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妆黛.七
关上大门,将银两交予小彤保管。
今日的秀娘说什么也无心思做绣活了。
跟随她回到房间,将那匹布料与银两收好。
看着自家小姐闷闷不乐的样子,小彤也不知道该如何宽慰她了。
“小姐,我知道您对巧儿姐的事很是难受。”
“但您也得替老爷他们想想呀。”
见小姐不搭理自己,小彤又往她身边凑了凑。
说道“小姐呀,在这些年里你也是知道的。”
“这老爷里里外外可是已经帮衬她不少了,又是钱粮又是布匹的。”
“您看在这广陵,哪家奴才会被主家这么优待过的。”
“更别提因为她,老爷上次差点就回不来了。”
说完最后这一句话,小彤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便将嘴边捂住退到了一边。
但秀娘乍听她说起这么一句,嘴上也不由嘀咕出来“小彤你刚说什么?”
“什么爹爹差点就回不来了,到底怎么回事?”
见自家小姐问了,小彤也不好一直瞒着她,毕竟她对小姐可从来没有隐瞒过什么,也就除了上次那事儿。
蹑手蹑脚的,小彤有些紧张,捏自己的衣衫纠结了好一会才道。
“小姐,我和你说了以后,你可别对别人讲啊,这事可是连夫人都不知道的。”
见她如此谨慎,秀娘心里不由也泛起了嘀咕。
一边口头答应着不会告诉任何人是她说的,另一边秀娘也催促她快些讲讲。
站在她身侧,小彤挨近她的耳旁,低声细语道“小姐你还记得两年前老爷被打劫那事吗。”
“这消息可就是巧儿姐的夫郎卖给那伙劫匪的!”
“听老爷说,要不是恰好偶遇知府大人的护卫,恐怕那一趟老爷就回不来了。”
听完小彤所说,秀娘也不由吃了一惊,她真的没想到那男人居然会大胆到如此地步,险些就害了爹爹性命。
“那此事巧儿姐后来可知晓?”秀娘问道。
“哎,小姐呀,这事她当然是知道的啊!”
“你想想咱府里除了她,哪还有人会告诉他那夫郎老爷的行踪啊。”
听小彤这话一说,秀娘似乎也明白了,为什么巧姐从两年前开始就不再那么爱说爱笑。
对自己同父母也总保持着一定距离感,就连有时自己问她一些关于爹爹的事情,她也总说是自己不知道。
临近中午,门外的小丫鬟来叫秀娘过去用饭。
还说夫人今日特地叫新来的厨子多做些荤菜,叫小姐赶紧过去尝尝。
虽此刻秀娘没什么胃口,但总不好驳了大家的兴致。
在屋内知会了一声,秀娘便叫小丫鬟先过去,说自己随后就到。
时间匆匆而过,不觉便已到了傍晚。
因为潘巧儿的事,秀娘今日也无太大心思,在夕阳时分琢磨了几个绣样之后,秀娘便将一旁的古琴取下,借着外头落日的余光便想再抚曲一首,以解心中苦闷。
因要去账房领些宣纸,路经后院时董升似乎是听到了一些琴音。
委婉的曲调优美而柔和,似有些许哀凉透露在这曲中。
站在路边抱着宣纸,董升想凑近些聆听,却不料刚想挪动脚步就被一个声音给叫住。
“喂,你这书生,不好好去教我们小公子读书,跑到这里做什么?”
一转头见来人是秀娘身边的小彤,董升也连忙解释道“书房内的宣纸用完了,在下便刚取了些,打算明日一早教苏小公子识字用。”
“路途经过这里听见似有琴声,所以在下便在此逗留了一会。”
端着刚沏好的茶水,小彤听琴声便知是自家小姐在抚琴。
微微撇了董升一眼,端着茶水,小彤道“既是顺路经过,那你还不赶快回去,傻愣在这儿干嘛。”
对于小彤的话,董升倒也没反驳什么,抱着宣纸面色略有些尴尬的便绕过了她,一声不吭的就往书房走了回去。
而小彤瞅着他那样子,嘴上也嘀咕了句“真是个书呆子,也不知道老爷到底怎么想的。”
“竟要他去教小公子功课,哎”
摇头之余,端着茶水继续往秀娘的房间走,对于董升到底小彤是不看好他这个人的。
维维溪泉顺着假山的岩间流下,傅家这假山水池中倒是没栽种过多的植被。
而这池中仅有的几条锦鲤,也多是傅明禄那做知县的叔叔所赠。
坐在石凳上把玩着手里的簪子,傅明禄叫来身旁的小斯,问道“我交代你的事儿,你办的怎么样了?”
“今日可有什么收获?”
