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相片杀”
深夜,心乔也不敢熟睡,她要按照珍妮护士的嘱托,准点为米勒进行膀胱冲洗,让他的水肿早点消除。
她看了一眼床上的米勒,应该是睡着了。因为水肿没有消退,他的眼皮依然浮肿,显得原本长长的眼睫毛都短了一截。
心乔轻手轻脚地准备相关物品:究竟棉球、注射器,生理盐水、导尿管还有护理盆。准备就绪,心乔轻轻掀开米勒身上的被子,拆开尿不湿的魔术贴。
小米勒依然显得有些红肿,软趴趴地躺在尿不湿里。为了防止导尿管摩擦尿道,珍妮护士已经将插在小米勒上的导尿管拔除了。现在除了定期冲洗膀胱排尿外,米勒自己没办法排出尿液。
心乔先轻轻将米勒瘦弱的双腿分开,呈“八字”型。由于米勒双腿完全失去控制能力,刚把它们摆放好,一松手它们又足尖相对瘫倒在一起。心乔只能拿软枕,抵在双腿的内侧,将它们强制分开。
之后,她将护理盆放入双腿中间,使后续操作能更加方便。再拿出酒精棉球,仔细地给小米勒里里外外消毒了一遍。
然后她拿出新的导尿管,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尽量保持双手的平稳,将导尿管顺着尿道口一点点插入,直到有带着血丝的深黄色尿液顺着导尿管一滴滴流入护理盆里,心乔才松了一口气,应该是到膀胱里了。
看着这样颜色的尿液一点点从米勒虚弱的身体里流出,心乔的内心一阵阵抽搐地疼,她只是看着颜色就能想象米勒此时正在受多大的罪,更何况正在亲身经历一切的米勒自己呢。
她不由得有一丝庆幸,幸好米勒感觉不到疼痛,否则现在肯定痛得难以入眠。
等导尿管里不再有液体排出,心乔拿出注射器抽满生理盐水,将生理盐水顺着导尿管打入膀胱,再将液体抽出来。
抽出的液体果然更加浑浊,除了血丝,还有很多絮状物,应该是炎症导致的沉淀。心乔不敢马虎,用生理盐水反复冲洗了好几次,直到抽出的液体呈透明的颜色,她才拔出注射器和导尿管,并拿走装满液体的护理盆,拿去洗手间倒掉冲洗。
心乔在洗手间冲洗护理盆,连日的劳累让她一时感到天旋地转,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连灯光都变得忽明忽暗,再她眼前闪烁。
心乔赶紧用双手死死支撑在洗手池台面上,尽力保持平衡,不断给自己打气:如果这时候她晕倒被送去别的病房,米勒就再也没有依靠了。他现在已经山穷水尽,身边只有我,如果在失去我,下面的事情心乔不敢想。
等眩晕过去,心乔赶紧鞠了一捧冷水浇在脸上,让自己清醒清醒。她看向镜子里的自己:这几天的连轴转,让自己憔悴不堪:眼袋快掉到地上了,脸色发白,没有一丝血色。
“等米勒出院了,我也要休整休整,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心乔默默给自己打气。虽然对镜子中的自己十分厌恶,心乔还是觉得自己能克服目前的困难,只要能让米勒复健顺利,一个月后出院,自己吃点苦没什么。
于是,心乔对着自己发白的脸颊狠狠捏了几下,人为制造了点血色,定定心神,重新走到米勒床边。
米勒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努力睁开水肿的眼皮,寻找心乔。可眼皮上的水肿实在太厉害了,无论他怎么努力,眼睛也只能半睁开,透过眼皮缝向外看,看上去有些滑稽。
“怎么醒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给你按按?”心乔见米勒醒了,还以为他不舒服,赶紧伸手摸摸他的脑袋,安抚他。
“心乔,我没事,你大晚上的快去睡觉,别一直围着我转,身体会吃不消的。”米勒有些担忧地对心乔说。
“没事啊,我一点都不累”,心乔其实累得快倒下了,为了不让米勒担心强打起精神。
“你看你眼睛水肿都没消,抓紧睡觉,好好睡一觉明天就能消肿了,不用担心我,我一会儿再帮你看看纸尿裤的情况再睡。”
没等米勒说话,心乔再次拆开纸尿裤的魔术贴观察现在小米勒的情况。嗯,看来冲洗膀胱效果不错,小米勒的红肿已经消退了大半,再坚持冲洗几天就能好全了。
“米勒,冲洗膀胱过程虽然看着有点疼,但是真的有效果诶,这样我明天继续弄你能好快点,好在你感觉不到疼,我也能放心大胆操作了。”心乔一高兴又开始犯糊涂,把米勒全身没知觉的事情继续说出来。
“心乔,我瘫床上没感觉的事情我一直到知道,不用劳烦你提醒我。我要睡觉了,可以闭嘴吗?”心乔的话果然触碰了米勒的逆鳞,他心里升起一阵自卑,说话也变得不客气。
“米勒,你。。。”累极了的心乔听到米勒竟然对她说这么重的话,火热的心像是被一盆凉水浇得透心凉。米勒从未对她说过这样的重话,即使当年在她科研失败,持续摆烂的时候也没有过。
“你想要安静可以告诉我呀,我是看你感染快好了高兴才这么说的,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种话?我好讨厌你。”心乔气得快吐血了,直接开始耍小孩子脾气。
“瘫子脾气就是很坏,珍妮护士没有告诉你吗?我入院第一天起就是她们的大麻烦,之前几天我是给你好脸色了,现在我不装了,摊牌了,看不惯明天就买机票回去,没人拦你。”米勒丝毫没有要哄心乔的意思,继续和她针尖对麦芒。
“好,这可是你说的,我真是被猪油蒙了心,还幻想自己能给你力量,成为你的一束光,让你重新燃起对生活的希望,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不用等到明天,我现在就走,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心乔委屈到了极点,扭头收拾包里的东西,准备马上就走。
“还幻想当什么救世主,人家米勒大教授根本不要你救啊!一切的一切都是你自讨没趣,心乔你真是个大sb。”一边收拾,心乔一边骂自己。
突然,心乔看到了包里有一张相片,是那年自己博士毕业典礼上和米勒的合影,照片上俩人笑靥如花。那时候虽然米勒还没有表白,但是俩人早已心照不宣,只是努力克制自己的情感,小心翼翼地维护这段感情。
这些年每当心乔遇到困难挫折,她都会拿起相片看看,回忆和米勒的那些甜蜜瞬间,浑身顿时又会充满力量。可现在,米勒变了,一心只想和她斩断联系,把自己封闭在狭小的世界里,这张相片成了最后的笑话。
心乔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也算是一个了断吧。她拉过一张凳子到米勒床边,左手拿着相片,猛地踩上椅子,蹭地站到椅子上,踮起脚尖,极力往上够。
“心乔,你干什么,快下来,别摔着。”米勒被心乔突然地举动惊呆了,凳子没有靠背,也没有扶手,心乔站那么高还踮着脚,摔下来怎么办?
