚的望着人颇有些讥讽的道:“王爷这是想反悔了不成?还要妾帮着王爷恢复恢复那日之态?”
“卿彦那日喝多了,若是做了出格之事,说了不矩之言。还请姨娘多多原谅。”他清声道着,拱手行了一礼。
“好好,王爷将所有的话归作戏言。这步摇妾当不起,王爷还是收回吧。”郁欢冷声一笑,上前扳过那只大手,将玉手中捏的极紧的步摇塞给了他。
她转身拂了拂袖子,狐狸眸子冷冷的睨着人,一幅怕沾染了的骄纵傲慢。
卫卿彦眸中一刺,长袖下的步摇还像是带着余温,但是却像是冰的刺骨。
尤其是那一双冷冷的美眸不复平日时而灵动妩媚,时而故意撩拨,时而含着些朦朦胧胧说不出的东西……
卫卿彦有些无措有些彷徨,身体忍不住的想上前将手中的步摇塞给她,只是到底还是克制住了。
他的目的不就是如此吗?
“礼尚往来。”他低声道着,尽管心中千思百转,但不过只是瞬间。旁的只余清淡疏离。
“王爷可真是大方至极呢。一个不足几两银子的荷包换一个价值连城的步摇,妾还真当不起呢。王爷还是留着送旁人吧。”郁欢冷冷的嘲讽道。她这人嘴坏还不饶人,说话也是戳着人的肺管子说。
当年郁老爷外面粉头闹到家中来,郁欢只单单软软冷冷的几句话刺的郁老爷眼圈通红,羞愧的打发了那粉头。
现在明明看出了他眸中不得已
和难为情,仍是忍不住的怒火和钉子。
“嗯。”他眸子未抬,片刻后轻轻的应了一声。
只单单一个字,却是气到人心中发凉。郁欢从不知这木头还有这本事,怒极反笑,郁欢连声又道了几个好,“妾祝王爷和未来王妃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说完之后便再也未看他,转身便跑着返回了。
而后面的人却像是被使了定身术定住了一般,毫无动作……
郁欢回了屋子,她脸色不好,笑的痴,笑的让人心疼。
她将担忧不已的青莲花田二人关在屋外,一个人对着镜子卸妆。
梳妆时的一丝窃喜和小女儿心思,到了现在显得愈发的可笑和讥讽。
郁欢傲,郁欢纵,郁欢用尽心思将不怀好意之人利用耍玩。她觉得自己看破红尘,觉得自己看破了男人本色。
只没想到她也遇到了一个让她有些心动的男子,他看破她的圆滑、看破她的虚伪却仍是带了几分羞涩几分温柔。
可是到头来他和旁人也不过相似,甚至是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她郁欢在他眼中不过尔尔,比不过人伦规矩,比不过名声权势。
那她这些华服美妆又算什么?可笑如斯,她的骄傲,她的自负统统被摔在地上了。
郁欢的情意来的狂来的热烈,熄的快平的淡。她不怪他,只怪自己过于自负过于自私过于傲慢,将自己看的过分的重了。
郁欢坐在铜镜前,将梳起的秀发一点点梳顺,三千青丝披至杨柳细腰,红唇微挑,镜中美人如披着盛辉的九天玄女,又像是勾人神魂的灵间鬼魅……
一个时辰后心情平复的郁欢打开了门,外面的青莲和花田四目焦急担忧的望着她。
“出了些汗,身上又脏又黏。洗个澡。”她面色温和一如往常,嘴角也带着些笑意。
花田眼眶中憋了半个多时辰的泪一下子便留了出来,呜咽的忙声道了几句好,便下去吩咐小厨房烧些热水来。
郁欢眸中微暖,娇嗔的睨了眼儿她的背影,嘴角笑的越发
的深了。
青莲眸子一眨不眨的望着她,直至郁欢看不下去了敲了敲她的额才反应过来。
“姑、姑娘?”青莲有些磕绊的试探着唤着。
“我无事,你记得盯着些花田别将桃香和杏香弄混了。顺便找找我嫁妆中的那些药方子。”郁欢见她那痴样,噗嗤一下子笑了出来,嘱托了句便兀自进了房门。
直到那抹倩影进了房中,青莲思绪才渐渐回笼。
她和花田是打小跟着姑娘的,至今为止见过姑娘这般沉着脸关着门躲着人的次数不多。
最近的一次还是之前夫人定下了张家的亲事……
花田只知姑娘气急,却知其然而不知所以然。只是她却是隐约的猜到些,姑娘这般怕是和王爷有干系。
两人定是发生了很大的冲突,甚至是这冲突比当年与宋家的大。
要知道当年那宋家打了郁家的脸,在默许宋郁两家婚事的前提下又大张旗鼓的定了庞家亲事。
才貌双绝、艳冠凤阳的美人一朝被嘲,平日里种种才华能力的称赞都听不到了,好似就是个美貌蠢包花瓶儿……
姑娘面上圆滑,只家道中落看尽人间冷暖,之后又能以女儿身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她内心是何等的骄傲,甚至是有些倨傲轻狂。
只当时姑娘听了也不过愣了会儿,叹了口气亲自备了贺礼送到宋家,和平日仿佛一般无二。
只是真的一般无二吗?之后姑娘越发的忙碌了,生意做得也越发的好了。
而这一切不是因为她欢喜宋公子,而是因为自己的自尊和面子和骄傲被狠狠的踩了……
青莲站在门外脸上着实复杂,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去了小厨房帮花田了。
小厨房的人做事也麻利,两盏茶的时间便烧好了水。
郁欢靠在浴桶里,一晚上的疲乏终于纾解了。一双狐狸眸儿舒坦的眯着,玉体舒展,热气中散着浓浓的桃香。
青莲在旁边给她按着肩膀,忽而想起之前她吩咐的事,有些疑惑的问道:“姑娘让奴婢寻嫁妆中的医方子是为了再
制香膏吗?”
姑娘当年琢磨出的桃花玉脂香膏可是让她们家生意风声水涨,若是再制出些稀罕的膏子定是能更上一层楼。
郁欢眸子半睁若有若无的点了点头。她的确是为了制膏子,只这膏子却不是用作生意,而是还个人情罢了。
她和卫卿彦之间种种,不论旁的,他却是帮了她数次。里里外外欠了他好些人情,一码归一码,她不爱欠这种人情。
郁欢不知他为甚那般喜欢浓烈的松木香,只那松木香过于浓烈不适合久病的人。
她手中有祖母留下的不少的医方,看能不能寻些灵感调和调和,少伤及些身子也好……
青莲见她又阖上了眸子,也不再多说话,只轻轻的揉按着,心想一定好生的整理整理那些方子,也能给姑娘省些事……
美人出浴,小小的耳房如朦胧仙境。
外面的卫卿彦吓得赶忙收回了视线,一张俊脸红的都能滴出水来了。
只是见她不似刚才那般怒气,紧攥着的心才稍稍放松了些。
冷静了会儿才回了听雪堂。
作者有话要说: 欢欢内心挺骄傲的,甚至是自负。唉,心疼女鹅。但是不会虐的,相信兔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