毕恭毕敬迈着小步上前,小斯冲着傅明禄恭敬一笑,接着就道“公子放心,您交代小的的事,小的哪敢怠慢呀。”
“这不,今个小的可是全城打探了个遍啊。”
“可您猜怎么着,小的今天在别处倒是没打探到什么。”
“但在那丹花楼小的可是收获了不得了的消息呀!”
小斯说的有模有样,惊艳无比,堪比那书堂里说书先生的调调。
拿起石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对于小斯这卖关子不说正事儿的样子,傅明禄甚是不喜。
还没等他将那些多余的铺垫说完,傅明禄便将手中的茶盏用力放下。
道“哪来那么多废话!”
“你和你那相好怎么样关本公子什么事。”
“还不赶紧说正事!”
见自家公子这是恼了,小斯也不敢再说其他无关紧要的话。
尴尬一笑,哈着腰点了点头,小斯便对傅明禄讲起了他那相好醉酒所告诉他的事儿。
“什么,你此话当真?”
“那当然了,我那相好公子您可能不知道。”
“但凡您要是给她点酒灌上,那嘴,压根就保不住什么秘密。”
听了小斯的话,傅明禄眉头紧锁。
想自己对苏家小姐并非只是一时兴起,对她,自己除了爱慕之外,不乏也是因为觉得她是个很有才华的女子。
比起那些什么庸脂俗粉,可是大有不同。
指尖叩在石桌上微微作响,思索片刻傅明禄便对小斯道“这件事除了本公子,你可有对其他人提起?”
小斯道“哎呦,公子您看您说的,这么大的事小的哪敢随便和别人提起呀。”
“这不,除了公子您,小的可再没对任何人说过啊。”
点点头,傅明禄眸光深邃,叫来丫鬟将刚才手里把玩的簪子包好。
傅明禄便对小斯说道“你给本公子听好了,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若以后让本公子发现你要是泄了密,那你可就要小心你的舌头!”
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小斯连忙附和说着“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夜色渐浓,苏家的各个房间早已将灯熄灭。
这个点上也就只有董升的房间还亮着些许烛光。
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浣纱弄碧水,自与清波闲。皓齿信难开,沉吟碧云间。
案桌上一盏烛光照亮着画上的题词。
一副芙蓉牡丹倒是被董升画的栩栩如生,离笔还不忘在那花间点缀几只蝴蝶作为装饰。
“佳作配佳人,也不知道这画是否合她心意。”
借着烛光将画卷好收起,吹灭了蜡烛董升便准备就寝。
夜里的晚风不大,吹着外面的枝头沙沙作响。
直到黎明来临,苏家才开始了这一整天的忙碌。
浅色为主线,金丝做边,坐在桌前秀娘一针一线巧妙的在衣料上绣出一朵牡丹。
推门进来将点心茶盏放在桌上,小彤小心翼翼的退到一旁,生怕会打扰了小姐做活。
晌午已过,茶水也已重新又被沏了一壶。
放下手中针线,秀娘揉揉眼角。
将倒好的茶水递上,小彤道“小姐您先歇一会吧,总归这时间也还充裕,咱们可以慢慢来嘛。”
接过茶水喝了几口,秀娘倒是没有要休息的意思。
看了一眼所剩不多的金线,秀娘便吩咐小彤叫她再去库房拿些。
以免明天到时成衣铺的程老板前来买货,而再少了这绣寿礼的线料。
得了吩咐小彤也不敢怠慢,忙出了屋门就直奔库房去取线。
临回来时恰好碰见董升唉声叹气的从小路过来,于是小彤便多嘴问了一句。
“喂,我说你这书生怎么唉声叹气的呀?”
“就跟谁欠了你银子似的。”
拿着画董升倒是也没同她解释什么,只道说是自己与她无缘,到底是难见上一见。
听的云里雾里的,小彤只当是他的心上人,于是便调侃道“呦,没看出来董公子还是个痴情人呐。”
“那这画像该不会也是为哪家小姐画的吧。”
不想与她多计较些什么,绕过她身边董升便想先回房间将画放好。
却不料被小彤无意间一个拉扯,怀中的画卷竟就那样掉了出去。
“赠江娘?”
“你这画难不成是想要送给丹花楼的江姑娘的?!”
正屈身捡起画卷,董升听小彤这么一问,便起身答道“确是,难道小彤姑娘认识江姑娘?”
这江姓本是秀娘生母的姓氏,只因苏家无法承认秀娘生母是风尘女子。
所以一直以来苏父苏母都不许她与丹花楼多有来往。
故此每当她在丹花楼时,便时常以江姑娘的称呼而出现。
而那位姑姑也从未让她在人前露过面,所以在那风尘之地几乎是没有人见过这位乐妓江姑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