心乔没有理会米勒的呼喊,而是继续踮着脚,将照片卡在了米勒床边输液架的最高处,还调整了一下角度,确保米勒仰面躺着的时候能看到。
“米勒教授,这张照片当年是我邀请您拍的,现在我要走了,我把它留给您,您时常看看它,也算给我们之间的浅薄的缘分一个交代。”心乔站在凳子上,低头对米勒做着最后的告别,语气极为客气,又称呼米勒为教授了。
“心乔,对不起,我。。。”一瞬间,米勒心痛到不行,他只是说说气话,心里怎么可能不深爱着心乔呢?
他刚想解释,可转念一想,现在放手,也许就能让心乔无牵无挂地离开这里,回国去追求新的生活,这是最好的选择了。正当他在犹豫,意外发生了。
心乔低头看着米勒的时候,一阵眩晕又向她袭来,她在天旋地转中站立不稳,直接从凳子上摔下来,“啪”,凳子翻了,心乔也摔在地上。“哎唷,好痛”,她吃痛地喊出声,趴在地上起不来。
“心乔,心乔,你怎么样,心乔!”米勒眼睁睁看着心乔摔在地上,自己却连看一下她的情况都做不到。
他拼命抬起因为水肿而十分沉重的眼皮,极力向地下瞥,发现还是不能看到心乔。米勒急了,直接使出吃奶的力气,向抬起上身。
可失去知觉的全身死寂一般一动不动,瘫软的双臂连肌肉轻微的震颤都没有。挣扎了半天只有头微微离开了枕头,很快也因为体力不支重新倒在枕头上。
因为头倒在枕头上的时候没有缓冲,直接重重地砸在枕头上,米勒感到眼前一片漆黑,随即就感觉全身过电般的麻木,这是他唯一能感受到全身的时刻,也是痉挛即将开始的预兆。
“呃。。。呃。。。”一瞬间,米勒全身绷紧,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呃呃呃”地表达自己的难受。
他的头在枕头上开始拼命往后仰,一下一下砸在枕头上,每一次重重的砸下又会使痉挛加剧,就这样恶性循环。原本只能半睁的双眼在痉挛的作用下,完全睁开,宝蓝色的眼眸却完全翻上去,露出全部骇人的眼白。
面部肌肉也跟着抽搐,将米勒英俊的面庞撕扯得扭曲变形。他牙关紧咬,上下牙齿在摩擦间发出“磕磕磕”的摩擦声,涎水完全不受控地从嘴角流出,落在干爽的涎水巾上,晕湿一大块。
原本瘫软的四肢此时都像上了发条一样,全部绷得直直的,不停地震颤。两手的手腕向里蜷曲,手指蜷缩向手心,变成鸡爪的形状。下垂的足尖此时脚趾也挤在一起,缩向足心。双腿不断不自觉地抬起又重重砸向床面,整个床都因此在颤抖。
“啊。。。啊。。。”米勒在疼痛中喊出声,他潜意识里想控制这一切,可惜都是徒劳,只能默默承受,等痉挛过去。
心乔原本痛得起不来声,听到床上传来的动静,知道米勒又出现状况了。她赶紧咬牙爬起来,拍拍摔痛的屁股和大腿,看向米勒。此时痉挛还没有停止,心乔被眼前的米勒惊呆了,她从未见过米勒发生这么大的痉挛,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
她想把米勒抱起来靠在自己怀里,但又怕贸然抱起他会让他呼吸困难,加重痉挛。到底怎么办嘛?心乔哭着轻轻抚摸米勒的双颊,试图帮他放松下来。
眼见效果不明显,心乔又摩挲着他的双肩,嘴里不断地说:“放松,米勒,放松下来,别怕,我没事,也不会走,心乔永远陪着你。。。”
痉挛进入最激烈的时候,米勒完全失去意识,嘴里吐出一堆白沫。心乔害怕极了,她直接俯身压在米勒激烈抽动的身上,希望能帮他止住痉挛。米勒的双臂没轻没重地打在心乔小小的身躯上,心乔也完全感受不到疼痛,只是在心里祈祷痉挛赶快过去。